31
陸琴揚身上僅有三道刀傷, 不巧就有道是致命傷——頸動脈開放性損傷造成失血性休克。
送去醫院, 再沒有能醒過來。
陸謙輕聲問:“所以你不願意繼續在附中念書了。”
“也不是,”她眼神恍惚下。
“謝宇奇身上也有刀傷,他說自己只是進行正當防衛。他大概原本想殺人後自殺的,又後悔了。不想坐牢, 就想到用這種辦法來脫罪。”
反正陸琴揚死了。
死人沒有辦法開口。
他一張嘴,說成什麽樣都行。反正法院判刑,會以“存疑時有利被告”為原則來輕判。
“可惜他沒有提前準備好什麽‘證據’。我知道不會判成正當防衛, 但也不甘心他僅僅是防衛過當的輕判, 就跟警察說,謝宇奇身上的傷是我拿刀捅的,我跟他發生了沖突。他殺陸琴揚是早有預謀的。”
她編造得合情合理,确實讓謝宇齊的正當防衛或防衛過當沒了。
她清楚這麽說的後果。
故意傷人罪名一旦成立,就算能和解不入刑, 也會留下記錄影響往後人生。
但她還是那麽說了。
沈蘇堅決不改口供。
幸好謝宇齊不知找誰捅的那刀傷插得太淺。
驗傷之後, 發現傷口沒有碰到任何器官要害,損傷程度甚至沒構成輕傷。
沈蘇家裏做足努力,交掉幾筆賠償金跟和解費,沒讓事情記錄進她的個人檔案。
參與這種程度的惡性事件,學校原本肯定是要開除她的, 也被以副校長為首的各位老師保下來。只拿到個畢業及消的處分。
還是轉學了。
轉學是沈蘇家裏安排的。
不光轉學,她爸爸甚至把家裏附中的學區那套房賣掉,全家搬到市區另外一邊,只想讓女兒開始新生活。
媽媽做足調查, 讓她轉學來四中。為得是四中學業輕松,上學晚放學早,食堂好吃離家還近。
家裏不求沈蘇考試有多好,成績有多優秀,只願讓她開心點。
轉校前,沈蘇還休學過一段時間。
陸琴揚下葬後,她整夜整夜睡不着,不敢睡覺,害怕黑暗。因為她每晚都會夢見陸琴揚倒在血泊裏,等她來救,但她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再次眼睜睜看着她一點點變涼。
反反複複的無能為力。
去看心理醫生,吃很多調節藥,沈蘇勉強躲過抑郁症。
情緒真正平和下來,是幾個月後。
她那天夢見陸琴揚變回小時候的模樣,在和她玩蕩秋千。她們幼稚園的操場上有秋千,可只有兩架,剛午休就跑去搶的人,才能玩到。
沈蘇也想玩,但抹不開面子擠着別人去搶。陸琴揚就總有辦法搶到其中一架,然後占着等她來。
她自己喜歡坐在秋千旁的橫杆上,跟沈蘇聊天:
“人長大是不是都會變老,那變老之後就會死,那為什麽還要長大?”
問題太深奧了。
沈蘇歪着小腦袋想很久,用爸媽平常的話來謹慎地回答說:“變成大人就可以保護小孩子。”
“那我不要長大,現在就能保護你!”
她漂亮的眼裏晃着得意,語氣張揚,帶着童真的傲氣。話裏意味,自己都未必是明白的。
光線柔和,夢得氛圍只有無憂無慮和純淨。沈蘇醒來是唇邊帶笑的。
她笑着,反應過來,手按在臉上痛哭。
分不清是不是真發生過的回憶,還是純粹的夢。
……
“你做得很好,”陸謙眼底有深深驚訝,沒想到在他眼裏那麽正直君子,還有點小學究樣守教條的沈蘇,能有頂着刑警公檢的壓力,把謊圓掉的本事和決心。
他毫不掩飾贊許地說:“如果我是陸琴揚,一定會為你覺得驕傲和欣慰的。”
她身子微微一顫。
眼眶紅着,心裏卻蔓延着無力感。
可最後,謝宇奇被判故意殺人。也僅十一年刑期。
不說他三十歲就能出獄,就算他坐牢坐到死亡那天,也并不能挽回任何事情。
那個愛打扮愛跳舞,愛笑愛熱鬧的陸琴揚,就是回不來。就算沈蘇願意去做任何事,她也回不來了。
雨後的山極靜,只有風聲。
沈蘇抹幹淨臉上的淚,不好意思地擡眼,從陸謙懷裏輕掙出來:“你是來看長輩嘛?”
她換了話題,陸謙沒有接話。
短暫沉默,他不知在想什麽,随口說:“我媽葬在這裏。”
她“嗯”了聲,猝然地擡眼,再也說不出什麽來。
六角亭昏暗光線下,空氣帶着蕩暄濁的清泠。
陸謙臉色陰郁,聲音卻輕松地說:“我五六歲大的時候,她查出來胃癌晚期,沒辦法手術,化療也治不好……不用這樣看我,早就不傷心了。”
手機鈴聲響起。
他接起電話,簡單地應幾句,挂斷。
“走吧,車開進來了。”
車燈晃過一道光束,綿綿細雨輕飄飄地斜下,才知道雨從來沒停。
陸謙把沈蘇的傘拿在手裏,撐着自己的傘。
今天外面天很冷,車內開着暖氣。司機是他家裏雇的,一位姓林的中年人。只有難得要回父親家的時候,陸謙才會讓林叔來接。
坐進去,渾身暖洋洋的。他報了沈蘇的家裏地址,車開起來。
陸謙剛從車子後備箱拿了兩瓶礦泉水喝餐巾紙,把一瓶遞給她喝。又拉起她的褲管,去看膝蓋上的傷口。
摔倒蹭到石塊刮出的鮮紅的傷,還好,不算太嚴重。
沈蘇低頭看着,心下微動。
她竟然希望那跤能摔得很嚴重,身上疼得厲害就能讓她心中好過點。
瞬間,明白自殘的人是怎麽想的。
她擡眼,就看見陸謙一直打量着她。“疼不疼?”
“不疼。”
“不疼?”他拿礦泉水濕潤紙巾,小心翼翼地按壓擦拭黏着褲子纖維的傷口,把髒東西都盡量擦掉點,認真囑咐,“回家就拿紗布包起來,不要碰水。”
沈蘇的外套在體溫跟暖氣下漸漸被烘幹,眼皮也越來越沉重。她整天什麽食物都沒吃,又哭了半天,難免疲倦得不行。她點點頭,嗯了聲。
陸謙見狀就把肩膀挪過去,語氣低柔:“先睡會兒,很快就能回家了。”
沈蘇猶豫下,也就聽話地靠過去,合上眼睛。
過片刻,他輕聲囑咐說:“林叔,麻煩開得慢點。”
“好的。”
汽車行駛平穩。
沈蘇靠着他的肩膀,很快睡熟。臉色蒼白,長睫下投着濃厚陰影,眼下的烏青很顯眼。唇色淺淡,還有點發幹。疲倦又憔悴。
陸謙心疼地擡手摸摸她的發頂。
他目光很複雜,聽完陸琴遠的事後,幾分憐惜幾分憤怒,最後悄悄地化為自省。
車平穩行駛到市區,窗外燈光變幻映在他眼裏,明暗不定。
三中謝宇奇,四中陸不謙。
他其實跟謝宇齊沒什麽兩樣,幸在多長點腦子。
高一到處打架,惹是生非。身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高二在哪兒都被叫“謙哥”,玩膩,懶得繼續找事。
高三的混混不良都被當前輩,家境不好的紛紛找出路,或者自暴自棄變得更混。家境好的,早就準備好去哪個國家繼續念書。
陸謙有腦子,但他不思上進。
家裏有錢,可以坐吃山空。
他漫漫人生中第一次想,為什麽要這樣活?
因為遇見沈蘇,想要想得明白些。
車開得再慢,一個多小時也到目的地了。
“林叔,靠邊停,”他看着熟睡的沈蘇,壓低聲音,指揮司機先把車停下來。
并沒有叫醒她。
陸謙看着她的睡顏,心裏忽然湧出陣隐秘的慶幸。
慶幸自己再昏頭的時候,也沒犯下什麽不可彌補的罪來。慶幸,他有浪子回頭金不換的資本,身邊還多個沈蘇。
夜晚靜谧,車內更是溫暖,隔絕掉些微風和寒冷。擡眼也找不到月亮。
林叔沉默寡言着,也沒有問什麽。
只是亮着車燈停在馬路邊。
不知過了多久。沈蘇長睫微顫,差不多要醒過來。
陸謙才輕輕推醒她,裝作随意的口吻:“到了,我們下車吧。”
沈蘇剛睡醒,沒察覺有什麽不對地點點頭。
下車,她撐開傘說:“你也下車幹什麽?”
“送你回家。”
“可我家就在前面,已經到了。”
“腿還能走?”他用探尋的目光詢問着,卻沒給她回答機會,“前面還有段路呢,我背你走。”
“不用,”沈蘇微窘,忙說,“真的沒有關系。”
陸謙知道她會那麽說,不慌不忙笑着:“要不公主抱?”
沈蘇:“……”
她思忖半秒,陸謙作勢要把她公主抱起來。
這一吓唬,沈蘇立刻識相地說:“好!”
趴到他背上,她手攬着他的脖頸,臉變得羞紅,悶着不說話。
真的任陸謙把她背到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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