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穆湛倫甫關上大門,站在他身後的許詠妍便忍不住開口,「你在疏遠我嗎?」

這個問題已經悶在她心裏好長一段時間了。

「什麽?」他霍然轉身面對她,濃眉微蹙。

是他聽錯了嗎?她哪來這麽荒謬的念頭?

「如果你想分手或是跟蔣月文在一起,都可以直接告訴我,我的體型或許沒有你那麽強壯,但我的心并沒有這麽脆弱,比起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對我來說會更好!」她努力讓聲音保持淡定。

穆湛倫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悶聲低吼,「什麽分手、什麽蔣月文?」倏地,他眼中閃過一抹慌亂,她想跟他提分手,所以才帶姓黃的去找他,是嗎?「你到底在胡說什麽!」

「八卦雜志都拍到你跟蔣月文密會,還有你這陣子對我的疏離,別把人……」

她必須深呼吸,才有辦法把話平靜說完,「別把人當成傻瓜!」

「我跟蔣月文密會?」簡直胡扯!他跟蔣月文又不熟,只知道是她大學同學,八卦雜志要是能相信,天就下紅雨。「我去那裏跟人碰面,蔣月文看到我,跑來跟我打聲招呼。」

「只是這樣?」

「你什麽意思?」

「我不想再自我欺騙,這些日子,我真的快瘋掉了,你刻意疏遠我,這總是事實吧?」什麽工作忙,根本就是他的借口,如果真那麽忙,他還會一個禮拜不進公司嗎?

在他眼裏,她就那麽蠢、那麽好騙嗎?

穆湛倫看見她眼裏的痛苦,目光熊熊緊盯着她,心頭緊擰,跨步走向她,不懂她怎麽會以為他在疏遠她?

見狀,許詠妍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看着她抗拒的舉動,他的心一沉,「我沒有刻意疏遠你!」他永遠不可能這樣對她。

聽見他的話,她只覺得悲傷。不約見面、沒有坦誠以對,這如果不是疏離,什麽才是疏離?

「如果你不打算說實話,我們沒什麽好談的。」她別開視線,不再看他。

「什麽叫沒什麽好談的?」他瞪着她,氣得渾身發抖。

「湛倫,你真的愛我嗎?」許詠妍看向兩人曾經親密相擁的客廳,語氣冷靜而蕭索。

他氣到說不出話來,這有什麽好懷疑的?她居然還露出這麽痛苦的表情!

「如果你愛我,為什麽要對我這麽殘忍?」她握緊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轉頭,雙眼竄上一股熱意。「還讓我成為別人眼中的……笑柄……」

「我對你殘忍?」穆湛倫看見她眼中的濕意,再也受不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兩個大跨步沖到她面前,雙手緊緊地抓住她肩膀。「我是為了保護你不受那些混帳的威——」

「什麽保護?」她腦袋一閃,抓住他話中的關鍵字。為什麽他話說到一半又突然不說了?

他閉口不談,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實在沒必要說出來讓她擔心。

見他雙目炯炯看着自己,偏偏就是不肯開口,許詠妍沉下臉,冷冷的道:「如果你不說,我馬上離開。」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只想告訴你,拔掉趙慶義後,我身邊出現了一些麻煩,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所有問題都解決了。」迫于無奈,他只好專挑輔導級字眼講述這件事。

「什麽麻——」她正想問清楚,視線不經意瞄到他的腹部,霍然瞪大雙眼,驚惶低喊,「你在流血!」

「沒什麽。」他縮了一下,側過身,企圖擋住冒出淡淡殷紅的傷口。

許詠妍硬是一把掀開他的襯衫,赫然驚見他的腹部貼着紗布,上頭正在滲血。

這就是他的特助剛剛說的傷口?都傷成這樣,居然還睜眼說瞎話,扯什麽沒事、都已經過去了?!

「你是怎麽受傷的?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避着我?還有,到底是什麽麻煩?趙慶義跑去找你?」如果他不把這件事說清楚,就休想從她口中再挖出什麽真心話。

「這條手煉,不準你戴。」

「憑什麽你說了算?」再說了,這條手煉是團團送的,這種醋他也要吃?

穆湛倫胸瞠急遽起伏,臉色不悅,緩緩眯細雙眼,怒氣在黑眸中凝聚成兩團風暴,霍然大吼,「憑我是你男朋友!」

許詠妍氣惱的瞪着他,故意諷刺的反問:「一個禮拜避不見面,你确定你真的是我的男朋友?」

「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氣得雙眼發紅,不顧已經微微裂開的傷口,彎腰一把抱起她。

「啊!」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大跳,她驚呼出聲,等意識過來他正在做什麽時,她放聲大喊,「穆湛倫,你快放我下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的視線往下瞄,看見他腹部襯衫上的血跡,似乎又往外擴張了一些。

自己身上有傷還敢這麽大意,他不要命了嗎?

「不放!」穆湛倫咬牙切齒的怒哼,說完,将她抛到沙發上,在她能翻身坐起前,颀長身體重重壓上她。

「姓穆的!放開我!」許詠妍的雙手緊抓住他的襯衫,同時小心翼翼的不要碰到他的傷口,眼淚再也克制不住滑出眼角。

他猛一擡頭,赫然驚見她默默流淚的模樣,他倏地跳下沙發,一手捂着傷處,煩躁的在客廳來回踱步。

許詠妍坐起身看着他,幽幽的道:「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麽事,或者我們永遠不要再碰面。」

「你威脅我?」穆湛倫驚訝瞪着她。

她正在用他對她的愛來威脅他?

「不是,我是用自己對你的愛,來懇求你讓我知道真相,否則這會成為我一輩子的陰影,就算我們繼續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穆湛倫大口喘着氣,內心極度掙紮。

最後,他走到她面前,俯身,雙臂撐在她身側。「記不記得小時候勒索過我的那個國中生?」

她皺眉,努力回想。「青春痘惡霸?」

「青春痘惡霸?是還滿貼切的,不過現在他少了青春痘,身分從威脅國小生變成大哥級人物。」他看着她堅定的眸光,知道自己沒交代完整,她不會輕易罷休,他暗嘆口氣,才又續道:「這次的事,起因是趙慶義找黑道來報複我要他滾蛋的事,結果趙慶義委托到青春痘惡霸底下的兄弟,好巧不巧,他在那些亂七八糟的八卦雜志上看到我的名字,想起我是誰,主動找上我,我付他一筆錢,由他負責出面幫我解決。」

許詠妍聽得一楞一楞的,不敢相信他居然還會遇見青春痘惡霸?這到底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緣分?

見她沒有要喊停的意思,穆湛倫只得認命,接着往下說,「趙慶義被迫點頭答應,仍心有不甘,上個禮拜單槍匹馬埋伏在公司附近,趁我不備,刺了我一刀。」

那天他刻意支開司機,想要去找她,沒想到先發生了這件事。

穆湛倫省略後面這件事,免得她聽了會胡思亂想。

「這就是你受傷的原因?」許詠妍伸出雙手,輕輕放到他殷紅的腹部,秀屑緊皺,仿佛受傷的人是她自己。

「對,就是這個傷口,幸好當時我還沒撤走原本聘請的征信社,他們沖出來送我去醫院,順便把現行犯扭送警局。」

趙慶義死都不肯承認行兇,她口中的青春痘惡霸已經暗示,會交代在牢裏的兄弟們好好照顧趙慶義,至于趙慶義這輩子是否能有機會踏出監獄,就看個人造化了,這些事他懶得去管。

「你為什麽都不跟我明說?」她聽得心跳加速,滿腦子混沌。

「上次我們開車被撞、匆匆離開餐廳,都跟趙慶義有關。」穆湛倫在她身邊坐下,雙手捧起她的臉。「我不要你整天擔心受怕,他針對我而來,我不想讓你被卷入危險,只好先暫時跟你保持距離,現在他蹲監牢,我原本打算等傷好一點就去找你,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些肮髒事。」

他想保護她的心意,她懂,可是想到他獨自處理這些事情時,自己還在為了不能碰面而心情低落,她就覺得又氣又愧疚。

「你真過分!你要求我跟你報告所有大小事,可是你卻瞞着我這麽嚴重的事情!」許詠妍握住他捧着自己臉頰的雙手,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再一次滑出眼眶。

「我想保護你,又不想讓你擔心,只是沒想到你會琵琶別抱。」他傾身,吻去她臉頰上的餘淚。

聽見他力圖輕松的話,她深吸口氣,吸了兩下鼻子,沒好氣的哦他一眼,怒嗔道:「誰琵琶別抱?你是腹部受傷,還是腦子也受傷了?」

「這條手煉是你去上家教時戴上的,那天在餐廳吃飯時我就想問你了,只是後來鼠輩出現,我急着帶你離開,才暫時擱下問題。」他死咬着這個問題不放。

「你可以在電話裏問啊。」

「這種事要當面問,尤其要看着你的眼睛問,我才知道你有沒有說謊。」穆湛倫說得一臉認真。

許詠妍卻聽得內心吐血,「如果我說這就是黃國梁送的呢?」她故意想測試他的反應。

「回頭我找人滅了他。」俊顏隐隐發狠。

「江湖味這麽重,我不喜歡。」她不高興的瞪着他,懲罰似的不給他答案,顧左右而言他,「醫藥箱在哪裏?」

「詠妍。」穆湛倫專注的看着她,眼神透露出深切懇求,靜靜的不說話,直到她也專心看着他。

末了,她還是不敵他的眼神,公布正确解答,「這是團團送我的,你喔,跟一個小女孩争風吃醋還耍狠,簡直莫名其妙!」

「她沒事為什麽要送你手煉?」他帶點火氣地問。

「我跟她一人一條,她說長大後想跟我一樣。」許詠妍刻意忽略團團提到男朋友的那部分,臉頰紅紅的,反将他一軍,「你以前不也沒事就送我項鏈,情況很一般啊。」

他可以送她項鏈,別人就不能送她手煉,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我沒事送你項鏈?那是我送你的定情項鏈!」聽她說的這是什麽話,以為他沒事就買項鏈到處送人嗎?穆湛倫深吸口氣,一股氣悶得他十分難受。「那天我原本打算跟你告白完,就馬上幫你戴上,誰知道會突然出現那群不長眼的程咬金,你更過分,直接叫我滾回美國。」

談起這段往事,到現在他還能氣得渾身發抖。

「原來你原本打算跟我告白?」

「就算不告白,我那麽死纏爛打,你心裏也大概有底,我只是想……」話說一半,他又突然支吾起來。

這個女人,非要他把話說白才甘心?

「想什麽?」她又問。

「讓你更清楚知道我們之間是怎麽回事,免得有蒼蠅飛到你身邊,你還傻傻的不知道要揮手趕蒼蠅。」自動删掉太過惡心的部分,直接講後面這個大重點。

「敢情你的項鏈是蒼蠅拍來着?」許詠妍聽了,嘴邊噙着暖暖的笑意,瞋了他一眼。

「什麽蒼蠅拍?」好好一條項鏈被她這麽形容能聽嗎?他為之氣結,俊帥臉龐浮現可疑紅暈,佯裝沒好氣的怒斥,「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賺錢買來的禮物,全世界只有這一個。」

「不過就是一條項鏈,像有多了不起似的。」她表面故意刺他一下,其實心裏暖烘烘的。

聽他的口氣不太好,她的心裏本來還有點小受傷,直到看出他剛毅臉上的紅暈,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在掩飾害羞,真可愛!

果不其然,穆湛倫馬上露出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想說點什麽,卻又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

反應相當直接吶!許詠妍在心裏偷笑。

「醫藥箱在哪裏?」她輕咬着下唇,露出擔憂的表情。「你的傷到底要不要緊,我們是不是要去醫院?」

聽見她的話,他的神情放松下來,眼底藏笑,嘴巴卻仍不高興的嘟嚷着,「就知道你會擔心,才故意瞞着不讓你知道。」

他一番用心良苦,她不懂就算了,還拿她跟姓黃的關系對他苦苦相逼,這女人到底有沒有良心?

「我們去醫院,好不好?」許詠妍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跡,眉頭皺得像打了上萬個結。

「一點小傷,要不了我的命!」穆湛倫冷冷一哼,俨然根本不把這點小傷放在眼裏。

剛才他不是還抱她、揍人,還被她推來推去,事實證明他身體好得很,只是流了點血,看起來有點可怕而已。

不過,冷哼歸冷哼,見她眉頭皺得那麽緊,仿佛這刀是劃在她肚子上似的,他心情霍然大好。

知道要關心他就好,這點比什麽都重要!

聽見他的話,想到他曾經身中一刀,她的一顆心不由自主糾結起來,臉色跟着刷白,眼眶冒淚。

見她泫然欲泣的神情,穆湛倫心頭一擰,像個二楞子呆了兩秒鐘,才吶吶的道:「不然我們去醫院,我請醫師好好檢查一下,你也比較安心,你身上的傷,也需要處理。」

「嗯。」她雙眼乍亮,沖着他滿意笑開。

這樣她就滿意了?他稍微整理好兩人衣物,一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摟進懷中,往門外移動。

只是,當穆湛倫一打開大門時,就狠狠楞住了,顯然對方也楞住了,而且吃驚程度遠遠大于他們小倆口。

許詠妍看見門外站着一對中老年夫妻,瞪着他們,掃視他們全身上下一次又一次,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其中一個她也認識,是他的母親。

「爸、媽,你們怎麽來了,不是說要去環游世界?」穆湛倫最先回過神,不明就裏發問。

「嗯……我們剛從北京過來,想說來、來……」愛蜜莉有些語無倫次。「嗯,看看你……」

正當許詠妍還在狐疑,為什麽他父母會有這麽奇怪的反應時,他父親輕咳兩聲,做好臉部情緒管理,淡定開口,「兒子啊……」

這句話沒什麽大問題。

「你們身上那些紅紅的東西,是西紅柿醬吧?」愛德華的臉色不太對勁,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松開,然後又皺眉。

「我很想回答是,但……不是。」穆湛倫看看兩人身上的紅色部分,他肚子沾了一點血跡,她雙腿膝蓋磨破皮,現在他知道父親為什麽一臉百思不解了。

許詠妍這時也反應過來了,想通的第一時間,心裏狠狠滑了一大跤。

她很快想到,這是她第一次跟他父親碰面,就讓伯父看見他們兩敗俱傷的模樣,伯父應該不會自動想成……

他們剛剛在進行格鬥練習吧?

愛德華看看滿臉通紅的準兒媳婦,又看看兒子下意識握緊她的手,看起來很恩愛啊,應該好事近喽。

「如果不是,那麽現在誰來告訴我,你們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究竟是怎麽回事?」

中式餐廳包廂裏,氣氛有些緊繃。

兩家人,六個人,一張大圓桌。

大圓桌上擺了二十幾道大菜,桌旁十二只眼睛湊滿一打,圓桌上的轉盤轉個不停,大家的視線也跟着轉個不停。

「來,以後大家就是親家了,不要拘束,多吃點菜,多吃點啊!」一向習慣掌控全場氣氛的吳老師,當仁不讓,率先跳出來熱場。

「說的也是,親家母,這道鳕魚不錯,你要不要嘗嘗看?」愛蜜莉一邊說着話,一邊夾了一塊鳕魚給吳老師。

「好、好,謝謝,我自己來、自己來。」吳老師個性熱情,也主動盛了一碗人參雞湯給愛蜜莉。

「你不是讨厭吃鳕魚嗎?」許父突然冷冷掃來一句話。

「誰說的?我最愛吃的就是鳕魚。」吳老師加大臉上微笑,暗地裏狠狠踩了老公一腳,繼續發揮外交功力,積極促進雙方家長們彼此了解。「他愛亂開玩笑,他開玩笑的。愛蜜莉,聽說你很小就移民去美國,可是中文說得很好。」

「苦學的。」愛蜜莉看向自家兒子。「湛倫吵着要回臺灣念大學時,我就開始苦讀中文,後來跟他在臺灣住了一年,拼命找機會練習,才講得稍微順一點。」

「你太謙虛了,你講得很好。」吳老師給對方大大比個贊,滿臉贊賞。

「真的?」愛蜜莉開心到臉上都開花了。

「我是小學老師,常常要教小孩讀正确的音,你是真的說得很好。」吳老師再三保證。

「謝謝,謝謝。」愛蜜莉樂不可支。「愛德華也會說,是這幾年才開始學的,我跟他說,如果不趕快學,以後跟媳婦會說不上話,結果他天天戴耳機,本來我以為他在聽歌,結果是在學中文。」

「什麽媳婦?」許父再度開口,現場氣溫驟降十度。

「爸——」許詠妍擔心地看向父親。

「死鬼,說話小心點啊你。」吳老師表面咧嘴笑着,暗地裏咬牙對老公發出嚴重警告。

「他們遲早會結婚,湛倫為了她,在美國時都沒有愛人。」愛德華的中文說得比較慢,幾乎是一字一字慢慢說。

「老公,內地叫愛人,在臺灣要說女朋友。」愛蜜莉摸摸老公的肩膀,小聲提醒。

「噢,我忘了,抱歉,我剛從北京過來。」愛德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都沒有交過女朋友?有影無?」許父瞪大雙眼,滿臉不信。

有時候不是兒子沒有,只是老子不知道而已。

「其實不是沒有交過女朋友,在我心中,詠妍一直是我的女朋友。」

穆湛倫此話一出,在座所有人的心當場融化,呃,除了許父,他只是冷笑一聲。

「爸……」許詠妍秀眉緊蹙,她在桌下的手不自覺緊緊握住穆湛倫的手。

他馬上反手握緊她,像是在告訴她不用擔心。

「再加上,我對用劈腿來填補自身自卑感沒興趣,才會始終沒交其它女朋友。」穆湛倫不以為意,繼續把話說完。

「你對什麽有興趣?」許父又問。

「房地産投資跟經營。」穆湛倫回答得毫不遲疑。

「做得怎麽樣?」許父再問。

「尚可。」

岳父大人跟女婿之間的對答,快得就像在上等級很高的益智節目似的,考題一題接着一題。

「他做得比我還好,我認知到這一點以後,就把公司全部交由他來管理。」愛德華忍不住也湊上來小小補充說明一下。

第一輪事業問題,問到一個階段後,許父轉戰下一輪,「聽說你小時候過得很辛苦。」

「的确。」穆湛倫點點頭,态度坦蕩蕩。

反倒是他的養父母皺起了眉頭。

吳老師桌面下的踩腳警告舉動一直進行,沒有間斷,無奈許父完全不理會腳背傳來的陣陣抽痛,依然問個沒完沒了。

現場氣氛冷到爆,已經不是造雪機能辦得到的等級,此刻在場所有人,都有一種被突然降臨在世界第一險道華山長空棧道的錯覺。

山頂冷風呼呼地吹,大俠們手握利劍,激烈來回交戰。

「心裏頭沒有一點怨恨?」

此話一出,所有人再度被搬移,這次落在更高的聖母峰。

白雪霭霭,寒風陣陣,所有人忍不住都打了個冷顫。

「怨恨那股力量讓我變得更強?還是怨恨讓我遇到愛我的父母?」穆湛倫态度從容,說話時,嘴角還帶着微微笑意,氣度很是迷人。「或者,怨恨讓我遇到這輩子的最愛?」

「好!」許父重重拍了一下桌面。

頓時,所有人抖了一下,又從聖母峰頂回到現實的餐廳包廂裏。

「我說來繞去,就等你這句話!」許父一掃肅容,臉上挂着大大微笑,拿起眼前酒杯。「來,好女婿,幹杯。」

好女婿?

許詠妍楞住了,敢情老爸偷偷去四川學過變臉,要不然情緒轉化怎麽這麽快?

「是,岳父。」穆湛倫也拿起酒杯,順着岳父大人的稱呼,積極表達自己也想盡早結婚的意願。

岳父跟女婿交換一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岳父內心獨白:很好,這小子想結婚了。

女婿內心獨白:不錯,岳父大人會幫他催促許詠妍快點點頭嫁給他。

于是,他們又互視一笑。

見他們笑了,兩位媽媽們加另外一位爸爸也跟着笑得阖不攏嘴。

很好,他們自己達成共識了。

大家樂見其成,除了——許詠妍。

「爸,我們還沒談到結婚的事啦!」許詠妍臉頰紅紅的。

才第一次見面吃飯就談這個,不是說好大家先認識認識,怎麽轉眼間從「快問快答」直接跳到「岳父女婿」?用飛的也沒這麽快。

「還沒談到?」許父表情又是一變,帶了點不悅。「年輕人做事怎麽可以拖拖拉拉的,不象話!趁着今天大家都在場,我們幹脆把日子定了,親家公、親家母,你們看好不好?」

「好!我有帶農民歷,以前看電視演過,我老早就想試試看這個。」愛德華顯然也是有備而來,在身上摸了兩下後,立即變出一本農民歷。

許詠妍看得傻眼。這兩老一搭一唱好有默契,他們是有排練過還是怎樣?

穆湛倫忍不住噗嗤一笑,他追了許詠妍這麽多年,現在稍微趕一下進度,應該不為過吧?

「親家公,你很了臺灣習俗嘛。」許父開心拍手,俨然從超級制冰機,搖身一變,化身成為熱場煙火秀。

眼前這個斯文親家公,很上道。

「哈哈哈,我有做功課。」愛德華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開始翻開本子,埋頭研究。

「來來來,一起來挑個好日子。」許父招呼大家統統湊過去愛德華那裏。

兩位媽媽也跟着起身,一起為黃道吉日總動員。

眼見四個年齡加起來超過兩百五十歲的人,把四顆頭湊在一起,熱烈讨論要選哪一天才好的情景,真的很奇妙。

「我以為我爸會刁難你,害我好擔心,結果他的心根本就向着你。」許詠妍傻眼歸傻眼,但心裏還是重重松了一口氣。

「我是提着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女婿,誰舍得刁難我?」穆湛倫帥氣一笑,看向她的眼神充滿無與倫比的自信。

自信要有本錢,他有本錢,如果沒有本錢,自信就是自大。

「少臭美了你。」許詠妍嬌瞋他一眼,笑得比蜂蜜還甜。

吃完了飯,也敲定了結婚日期,彼此互相道別時,愛德華走到兩個年輕人面前,微笑着叮囑道:「別玩得太過火,要記得早點生個孫子給我抱抱。」

許詠妍一聽,臉頰馬上爆紅。

那天尴尬到家的初次碰面,穆湛倫并沒有把實情告訴他們,只大略說不小心磨到跟撞到。

愛蜜莉一聽,馬上建議他們一定要鋪軟墊或厚一點的毛毯才不會受傷,還交代穆湛倫要多體貼女方一點,畢竟女人的肌膚比較脆弱。

愛德華聽了,猛拍一下後腦杓,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之後,他好像一直誤會他們在那方面……有特殊癖好,才會搞得兩人身上傷痕累累。

穆湛倫怕越解釋越會露餡,索性微笑帶過,也沒點破自己襯衫上的血跡不是她膝蓋上的血。

穆湛倫笑看誤會,态度淡然,許詠妍可沒有他的好定力跟厚臉皮,每聽一次,雙頰就會紅得像火燒。

她只求他們能盡快忘記這件事,而且越快越好……

【尾聲】

半年後,在雙方父母選定的黃道吉日,穆湛倫與許詠妍步入禮堂。

結婚一年後,第一個寶貝女兒呱呱墜地。

結婚兩年後,第二個寶貝兒子也跟着呱呱墜地,完全沒有浪費到一丁點時間。

這兩家人從第一次碰面吃飯開始,幾乎每一個月就要再碰面一次,先是忙訂婚,後來忙結婚,更後來則忙着慶祝懷孕、給孫子慶祝周歲,再加上彼此的生日、過年,幾乎每個月都有大事要忙。

最後忙着含饴弄孫,老年生活High到最高點。

穆湛倫對自己趕進度的成效感到很滿意,目前正積極規劃要在四十五歲以前退休,好帶着妻兒去環游世界,享受人生。

多年後,寶貝女兒穆愛詠抱着家庭作業來到書房,說要訪問爸爸跟媽媽最喜歡的一句話或是一段話,請他們寫在作業本上。

兒子穆艾閻跟在姊姊身後,跑來排隊煩爸爸,歪着頭,踮起腳尖,想要偷看姊姊的作業本。

穆愛詠側身一擋,輕松擋住弟弟的視線。

穆湛倫看得好笑,在心裏鼓勵兒子,兒子啊,別急,以前爸爸國小的時候也不高,等國中以後你就知道厲害了。

「先生,太太回來了。」家裏阿姨在樓下嚷着。

「媽咪回來了,我們先下去吃飯,等爸爸媽媽寫完後,會幫你放到書包裏,好不好?」穆湛倫站起身,微笑哄着。

「好。」穆愛詠點點頭,把作業本放到書桌上。

「耶,吃飯喽!阿姨說今天有煮我跟姊姊最愛吃的三杯雞喔!」穆艾閻聽到可以吃飯,馬上拍拍手,笑得開心極了。

到了晚上,穆湛倫跟許詠妍分別在乖女兒的作業本上寫上一小段話,穆湛倫把作業本放進女兒的粉紅色書包裏,随後走進卧室,抱着親愛的老婆滾上床。

爸爸最愛的話:女生就是這樣,就算她們長得醜,就算她們笨,每次只要她們一做很棒的事,我們就忍不住要愛上她們,忘了自己身在何地。

女生啊,真是的。

她們随随便便就能把人耍得團團轉,真的。

——沙林傑《麥田捕手》

媽媽最愛的話:

我們擁有什麽想法,将會決定我們擁有什麽樣的人生。

有時候讓我們感到最幸福的事情,并不是那些必須苦苦追求的東西,很多時候反而是早就在我們身邊的一切,只是我們還不知道要珍惜而已。例如:健康。又例如:享受親密的家庭時光。

——林熹《幸福,可以練習》

同類推薦

陰陽鬼術

陰陽鬼術

玄術分陰陽,陽為道術,陰為鬼術。
林曉峰學鬼術,抓邪祟,可卻陷入一個又一個陰謀詭計之中。
神秘的抓妖局,詭異的神農架,恐怖的昆侖山。
且看林曉峰如何斬妖魔,破陰邪!

逍遙小僵屍

逍遙小僵屍

女鬼別纏我,我是僵屍,咱們不合适!
驅魔小姐姐,你是收我,還是在泡我!
又是這魔女,哪都有你,再來打屁屁!
還有那妖女,別誘惑了,本僵屍不約!
()

靈玉

靈玉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

摸金天師

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陰九行

陰九行

1912年宣統帝溥儀退位,1949年新中國成立,1978年施行改革開放......
一個朝代的更疊,往少了說,幾十年,往多了說,幾百年,而某些匠人的傳承,卻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啊。
我将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師父跟我叨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至于幹咱劊鬼匠人這一行的,既要無情,也要無義。”
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活人禁忌

活人禁忌

九歲那年,百鬼圍家宅,只為來要我的命!
爺爺為了救我,硬是給我找了一個女鬼當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