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初心相靠近

轉眼到了八月十四，拜月節前夕。

“陶哥，為啥非得今天下山呢，明天不就是拜月節了嗎，可以光明正大的下山飲酒吃月餅。”“是啊，今天偷偷下山被把頭發現，又會罰我們。”

小黑和小黃便跟着陶相步邊下山邊不解的問着。

“哎呀你們兩個叨叨一路了，別煩我了！”陶相步沖左右兩邊揮揮手，躲開巡山的守衛問小黑小黃道，“大嫂平時對咱們照顧的好不好？”

“好！”小黑小黃互看一眼異口同聲道。

“噓，小點聲。明天是什麽日子？”陶相步又問。

“明天是拜月節呀，我剛剛說了。”

“那你們說大過節的該不該給秋姑娘買些禮物呢？”陶相步道出偷溜下山的目的。

小黑小黃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陶相步又道，“本來拜月節就是阖家團圓的日子，古語說的好，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秋姑娘嫁給了咱們總把頭，那咱們黑風寨就是她的家，就應該讓她感受到家的溫暖。你們說是嗎？”

“陶哥，你說的太好了！”小黑小黃堅定的點點頭。

陶相步得意的一戳鼻子，“那是，也不看我陶氣大爺是誰！”

三人下了山，來到了清溪街上。

街面上好不熱鬧，有賣糖串的，有耍猴的，有畫扇面的，有捏泥人的……街道兩旁的樹上挂滿了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紙剪的月餅，旁邊糕點房裏時不時傳出來一陣陣桂花糕的香味兒。

“陶哥，這山下真好玩。”

“是啊，要是能常常下山就好了。”

“那可不行，你傻呀，業精于勤荒于嬉，堂堂一個山匪，怎能玩物喪氣！”

“……你又偷偷跟陶哥學成語了！”

“什麽成語，這是《進學解》，陶哥說了，人的天才只是火花，要想使它成為熊熊火焰，那就只有學習！”

“你倆先別吵吵了，你們看那個人，像不像大哥？”陶相步突然停住腳步，打斷了正在熱烈讨論學習的小黑小黃。

“總把頭？不會吧，在哪裏？”小黑小黃四處尋摸。果然，在一個巷子的拐角處看到了一個一晃而過的人影，身上的黑袍子尤其顯眼。

“肯定是大哥！除了他這個怕冷的體質，誰還會在這大熱天裏裹個袍子出門。”陶相步摸着下巴說着，“不過，大哥下山做什麽？最近不是為霸王山的事忙的不可開膠嗎？”

“可能總把頭是下山給弟兄們買酒的。”

“對對對，也可能是買月餅！”

小黑小黃舔舔嘴巴猜測着。

“不會啊，雖說過節是會給弟兄們發月餅，可是都是派專人下山購買并且用馬兒馱回去的，沒可能大哥親自下山啊……”

“陶哥你看！”小黑興奮的指着前面道，“那兒有個吹糖人的，好神奇啊，買回去給大嫂做禮物吧？”

“吹糖人的……”陶相步順着視線望過去。

“糖人算什麽禮物啊，還是買個發簪吧！”小黃又指着街對面的玉飾攤說道，“姑娘家都喜歡這玩意兒！”

“發簪……”陶相步又向對面瞧去，“哎呀都不行，”陶相步擺擺手，“這些東西根本沒什麽用處啊！”

陶相步皺着眉環顧了一下街面，完全忘記了想要跟蹤秦淮的事。他看到街角有家成衣鋪，拉上小黑小黃道，“有了！”

“還是白色的适合秋姑娘吧……”陶相步略顯尴尬的站在女子成衣鋪裏猶疑，被一堆女式羅裙包圍着的感覺太奇怪了。

“不行，白色多不吉利，大紅的好看！”

“不好，還是綠色的好看！”

“紅的好看！”

“綠的好看！”

“紅的！”

“綠的！”

小黑小黃争的不可開膠。三人本就對女式連身裙不怎麽了解，就在紅白綠三哥顏色上不斷争執。

“好了都別争了！”陶相步打斷二人，他擦擦額上的汗随便指了指小黑手裏的衣服下定決心道，“就這件紅的吧。”

“好嘞！這就給您包起來！”小二趕忙應着，生怕三人反悔又改變主意重新選來選去。

待衣服包好後，小二道，“您的衣裳，幾位還需要男式服裝嗎？小店裏面全是男式的。”

“對，還得給把頭買一件！”

“對，買件配套的！”

小黑小黃說着就自顧自往裏面走。

陶相步摸摸口袋裏的銀子，一把提起二人的衣領将他們揪了回來道，“咳咳，今年就先給秋姑娘置辦吧，大哥大嫂一家人，大嫂有了禮物，大哥也就算有了。”

“這……”小黑小黃不妥的相視一眼，還是默默跟在陶相步身後出了店子。

“咱們盡管放心玩，晚點回去也沒事，我領你們走條小路，保證回去的時候不會被人發現。”陶相步拍着小黑小黃的背朗聲說着。

在清溪街上逛了一會，三人集合準備回黑風寨。

“你倆這是買的什麽呀？”陶相步戳着小黑小黃手裏的包裹好奇的問着。

“這是給總把……”小黑還未說完，小黃便使勁跺了他一腳。

“什麽呀，話怎麽說半截？”陶相步疑惑的眯着眼盯着他倆，“把包裹拿來我瞧瞧。”

陶相步說着拿過包裹打開一看，“哇！”陶相步睜大眼睛，“小黑小黃，你們倆太有心了！”陶相步拿起包裹裏的衣服往自己身上一比量，“這衣服我穿着正好！平時真是沒白疼你們！”

“陶哥，這不是……”小黑剛要解釋，小黃一把勾過他的脖子道，“陶哥喜歡就好！”

“這不是……嗚嗚嗚……”

“行啊你倆，明天晚上陶氣大爺請你們酒喝個夠！”陶相步豪氣的說着，“走，回寨！”

走了好一會兒。

“陶哥，咱們這是走的什麽路啊，黑漆漆的也沒點燈火。”

“這地方好像有點熟悉啊，月光還是挺亮的。”

“你們兩個傻蛋，沒看出來嗎？這兒是咱們青雲谷啊！”

“啊？青雲谷？”小黑小黃說着四處環顧了一下，景色好像不錯，可是陌生的很。

“也不能全算是青雲谷，這是青雲谷和咱們蘆嶺山的邊界，順着上去再穿過一片樹林就是黑風寨啦。”

“陶哥知道的地方可真多啊！”

“是啊，不愧是陶哥！”

“那是！”陶相步得意的答着，“快走吧。”

三人并未發現，在月色的照射下，旁邊樹叢的葉子上閃現着大片大片的血跡。

晚上，黑風寨。

“去試試這件衣裳合不合身。”秦淮将一個小包裹放在桌上沖正在看書的秋一片道。

秋一片打開包裹，是一件月藍色的煙紗散花連身裙。既淡雅沉靜，又不乏生機可人。

“給我的？”秋一片詢問着。

秦淮點點頭，“舊衣裳就別補了。”說着看一眼秋一片的手又補充道，“傷口剛好，別再被針又紮破了。把頭夫人整天雙手傷痕累累的也說不過去。”最後一句尤其壓低了聲音。

“什麽？”秋一片眨着薄眼皮問着。

秦淮将手放在嘴邊冷咳一聲道，“沒什麽，快去換上試試吧。”

秋一片換好衣裳出來，溫靜娴雅，腳生蓮花，月藍色襯的她的皮膚更顯白皙嬌嫩。

“好看嗎？是不是有點奇怪？”秋一片見秦淮一直盯着自己，有些忐忑，畢竟已經兩年多沒穿過這麽華美的衣裳了。

“嗯，不錯。”秦淮回過神說着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是嗎？”秋一片輕輕展顏，提着裙擺在原地小小的轉了一個圈。

秦淮還欲說什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總把頭，霸王山又來人了！”

“霸王山？”聽到門外的消息，秦淮收起了略帶笑容的神色，又繃緊了臉龐冷冷道，“叫他們去大堂等着，我這就過去。”說着便大步走出了房間。

秋一片眉頭輕蹙有些擔憂的跟着他走到房門口。只見秦淮停住了身影又折回來對秋一片道，“明天，一起過節。”

說着伸出兩根手指撫平了秋一片的眉頭輕聲道，“夫人不必擔心。”

秋一片摸摸自己的眉心，冰涼涼的觸感還留在上面。這樣炎熱的天氣，他的手為何這麽冰涼？

夏無雙在後院的花藤下乘涼。

自己下輩子做個紅娘算了，她一邊撿着地上的小桂花一邊在心裏嘀咕，每次秦淮去房裏找小秋姐，自己都找個理由出來給他倆騰出空間，他倆要是不快點同房搬到一起去住簡直都對不起我！

正嘀咕着，夏無雙忽見陶相步從不遠處走過，好像要去秋一片那兒。

“那個，那個，那個叫什麽來着，”夏無雙點着自己的腦袋思索着，“啊對，陶氣！”

陶相步老遠就看到夏無雙穿個花裙子蹲在桂花樹下不知在幹些什麽，正想着要離她遠點呢，忽聽得夏無雙大嗓門的叫住了自己。

陶相步脖子一個激靈，停下腳步防備的問道，“你幹嘛？”

“你去哪兒啊，是不是去找小秋姐？”夏無雙噠噠噠跑過來問。

“是啊，怎麽了？”

“秦把頭在裏面呢，你呀，還是先回去，一會兒再來吧！”夏無雙說着，沾了泥巴的手在裙子上胡亂抹抹又噠噠噠跑回了花藤下。

陶相步一臉嫌棄的看着，心想大哥早就去大堂了，就你還什麽都不知道在這兒傻乎乎的玩泥巴。陶相步搖搖頭沒理夏無雙繼續走了。

聽到敲門聲，秋一片想着或許是秦淮又折回來了。她放下手裏的藤條去開門，見來人是陶相步，不知怎的心裏有點松。

“陶氣，你怎麽過來了，大堂沒事了？”秋一片問着。

“有大哥在，沒事的，”陶相步沒心沒肺的一揮手，笑咧咧的對秋一片獻寶似的道，“明天就過節了，這是我給大嫂買的節日禮物！”

秋一片接過一看，是件大紅色的連身裙，火紅火紅的，顏色像是浮在料子上，特別鮮亮。

她微微一怔，将衣服遞回去開口道，“陶氣，不必如此客氣，我有衣裳穿。”

陶相步看看秋一片身上的月藍色襦裙一愣，摸着頭不好意思道，“這顏色好像是不太适合大嫂。”說着又将衣服塞回秋一片手裏道，“不過大嫂你還是拿着吧，做圍裙，送人，或者裁成手帕……都行，總之買都買了別浪費了！”

說完就逃也似的跑了。

夏無雙見陶相步才去了一小會兒就着急忙慌的出來了，沖他道，“喂，我就說吧，你現在去就是自讨沒趣！嘿嘿。”

陶相步也不答話，視她為空氣的走了。

什麽情況這是？夏無雙嘀咕着用手帕包起自己撿的小桂花，我也回去瞧瞧。

這麽鮮亮的顏色，自己實在穿不出去啊。

秋一片正對着大紅裙子發愁呢，夏無雙一推門進來了。

“無雙，回來了。”秋一片過去輕輕關好門。

夏無雙賊溜溜的大眼睛環顧一周道，“秦大哥走啦？”

“之前就走了，”秋一片接過夏無雙手裏的手帕聞了聞，有些欣喜道，“你去摘桂花了？”

展開手帕一看，果然是桂花。秋一片愛惜的将桂花放進陶瓷盆裏倒上水清洗，“咱們明天可以多摘些桂花，給大家做桂花月餅吃。”她邊說着邊沖夏無雙展顏一笑。

夏無雙看着秋一片的笑容呆了呆，“小秋姐，你笑起來太好看了！你得多笑！”夏無雙跑到秋一片身邊道，“我剛才想說什麽來着，被你一笑迷惑的我都忘了！”說着皺起眉毛眨着眼使勁想着，“哦對了，那個陶氣是不是來過？他找你幹嘛？”

說到陶相步，秋一片擦擦手上的水對夏無雙道，“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桌上那件衣服，就給你穿了吧。”

“什麽，有新衣服？”夏無雙眼睛睜的老大，歡歡喜喜的跑到桌子邊上查看。

“哇！好漂亮啊！”她拿起衣服比在自己身上轉了個圈，“太适合我啦，我好喜歡！謝謝小秋姐！”還不待秋一片回答就跑去裏面換衣服去了。

秋一片看着毛手毛腳的夏無雙無奈的搖搖頭，舒了一口氣，總算把這裙子處理妥當了。

八月十五，拜月節。

天剛蒙蒙亮，秋一片便起床到後院的桂花叢裏摘桂花。

她拿着昨晚編好的藤籃，穿着昨天那件月藍色的連身裙，在桂花叢裏摘摘撿撿，頗像一只淡雅的藍蝴蝶。桂花枝葉上還沾着露水，晨風吹過，帶着絲絲涼意。

正摘的認真，忽的一件黑袍子披到了秋一片身上。

“怎麽起的這樣早？”秦淮站到秋一片面前幫她系好袍子問道。

“早上的花朵新鮮，帶着露珠，做起來好吃。”秋一片攏了攏袍子道，“你也起的挺早。”

“黑風寨這麽大個寨子，不早起處理事務怎麽能管理的好呢。”秦淮似略帶無奈的說道。

秋一片擡眼看着他，臉上挂着些疲憊，這幾天似乎消瘦了不少。

“還是霸王山的事情嗎？”秋一片問着。

“是啊，昨天……”秦淮剛欲說出口，轉念一想怕吓着秋一片，又改口道，“也沒什麽大事。倒是你，這麽早出門也不知道多穿點。”

“八月的天氣，不會太冷。”

“怎麽不冷。”秦淮說着，伸出手握了握秋一片的手掌，居然還真是熱乎乎的。

秋一片反握住了秦淮的手道，“你的手好涼，你覺得冷嗎？”秋一片輕蹙着眉有些擔憂的問道。

秦淮看着秋一片關切的臉龐，将她往自己身邊一帶，把手伸進袍子裏虛環着秋一片道，“這樣就不冷了。”

秋一片脖子有點泛紅，“秦公……子淮，我沒法摘桂花了。”說着便移動腳步拉開了與秦淮之間的距離。

她覺得心跳的有些快，摘桂花的指尖似乎都熱乎乎的。

秋一片瘦瘦高高的身影在桂花叢裏忽隐忽現，發絲随着晨風輕輕飛揚着，發髻上落了些晶瑩的露珠，漸漸升起的太陽一照，閃着水潤潤的光芒，緞面小鞋上沾着層層小桂花，整個人籠罩在奶黃色的桂花香裏。

秦淮看着眼前這幅景象，突然有了絲絲幸福的感覺。他覺得桂花似乎比梅花還要惹人憐愛。看着秋一片移動的腳步，秦淮眉頭一皺，忘記給她買雙新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