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婚禮苦含淚

一連幾日秦淮和秋一片都各自沒有動靜。

九月底的這一天,陽光暖暖的,照在樹叢上透着些橙色的秋意。

秋一片決定去找秦淮,将事情問個清楚。

待走到秦淮房門口,秋一片擡眼看了看,只見秦淮的窗戶開了小半個,裏面的情景一覽無餘。秋一片怔怔的站在那兒。

她看到秦淮穿着一層又一層的厚重大紅新郎服,正眼神溫柔嘴角含笑的撫摸着放在桌子上的墜珠鳳冠。那盞鳳冠金光閃閃,紋着些龍鳳呈祥的圖案,垂下來的大紅金縷絲都鑲着細小的滾珠,在日光下閃動着五彩喜氣的光芒。精心準備的婚服和鳳冠霞帔無一不顯示了新郎對新娘的疼愛喜歡與憐惜滿意。

秋一片不錯眼珠的看着,漸漸的這些東西都蒙上了一層水霧。還有什麽可問的?秋一片站在堂院裏,只覺得風又緊,心又涼。她轉身離開了。

秋氣濃了又濃,樹上的枯葉幾乎落盡。

黑風寨卻一掃衰敗的秋意,喜氣洋洋的氣氛愈來愈濃烈,各處張貼着大紅喜字,挂着價格不菲的紅色絲綢布幔。

還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嗎?躲在房裏幾不出門的秋一片冷眼看着這一切,他這是要将娶新婦的消息昭告天下,同時也将自己的尴尬境地昭告天下。

秋一片看着門前樹上緩緩落下的最後一片枯葉,垂下了眸子,是到了該離去的時候了。

秦淮摸着房裏香案上高高的紅燭,按捺住自己想飛奔去找秋一片,親親她的臉,看看她笑容的沖動。

他故意讓弟兄們将這場婚禮搞得聲勢浩大。

他希望秋一片來找他,希望秋一片能為他吃醋,哪怕只是一個皺眉那麽微小,他希望秋一片能來質問他為什麽要娶別人。只要她來,不管以前怎麽樣,不管她是不是不夠愛自己,秦淮都有勇氣重新開始,重新對她好,讓她慢慢忘掉心裏那個人,讓她真的愛上自己。

經過這些日子的折磨,秦淮想通了,與其抓着過去不放,不如重新把握現在和未來,他愛秋一片,就要愛她的一切。

婚禮頭天晚上,秋一片收拾好了包袱。

她不想在婚禮之前離去,惹得衆人興師動衆,惹得未過門的新婦喪氣。她想好了,在婚禮當日離開,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大家都在熱鬧的吃喜酒,鬧新娘,沒人會理會舊人此時在何處。

秋風雜秋雨,夜涼添幾許。外面小雨淅淅瀝瀝的下着,帶着濕意,帶着涼氣。

秋一片坐在燭花前,為縫制的錦棉手籠趕上最後兩針。

随着時間的流逝,雨漸漸停了,天色微微泛白。

秋一片将一切打點好,出了房門。

“不對不對,是這邊啦!”

“咦,是嗎?”

“是的,快走吧,我快尿褲子了!”

小黑小黃朦胧着雙眼起夜去茅廁。

“咦,你看,那不是大嫂嗎?”

“什麽大嫂,你睡迷糊了吧!”

“真的,你看。”

秋一片看着迷糊的小黑小黃兩人,走過去拿出手帕擦了擦兩人臉上的灰燼道,“以後吃飯前記得要洗手。”

小黑小黃懵懵的點點頭,秋一片摸摸二人的頭轉身離開了。

二人對視一眼,揉揉眼睛道,“莫不是在做夢?”

“剛才那是大嫂吧?”

“是吧?”

“怎麽往山下的方向走了,明日不是總把頭大婚嗎?”

“誰知道啊……哎喲我不行了快尿了!”

“哦好好好快走,我也不行了!”

二人說着,捂着褲裆扭曲着四條小腿噔噔噔奔向茅廁。

天色大亮,黑風寨的弟兄們陸續起來,整個黑風寨一片熱火朝天的氣氛。

“沒想到又能喝上杯喜酒,真好!”

“好什麽呀,不知道出門的弟兄們把新娘搶來了沒有,這等不講道義的事情,把頭怎麽能做呢,哎,而且咱們原來的大嫂多好啊……”一個弟兄布置着酒桌埋怨道。

“哎,我說兄弟,你還不知道嗎?那新娘是主動拜托總把頭去搶親的!”另一個人解釋着。

“是啊是啊,看來你也不知道啊,據說這場婚禮,也是給新舊大嫂一起準備的,好像兩個一起呢!”

“啊,有這等事?”

“嗨!咱們把頭人那麽好,坐享齊人之福又有何不可!”

“今天這大婚的喜慶日子,可不許說喪氣話!”

弟兄們邊幹活邊閑聊着。

秦淮穿好婚服,在房裏緊張的等待着。

“大哥,人已經接來了,幾時拜堂?要不要去叫大嫂?”雷莊敲敲門聲如洪鐘的問着。

“不急,将人送到後院收拾好的房間內,讓她歇下吧。”秦淮說着,對着銅鏡整了整衣衫。

酒桌陸陸續續坐滿了人,吉時已到,婚禮即将開始。

秦淮坐立不安的在房內等着。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秦淮趕忙打開門,是小黑小黃。

只見二人急的滿頭大汗,慌慌張張道,“總把頭,不好了,大嫂不見了!”

“不見了?”秦淮皺起眉頭,“什麽意思?”

“總把頭,小的今早去秋姑娘房裏送婚服,發現屋裏沒人,一直找到現在,搜遍了整個山頭也未見人,然後,然後……”

秦淮身子一僵,提起小黑的衣領冷聲道,“然後什麽?”

“然後小的就想起來,胧明時分去茅廁的時候,好像看到大嫂了……”小黑帶着哭腔道。

“是是是,小的們還以為是做夢呢!”小黃趕忙說道。

秦淮放下小黑,一字一句問道,“那她去哪兒了?”

“秋姑娘她,她背着包袱往山下的方向走了。”

“是啊,小的剛才去問巡山的弟兄,他們說依稀也看到大嫂下山去了,只是以為是下山購置東西,便未攔着……”

秦淮緊緊抿起嘴角,“我是問她現在去哪兒了?”

小黑小黃看總把頭臉黑的要殺人的樣子,同時搖搖頭道,“小的,小的真的不知。”

“你們下去吧。”秦淮無力的擺擺手。小黑小黃連忙退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小黑小黃二人很是茫然。

先前總把頭叫他倆下山,去定制了适合秋一片身段和頭圍的鳳冠霞帔,收到東西時總把頭還是歡喜的,怎麽臨到大婚當日,秋姑娘卻跑了呢?

小黑小黃來到大堂,聽到了其他弟兄的議論,二人有些明白了。想必是總把頭沒有告訴秋姑娘這婚禮是為她準備的,而秋姑娘又以為婚禮是為搶來的王姑娘準備的,所以出走了。

兩人傻眼,這誤會可鬧大了,眼下可怎麽是好呢?

吉時報了又報。

待等待的賓客起了騷動之後,秦淮終于冷着臉走到大堂。

只見他穿着婚服将大紅布幔全部扯下,把各處貼的喜字也劃了個稀巴爛。

賓客一陣嘩然。他們見新娘久久未現,新郎又如此行徑,雖不明所以,卻也道是出了事情,紛紛散去。

黑風寨的弟兄們一面送客,一面收拾着殘局。十幾桌流水宴席,都成了一個人的擺設。

秦淮看着眼前的狼藉,沉默着回了房間。

沒有別人,從來就沒有別人,更沒有另一個新娘。這一切都是為秋一片準備的。

當初二人成婚時秦淮連婚服都沒有穿,只拜了堂喝了合卺酒。他一直覺得對不住秋一片,想趁着這個機會重新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好好彌補她,好好待她,好好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只是沒想到……

秦淮緩緩脫掉身上的大紅婚服,這顏色現在看來如此刺眼。他揮手砸碎了桌上的茶壺茶杯,一言未發,緊緊盯着香案上燃個不停的高燭。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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