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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今夕何夕兮,得與君同往。
怕一不留神就叫俞昭溜回藕花村,韓朱連去龍躍茶樓也要拉着她一起。
他如今算是明白,為什麽父親會将俞昭安排在他房中。這姑娘若是想離開韓家,簡直能神不知鬼不覺。而有韓朱在身旁,則會稍微好一些。
身為父親,最知兒子的歪理說服人的程度,沒準韓朱的喋喋不休,反倒會讓俞昭打消報仇雪恨的念頭。
當然,這也是極其無奈之下的一賭。
韓朱不知道陳仰究竟跟那些公子哥普及了些什麽,當他攜着換好華服的俞昭走進雅間,原本正大聲争議詩詞的雅間,突然間寂靜下來。
“韓公子攜他內人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随後掌聲自衆公子哥當中爆發出來。
“三公子,打算什麽時候請我們吃喜酒?我禮錢都備好了!”
“你二人真是般配得很,愚弟在此祝——”
“韓公子的內人如畫中仙子,清雅脫俗……”
韓朱面色一僵,朝端坐角落、正一臉“求你誇我”表情的陳仰狠狠瞪了一眼。
起哄聲漸止,見俞昭從進來到現在,流露在臉上只有微笑,不似別的女子那樣羞怯不已、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衆公子哥不由得由衷感嘆,此女子真乃大家閨秀的典範!
終是韓朱緊握俞昭的手,輕咳一聲:“這是我內人,俞氏。”城中習俗,男子向他人介紹未過門的妻子時,隐去其之名,以表尊重。
“韓公子,你看今日大家都高興,不如請俞姑娘為我們舞一曲?”一個沙啞的聲音緊接着道,看似提議,實為挑釁。道出此話的仲公子拍了拍手,立即有人送上一把華扇來。
在不知道女子是否會舞蹈時,若出此言便是無禮之舉,而直接将舞蹈所用的扇子拿上來,無疑是對女子直接的攻擊。當下衆公子又開始議論紛紛,無非讨論這俞氏究竟會不會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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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朱與陳仰對視一眼,兩人面色都不好看。
二人正以眼神交流該如何是好,哪知俞昭徑自松開韓朱的手,踏着碎步前去接過華扇,微笑着對仲公子行過一禮:“承蒙公子信任,小女獻醜了。”
二十
“三公子,不簡單啊!”衆公子哥散後,陳仰搭着韓朱的肩驚奇地道,“你內人的舞叫什麽名兒?我可是從未見識過這般神奇的舞!”
“……”韓朱沒法回答他。他下意識看了俞昭一眼,心道哪有一支扇舞能舞成她這樣,這家夥根本舞的不是扇,而是劍啊!
那一招一式皆是她平日裏與丁杏子切磋時的劍法,韓朱覺得搜遍整座城,也找不到一個似她這樣舞扇的女子來。
見韓朱眉頭皺起,陳仰知趣地沒問下去,只是拍了拍他:“是個好姑娘,你得好好珍惜她。”
不想韓朱的眉頭皺得愈發緊。他見俞昭正饒有興趣地把玩着雅間中的劍,當下拉過陳仰到一旁,低聲問:“阿仰,你的侍衛軍能調出來多少?”
陳仰被他的問題弄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如實答:“怎麽說也有四五十人吧,還都是訓練有素的。怎麽,有人要為難你?”
韓朱搖搖頭,用更低的聲音道:“那麽先說好,到時候我可能要向你借這些人,是時麻煩你給我迅速把這些人招齊!”
知道自己這個好友是謹慎之人,幾乎不會說無用的話,要他的侍衛軍定然是有急用。正好陳仰一直欠他一事,當下沒有多問,點頭應下,直接掏了自己一塊腰牌,塞到他手中:“見令如見我,一旦有事你就直接去調動他們吧,不必來跟我打招呼。”
他突然一頓,嚴肅沉聲:“逼你爹和城主除外。”
韓朱接過令牌,問言一愣,随後忍不住笑出聲來,邊笑邊作揖:“多謝。”
二十一
長街往來忙,盡是生意客。
離了茶樓,韓朱與俞昭便在街市上閑逛。俞昭沒帶銀兩,也是韓朱故意沒收了她的銀兩袋,并鄭重其事說“這是在我的地盤上,哪能讓你掏腰包”。但見到新事物,她只是好奇地多看兩眼,并不會嚷嚷着要買下來。
韓朱正出神想心事,見她身影一閃,轉入一家兵器鋪,他忙跟着走進去。只見俞昭手捧一把劍,輕輕撫摸劍身。
那老板見她是個女子,神情不由得生出幾分訝然,但仍以笑臉相迎,指着劍介紹道:“這位姑娘好眼力,此劍乃古劍‘嘆雲’的仿制品,若是姑娘喜歡,咱可給個便宜價。”
仿劍質地相當不錯,劍上紋路也與嘆雲劍一般無二,不知那鑄劍師是從何得知的。俞昭一點頭,見韓朱走到身旁,她便捧起仿劍道:“我想要這個。”
見對方竟是醫仙韓家的公子,老板當即給打了個大折扣。抱着劍與劍鞘出去後,韓朱小聲而疑惑道:“你不是有貨真價實的嘆雲麽?為什麽還要買把仿的?”
俞昭笑眯眯道:“送你啊。見劍如見我,你要是想我,看一看它就能記起我。”
敏銳如韓朱,當時卻并未察覺到俞昭笑眼之中的哀傷,他只覺她的念頭還挺不錯,只是不實用,他哪裏會放她回去?當下将念頭與俞昭講出,并摟緊她,邊走邊道:“又在說什麽夢話呢?來,咱家去。”
“咱家去是什麽意思?”
“就是‘咱們一起回家去’。”
二十二
韓朱突然病倒了,且一病不起。
不勞別人,他自己也知道,是他的先天之症犯了。他的病甚是奇怪,不犯時一點事也無,一旦發作便渾身無力,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少有,只能終日卧病在床,昏昏沉沉睡着。
天歡蓮配成的丹藥還在制作,故韓朱只得在忍耐數日,這段時日一直由俞昭照看他,每天也有藥房端來補心氣的黃芪黨參湯,緩解他的病情。
這回的病來得比以往都要難受,韓朱常在睡夢之中驟然驚醒,随後迷迷糊糊地喊俞昭。俞昭一握住他的手,便聽他喃喃:“阿昭,我可能要……”
喪氣的話馬上被俞昭打斷,她拿來棉布,擦拭着韓朱額上的汗,貼在他耳旁柔聲:“說什麽夢話呢。你的藥就要配好了,服了藥病就好了。”
後來丹藥終于送來,韓朱服下藥,夜裏便不再驚醒,次日竟能自己下床走動。俞昭看在眼裏,心中一陣喜悅,一陣酸楚。
當晚,她在韓朱藥湯裏放了安眠的藥,趁他睡熟之際,俞昭取過他房中的嘆雲仿劍,将真劍挂了回去。
仿劍的威力,前不久她試過,除了無法創造幻境,與嘆雲劍的威力幾乎一模一樣,且也不必擔心劍會斷裂,仿的是好。
如果她不幸身死,嘆雲劍也不至于落入惡人之手。
她知道不能再多等了。樓鲲的耐心不會長久,若她不主動出擊,也許八歲那年的慘劇會再度上演,甚至還有可能威脅到韓家。
藕花村已經付出過極其沉重的代價,不能再有第二次。韓家有她敬愛的師父與摯愛的丈夫,絕不能讓鲲幫染指!
她得親自斬殺匪首!
二十三
“韓朱,既然是關乎俞姑娘性命的事,怎麽不早跟兄弟說!”陳仰賞了駿馬一鞭子,與韓朱平行後轉頭大吼,“幸好今日我起得早,不然你他娘真要成鳏夫了啊!”
“我不是向你借了令牌嗎。”韓朱聲音很是低落。
“傻帽!那令牌只能調動些看家侍衛!”陳仰繼續吼,“拿侍衛跟山匪面對面,那還打個屁啊!”
眼見鲲幫的地盤越來越近,但一路上盡是屍首,未凝的血濺了一地。陳仰卸下怒氣,揮手讓軍隊先過去探路,心中詫異起俞昭的力量來。
那樣的弱女子,那樣笑容溫和的佳人,竟是……執劍的修羅麽?!
“韓朱,你究竟瞞了我多少?”見韓朱表情一點都沒變,陳仰頓覺自己一直被他蒙在鼓裏,“你知道你內人是這樣的?”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韓朱催馬向前,目光在屍首之上來回掃着。地上幾許細微的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翻身下馬,撿起刺在屍體死穴上的幾枚銀針。
然而,握針的那一頭,結着已幹的血。
韓朱心中大驚,他立即丢開針上馬,狠狠一鞭下去。馬兒驚呼,瞬間沖向前去。
“韓朱你他娘別急着尋死啊!”陳仰在他身後大嚷,“前面都是匪賊喽啰——”
他說話之時,韓朱已拔出嘆雲劍,直沖喽啰而去。他瞳色急轉,幻境鋪開,猝不及防的喽啰,只一瞬間就中招幾十人,全被趕上來的軍隊斬殺。
“邪門了!那不是韓朱吧!”見他居然只身一人闖入深處,陳仰忍不住困惑道,“正好,今天能把這些家夥一窩端了!”
越深入,血越多,簡直成河。若不親眼所見,誰也不會想到,這是一個女醫者親手辦到的。此時韓朱心裏只有尋找俞昭的念頭,根本不去管那些屍體的死相。
驟然,他見到七八個喽啰正将一人團團圍住,而那人正倚靠在灌木上,一手提劍,一手提着一顆腦袋,渾身是血,眼睛已難以睜開。
“娘們兒,放下首領的腦袋,興許我們還能給你留個全屍!”其中一個喽啰比了比手中連弩,“箭上的毒差不多發作了吧?要不要再試試?”
俞昭強壓下氣血的翻騰與劇痛,卻是惡狠狠地笑起來,驟然睜眼,冷冽目光刺得所有人心中一跳。
“我俞昭即便死,也不勞你們動手。”她輕輕道,丢開樓鲲的腦袋,用最後的力氣擡起劍,朝自己脖頸劃去。
“阿昭!!”嘶啞的哭喊聲傳入她耳中。俞昭卻覺得,那不過是自己的幻覺。但不知是不是因為那聲哭喊,劍分明劃破了脖頸,她卻沒覺得疼。
溫熱的血濺上了她前額,血色之中,俞昭仿佛看到了俞相承,看到他在微笑着對自己搖頭。
“阿爹……”她喃喃,終于撐不下去,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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