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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有人很快做出了決定, 撲通一聲,董媽媽跪在地上顫抖道:“大夫人……是奴婢辜負了您,是奴婢害的二夫人!”
有人肯認了, 這就夠了。她只要認了,霍三娘謀害親侄子的帽子就帶定了。
雙眼含淚, 霍三娘蹲下身扶着董媽媽,哽咽道:“你……”明明可不認的, 就算被搜出來又怎麽樣, 蓮兒和邱媽媽都是二房的人,只要抵死不認,說她們污蔑就好了啊。
董媽媽看着霍三娘長大, 陪着她出嫁生子,情分早就超過主仆了。她只有一個女兒遠嫁了,到了這個年紀也沒什麽牽挂的了, 看着主子被人逼上懸崖,無處可逃,除了認下罪名,好像沒有別的辦法了啊。
與其看着主子被逼得無路可退, 到最後嚴重影響夫妻關系, 不如讓她都承擔了吧,而且沒了霍家做依靠,霍三娘現在最好的抉擇就就是服軟,董媽媽這麽想着。
磕了個頭,董媽媽道:“是奴婢看不過二房的人欺負您,便心想着給二夫人點懲罰,是奴婢害了您。”她知道霍三娘太任性太狹隘,可是這有什麽辦法,跟了一生的主子,真的抛棄不下啊。
這理由太過牽強。
黃氏的恨在這一刻爆發,她高聲道:“我的孩子欠你的麽?毒婦!”
這話是說給霍三娘聽的,這是黃氏第一次跟大嫂這麽大聲的說話,居然前所未有的暢快。
霍三娘憤怒到了極點,沒錯,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但是她就是不允許任何人這樣子逼迫她!閉了眼,眨掉那兩滴眼淚,她轉過身來怒視衆人,冷哼道:“你們不就是要分家麽?好,今天我們就把家分了。”
莊守禮一聽激動了,站起來道:“大嫂,長兄還未回來,你做不得主的。”
霍三娘顧若罔聞,仍舊道:“若是把家分了,從今往後你們只沒有求到我們頭上的時候,否則別怪我不念親戚情分,我就是眼睜睜地看着你們死,我也不會伸出一根手指頭!”
把話說得這麽死,霍三娘真是給自己找了一條死路。
莊顏靜靜地聽着,沒有任何表示。既然霍三娘敢在莊守仁不在的時候說這種話,那她就該自己承擔責任。
霍三娘把莊家的財産都大致清點了一遍,然後分成三份,二房和三房得的少些,但他們也懶得計較,只想快點把家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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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顏冷笑,霍三娘居然把財産分得這麽快,看來是早就打算過的。虧得莊守仁還一心想把兄弟三個凝聚在一塊兒,卻不知自己的妻子也早就有分家的打算了。
霍三娘确實早有分家的打算,她總覺得二房三房都在巴結她,占她便宜,總是覺得吃虧,要不是莊守仁一直壓着分家的事,莊家怕是早就分了。
才想到此處,莊顏就聽見有人把她心裏話說出來了。莊守禮道:“沒想到大嫂分得這樣細致,怕是早就分好得吧?”
霍三娘并不理會,繼續道:“祖宅必須是我們大房的,西府的院子我自然不會要,二房你們若是想搬出去,我們就折算些銀子給你們,若是不肯搬,住到你們這一輩也就到頭了。”無論如何,莊家将來還是要由她的兒子莊保業主持,就算黃氏生下嫡子也得乖乖從這裏滾出去。
事情商量到這裏,已經接近尾聲,莊守禮滿臉得意,笑着起身道:“既然大嫂都做了主,弟弟們就悉聽尊便,只是等大哥回來,還勞煩您轉告一聲,再派個人到我們房裏傳個話。”
霍三娘蔑視道:“我的話,你大哥自然會聽。”
三房的人走了,二房的人也不會留了。莊顏跟随着父母離開,回福喜堂的路上一路無言。
一家子坐進了次間裏,黃氏問莊顏:“你大伯父要是知道了,會同意嗎?”
莊顏道:“大伯父當然不會同意了,分家的事不經過他的允許怎麽行?”
莊守義嘆氣道:“我覺得你大伯不會同意。”
這次分家肯定是不成功的,只是霍三娘今夜不好過就是了。黃氏的仇也算報了。
莊顏去了後罩房看宜月。宜月抱膝坐在鋪了薄墊的架子床上,冷眼看着莊顏,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把丫鬟留在外面,莊顏關了門,逼視着宜月問:“為什麽連家人的安危也不顧了?”
為什麽?宜月笑出聲來,眼裏的熱淚一顆接一顆,她自嘲道:“他們賣我的時候也沒有顧過我,我憑什麽要顧他們?”
莊顏這才明了,宜月這麽容易就肯配合,原來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恨。
“宜月,我答應過你的,至少不會讓你丢了性命。”
吸了吸鼻子,宜月道:“活着跟死了又有分別?總不是被人輕賤,或許不來這世間還要好些,許是我上輩子造了孽,這一生還罪來了。”
“你想怎麽樣?”莊顏這一問把宜月問愣了。
宜月擰着眉,還是抱着膝,直着身體問:“小姐您……”
“你的賣身契大夫人交給我母親了,現在你的命由我說了算,明白沒?”
宜月沒想到,莊顏竟然會饒她一命!
莊顏并非良善,若是換了銀月,她未必肯放她一馬,但宜月不一樣。
莊顏問她:“你在繡線上動了手腳對不對?”
驚訝地看着莊顏,宜月滿臉疑問:“您怎麽……會知道?”她換給黃氏的繡線拿水泡過的,所以藥性淡了許多,這也是為什麽黃氏偶爾會說繡線有點容易斷的緣故。
“大夫人要害我母親,結果我母親只是遇險,最終還是安然無恙。而且,藍煙也跟我說過,這繡線藥性淺了,不像是在濃麝香裏煮過的。我想……你可能良心未泯,救了我母親一命。”
莊顏猜的很對,宜月根本沒想過要害死黃氏,她怕毒性太重黃氏受不住,才自作主張把繡線泡了泡。她恨父母和弟弟,但不恨黃氏,更不想連累無辜的孩子。
“明日我就秘密把你送到京外的莊子去,大夫人找不到你的,賣身契也給你,從今往後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
宜月跪在床上磕了幾個響頭,莊顏要走,她急忙道:“小姐,我還告訴您一件事!”
轉過身去,莊顏審視着她,宜月還知道什麽事?
慢慢地走到宜月面前,莊顏側耳聽她說了幾句話,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看着莊顏離開的背影,宜月覺得渾身松了下來,她的良心終于安了。
從宜月被父母賣了之後,她就知道以後的日子是沒有選擇的權利,但只要弟弟能讀得起書,父母能夠過得好一點,對她臉色好一點,不過是換個地方生活,多學點東西,應該還好吧。
可宜月沒想到,付出換來的是父母的淡薄,因為她再也不是張家的人了,所以父母也沒必要對她好了,畢竟将來也收不回利益了。連用她賣身銀子去上學的弟弟,也會在她難得回家的日子裏,拿竹條抽她,驅趕她。最讓人心寒的是,她弟弟還會撕書,往她身上潑墨。
那是宜月拿命換來的東西,卻被人這樣子糟踐。從那時候開始,父母把她的愛都消磨完了,她心裏剩下的只有恨,只有恨!
來莊家的那一天,宜月見到了霍三娘,故意在董媽媽面前露鋒芒,先一步提筆寫了“宜月”兩個字,董媽媽果然對她很上心,後來又表現的十分沉穩,最後深得主子的心。她終于成了霍三娘的一把利劍。
宜月早曉得事情敗露會是死路一條,倒時候霍三娘總要拿家人拿捏自己,她只要一個勁往大夫人身上推脫就行了,最後她就能和家人一塊兒死,一塊兒下地域。她還要在地獄裏問問父母有沒有一丁點的後悔!
意外發生了……莊顏竟然放過了她。宜月劫後餘生,好像不那麽恨父母了,她更恨這個世界的不公。
不管恨不恨,又恨了誰,從今天開始,她的命自己說了算。抹了抹淚,宜月向菩薩祈禱,一定要保佑黃氏的孩子,一定要保佑莊顏。
第二日天不亮,莊顏借口送藍煙回黃府看望主子,順道把宜月送走了,她在黃府坐了很久,等到馬車從莊子上回來了,才安下心來。
潘夢蝶聽莊顏說了所有的事,便道:“真是虧得藍煙,這你丫頭你得好好賞她。”
莊顏笑着答道:“那是自然。”
屏退了丫鬟,潘夢蝶小聲問莊顏:“你和平南侯的事什麽時候定下來?”
“等分家了,他就上門提親。”
思慮了一周,潘夢蝶點着頭道:“那也好,省得你大伯母礙眼。對了,你說你大伯母昨夜做主把家分了,你大伯父知道了還不得殺了她?”
站起身,莊顏笑道:“所以顏兒現在就不留了,準備回去看戲。”
潘夢蝶哈哈大笑,道:“你個丫頭,心軟的時候比誰都心軟,心狠起來比誰都很!”
莊顏才從五槐堂裏出去,就被一個小厮攔住了去路:“小姐,我家主子就在花園裏。”
是龐致身邊的人,莊顏住在柳園的時候,這小厮常常跟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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