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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裏,龐致攬着她道:“起風了,快回屋去。”
“好,晚上想吃什麽?”
“讓廚房随意做些吧,有點牛肉雞肉魚肉就行。”
“說來說去全是肉。”
他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意味深長道:“是啊,我腦子裏想的都是肉。”
莊顏笑得眯眯眼,眉眼彎彎,臉色羞紅。
龐致又若無其事地問:“我瞧你母親沒兩月就要生了吧?咱們府上的名貴藥材都送去吧,吃的好些,我小舅子才能長的跟你一樣好看。”
“要是個姑娘呢?”
“是小舅子。”
莊顏不與他争辯了,孩子生下來不就知道了。她說了另一句話:“你孝敬我母親,我也總該見見婆母才是。”
龐致沉默了一會兒,牽緊了手道:“好。”
第二日,龐致就帶着莊顏去了靈雲寺,這也是他們初見的地方。
到了塔院這邊,龐致扶着莊顏邁過門檻,從毛竹旁邊走過去,邊走邊道:“這是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帶着丫鬟慌慌張張的,畫卷掉下來正好是的模樣,我只看了一眼就記住了。”
莊顏收緊了手,他若曉得是她故意為之,不曉得要作何反應。
盯着莊顏的眼睛,龐致忽又道:“你說怎麽正好畫上就是你呢?莫非……三幅畫都是你?”
莊顏低下頭去,沒有回答,龐致靠近她的側臉,打趣道:“我瞧着獨獨掉在地上的那幅畫系的比另外兩幅要松些,落在地上鐵定要散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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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顏捶他一下,紅着臉道:“原來你什麽都知道,還拿我開玩笑做什麽。”
摟緊了她的腰,龐致道:“我喜歡看你這樣子。”欲說還羞,無比嬌媚。
離他遠了一步,莊顏道:“佛門清淨之地,還是心懷敬意地好。”
兩人從廊下走到屋子門口,“咚咚咚”的木魚聲清晰悅耳,李婉聽到碎亂的腳步聲,停了木槌,睜眼道:“是奉一來了?”
“母親。”龐致在李婉身後喊了一聲。
李婉放下手上的東西,站起身看他們,龐致也沒有伸手去扶,雖說重活一世他對母親的芥蒂輕了一點,卻也沒覺得很親近。
李婉視線落在莊顏身上,柔和地笑了笑。莊顏正要行禮,被李婉阻止了,便聽到婆母說:“我已經入了佛門,不講究這些虛禮,天氣也涼了,也就別跪了吧。”
莊顏點點頭,感覺的到李婉的目光在她臉上掃過,細細地打量着。
李婉請他們到旁邊榻上去坐,莊顏和龐致還是沒有先坐,等到李婉坐下了,才跟着坐下。
掃了一眼小佛堂裏的裝扮,除了一尊菩薩,長條案、草蒲團,再加一張榻,再沒別的什麽了,和雕梁畫棟的侯府比起來,簡直清貧了太多。
龐致道:“母親,上月沒來看您,這次就把顏兒也帶來了。”
李婉表情淡淡的,她沒有出席龐致的婚禮,兒子還肯帶媳婦子來見她,已經很令人滿足了。
李婉淺笑道:“你成婚了,我便放心了。我瞧她面相很好,有她照顧你,我很放心。”她朝莊顏看了一眼,也露出個不鹹不淡的笑容。
莊顏低頭,笑了笑。
李婉這一生,再沒什麽牽挂了,如果還能再看到孫兒的出生,大概這一生也足夠了吧。
夫妻兩個才待了一會兒,李婉便趕他們走了。
龐致帶着莊顏跟她辭別,便一道走了。
出了塔院,兩人走在夾道上,莊顏道:“婆母看起來娴雅溫柔,應該很好相處的樣子。”那為什麽她還會和老侯爺幾近決裂,入了佛門蹉跎年華呢?莊顏有很多疑問,卻不敢問,這些問題是龐致內心深處冷漠的根源,她真的很想了解。
提到這個問題,龐致手有些發涼,面色也冷淡起來。莊顏握着他的手,替他暖了暖。
龐致頓覺冰涼的手被一股暖熱的小東西裹着,也握緊了莊顏的手,道:“我母親只是看着溫和,脾氣十分倔強,若是她不肯的事,縱使千軍萬馬跟在後面逼她,也是沒有辦法的。”
莊顏有點震撼,沒想到李婉有這樣的決心。關于老侯爺和公主的事,莊顏也聽說過一些,那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龐致牽着莊顏走的很快,道:“回去再說吧。”
莊顏緊緊地跟着他,出了靈雲寺,上了侯府的馬車。回府的途中,他們的馬車行駛在蜿蜒小道上,和別的馬車碰撞了一下。
龐致撩起簾子低頭往外看,莊顏也打開側面的細布簾子瞄了一眼,卻發現是莊府的下人駕着莊府的馬車。
莊顏拍了拍龐致的肩膀,道:“是莊家的馬車。”
這條路上人不多,四周阡陌交錯,田壟密集,放眼望去還有炊煙袅袅。
莊府的馬車裏,莊靜帶着霍三娘和一個婆子在內,後面還跟了一輛更簡樸的馬車,坐着其他的丫鬟婆子。
莊靜下了馬車,穿得極為樸素,她認出了龐致,行了個禮道:“侯爺,是下人莽撞了,對不起。”
龐致颔首,莊顏也冒出頭來看看,她很意外莊靜還會說“對不起”這種話,看來真是窮則變,變則通。
莊顏問她們:“這是準備上哪兒去?”
莊靜答曰:“父親派府上仆人送我們去靈雲寺附近的小庵裏。”
原來如此,莊守仁動作倒夠快,昨日才發生的事,今天就處理好了。
龐致道:“那我們不耽誤你趕路了。”
龐致放下簾子,莊靜也上馬車走了。
回府之後,龐致斜躺在榻上,跟莊顏說當年之事:“我只曉得我母親原先有意中人,不曉得因為什麽緣故卻嫁給我父親,他們兩個關系很緊張,後來母親入佛門,父親戰死,侯府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十歲之前我還常去宮裏和皇外祖母作伴,卻發現宮裏的人也不幹淨……就去了山西那邊的寺廟裏游歷磨煉,練了一身拳腳功夫就回來了。”
三言兩語就講完了龐致前二十年的生活,莊顏聽了心頭卻沉重,只怕當年的日子,并沒有他說的那麽輕松。
龐致枕着自己的手臂,眼睛閉着,似乎什麽也不在乎似的。莊顏按着他的心口,問:“是不是恨婆母?”
龐致捉着她的手,摸了摸,其實是恨的,特別恨。
他不明白,為什麽李婉不喜歡父親,還要嫁給他,還要生了自己。只不過有莊顏前一世在其中周旋,恨意減輕了不少,因為龐致知道,至少李婉是愛他的,和別的母親一樣的愛,只不過她對侯府的恨意,太濃了。
……
十日過的很快,龐致手也完全痊愈了,便早起去了翰林院就職,下午還抽空去了趟皇宮,和皇帝下了一局棋,在出宮的路上遇到了當朝首輔彭遠志。
彭遠志這人很不招龐致喜歡,因為他總覺得這人披着人皮的皮面裏,是禽獸的心,他的野心和狠心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龐致自認為已經夠心狠手辣,但比不上彭遠志,曾有傳言說,彭遠志的一個親戚重租逼死數千百姓,死者親友結伴入京被他攔在京都之外,後派人冒充山匪活活打死了一半。
千人也許誇張了,但是龐致認為,即使是一條無辜的人命,也不該枉死。
彭遠志走的很慢,他朝龐致作揖,喊了一聲侯爺。
龐致點點頭,便走了。他不屑于跟彭遠志多言。
彭遠志年過不惑,鬓邊已有白發,他看着龐致遠去的背影,默默想到,這孩子長的真像他母親,一點也不像老侯爺。
像他李婉就很好。
從宮中出來,龐致就回去了,翰林院內其實要事不多,原先尚未成立內閣的時候,朝廷政務不分輕重都由翰林院拟诏,有了內閣,大事就不再經由翰林院,由內閣拟诏。
回到家中,龐致沒在平心堂見到莊顏,問了下人才曉得她去議事廳。他笑笑,覺着侯夫人還挺熱衷于管理內宅庶務的嘛。
他也去了議事廳,只見莊顏斜着身子撐在矮幾上,手上剝着一顆桂圓,往嘴裏送,細長的手指,乳白的桂圓肉,朱唇微張,一副活生生的美人圖。
莊顏一下子就看見龐致來了,收了放在榻上的腿,站起來道:“回來了。”
似曾相似的場景,又一次地出現在眼前。龐致道:“先回的平心堂,就來尋你了——府上有什麽大事?”
議事廳裏跪着幾個丫鬟,龐致掃了一眼,蘭兒就在裏面。
莊顏道:“無事,回去吧。餓不餓?我叫丫鬟去傳飯。”
“不餓,不過不想留在這兒,走,去園子裏逛逛。”
莊顏點點頭,随他去了。
留下議事廳裏的人,站着的不敢動,跪着的更不敢動。
蓮兒跟在莊顏後面,猶猶豫豫還是小聲問了一句:“夫人……議事廳裏的丫鬟不處理了?”
莊顏若無其事道:“這不正在處理嗎?”
蘭兒不是在罰跪嘛。
蓮兒來侯府也學乖了很多,明白過來後,靜靜地跟在後面不再說話。
龐致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莊顏要處置蘭兒,他的女人怎麽會不為他吃醋,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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