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外援(三)
廂房的門突然打開,門外衆人皆都吓了一大跳。看到開門的是個小厮打扮的年輕男子,衆人更是吃驚,按理來說,但凡寺廟的廂房那幾乎默認都是招待女客的才是。年長的張嬷嬷反應最快,她第一時間用她那較為龐大的身軀護住了她家小姐,畢竟她家小姐是定過親的。若是不慎壞了名聲,影響了小姐難得的好姻緣,那她就罪該萬死了。
至于梁靜笙,剛開始自然也是吃驚的。她剛才還一直以為這門一定是要被撞才能開的,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從內打開。短暫的吃驚過後,梁靜笙稍稍有些愣了神,倒不是因為這個小厮的面容俊秀,而是因為這個小斯看着十分的眼熟。幾乎只是瞬間,梁靜笙就想起了他是誰,雖然比她熟悉的那人年輕了些,不過終究還是能認的出的。
在趙家的丫鬟、奴仆護着趙嫣然往後疾退,與這位即便年輕也依舊是外男的小厮拉開适當距離的時候,梁靜笙卻反向迎了上去。她一時情急,并未多加思考什麽,待得反應過來,已經走到了川貝跟前。可她腦子裏盤旋着的卻只有一句不能說出口的話,‘你可是川貝?’因為她這輩子還沒有到認識川貝的時候。
在梁靜笙猶豫着該如何說才能不顯突兀的時候,川貝卻率先開了口,“你們之中,可有位姓梁的小姐?”
川貝遞了臺階,梁靜笙馬上就踩上去了,“我就是,你是……?”一邊說着,梁靜笙一邊做着一副努力思考川貝是什麽身份的疑惑表情。
“梁小姐可知曉雲州慕容家?”
梁靜笙心裏激動大叫,‘自然是知曉的,那是我外祖家啊!’,面上卻不顯,只故作驚訝地問道,“難道……你是慕容府的人?”而後眼神一亮,“可是外祖父他們收到我寄去的家信了?”一切都順理成章。
川貝點了點頭,“原來您就是表小姐,川貝給表小姐請安,少爺在屋子裏等了您好一會兒了,請。”
“請問,來的是哪位表哥?”雖然大約能猜到是誰,不過梁靜笙依照常理詢問了一句。
“回表小姐的話,是我家大少爺。”
“原來是大表哥。”
男女七歲不同席,梁靜笙馬上就要及笄了,照理不管是表哥還是什麽人,只要沒有婚約,通通是被劃分為外男的範疇的。若是平日裏經常走動的倒似乎也還好,這麽突然冒出一個自稱是‘表哥’的男子,墨玉的警惕心瞬間高漲。因而在梁靜笙準備跟随川貝進門的時候,墨玉開口喚了聲‘姑娘’并伸手拉住了梁靜笙的袖子。
梁靜笙按着墨玉的手,對着她搖了搖頭,“大表哥是……親人。”
墨玉平日是個不善言辭的,屬于少說話多做事的好丫頭,這下子,她一下子想說太多的話,她想說,“姑娘,你怎麽确定面前的這個所謂的川貝是慕容家的人呢?你怎麽能确定裏頭那個是慕容府的少爺,您的表哥呢?萬一他們是壞人呢?萬一您進去之後被他們扣住了呢?”她想說的太多,還未決定先問哪個問題,梁靜笙已經往前走了。
在梁靜笙往屋子裏走的時候,川貝做的唯一的事便是将廂房的門開到最大。寺院裏的廂房大多只是供香客小憩的地方,因而只要把門開到最大,基本上屋子裏的情況也便一覽無遺了。随着廂房的門漸漸開大,廂房之內的人漸漸地出現在大家眼前。
廂房之內的男子側身而坐,仿若并未被廂房外的動靜影響分毫,他靜靜地靠坐在那兒,就像一副凝固了時間的畫卷。便是只得一個背影,只讓人生出一種不可亵渎的莫名感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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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靜笙在距離慕容浩鑫五六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行了個标準的福禮,“表哥。”幾乎在這兩個字出口的時候,梁靜笙的眼睛驀然就紅透了,她緊緊抿着唇,忍住淚水,心中滿滿的,都是被親人重視的感恩。
在這一刻之前,她真的以為,以為不會有任何人來,即便她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寫了那封信,卻也從不曾抱着任何的僥幸心理,她其實已然做好了準備,是生是死便是今天了。那封信只是她的‘死馬當活馬醫’,求的不過是片刻的安心。她以為至少,今生若然她逃不過今天,那麽她也不會如董月皎一般死的那樣不清不白。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她與外祖家便斷了聯系,小時候是她不懂事,長大了,則是被灌輸了蘇家才是她的外祖家的觀念。上輩子若不是……
外祖家遠在雲州,算算時間,大表哥應當是在慕容府收到她的信件之後便立即出了門,且一路疾馳,她在重生回來把信寄出去的時候并未曾指望真的能見到外祖家的任何一個親人,因為按照正常速度根本來不及,可他來了,現在人就在她跟前。她是不是可以更貪心地認為,即便沒有前生的那些‘勉強’,她依舊可以在外祖家有一席之地,不是可憐,也不是同情。
梁靜笙喚了慕容浩鑫一聲之後,便靜靜站在原處,默默回想上輩子被梁家‘送’去外祖家的情形,因而并未注意到慕容浩鑫的久久不曾應聲。梁靜笙沒有注意到這點,川貝卻注意到了,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麽,臉色略微有些尴尬,只見他狠狠地閉了幾回眼,咽了幾口唾沫,然後一步一個腳印重重地走到了慕容浩鑫跟前,湊在他耳邊大聲說道,“少爺,表小姐來了!!”那音量大的把站在稍遠處的梁靜笙都吓了一跳。
川貝話音一落,慕容浩鑫有了動靜。只見他朝着梁靜笙所在的方位緩緩地轉過了頭。在他轉過頭的剎那,梁靜笙聽到了門外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氣的聲音。梁靜笙眨了眨眼,抓住最後一絲清醒的時間狠狠攥緊了拳頭。世人常說紅顏禍水,若她家大表哥是個紅顏,那絕對絕對擔得起一個‘大禍水’之名,便是藍顏也夠傾城的了。
此刻的慕容浩鑫,大約是剛從小憩中被迫醒來的緣故,他一雙本來燦若星辰的眼眸此刻氤氲了讓人看着就有些心疼的水汽,讓本就眉目如畫的他此刻更加招人了些。梁靜笙只匆匆對他對視了一眼,便急忙轉開了頭,努力不去回想那驚鴻一瞥的他那入鬓的劍眉,挺拔的鼻梁,輕輕往下癟的薄唇……
梁靜笙用眼角餘光看着門外那目瞪口呆已然不知道避嫌為何物的趙家人,只靜靜慶幸一件事,慶幸大表哥能順利地從雲州來到奉城,而沒有半路被某個女土匪變成壓寨夫君。
很快,耳邊傳來杯盞放在桌上的聲音,梁靜笙深呼吸數次,一面狠掐着手心,一面挪正了視線。一杯水下肚,大表哥看起來終于不那麽‘惹人憐愛’了。雖然依舊養眼的厲害,不過那股子淩人的氣勢随着他神識的清醒強勢回歸,瞬間就讓人明白了什麽是‘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慕容浩鑫與梁靜笙對視了好一會兒,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下了今天的第一個判斷,“你與姑姑長的極像。”
早已記不清母親長相的梁靜笙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只得微微垂下眼簾。這會兒,她終于注意到了不對勁之處,在慕容浩鑫身後的牆角處蠕動的,那是……只怪表哥長的太美,有他在的地方,旁人若是沒有太大動靜,都跟死物沒有分別。
似乎是注意到了梁靜笙眼神所向,慕容浩鑫眉頭蹙緊,“府中收到你的信後,父親十分着急,我一路不曾停歇,昨日趕到的奉城……”
聽得慕容浩鑫所言,梁靜笙的眉頭越皺越緊,大表哥昨日上門居然被拒之門外,自從母親去世後那數年間不斷的來自外祖家的信件,她一封都不曾看見過。
“那麽,大表哥又怎麽會在龍泉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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