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外援(四)

“說來也許你不信,不過,昨日我與川貝剛去客棧投宿不久,便有人讓小二給我送了信,說你今天會到龍泉寺祈福。至于這裏,我也只不過比你早到半個多時辰罷了。那幾個人……”慕容浩鑫冷眼瞪視了他們好一會兒,淡淡道,“我與川貝進屋的時候,他們已然被捆在這廂房之中。至于現在這般…….咳咳……”

慕容浩鑫喝茶潤喉的時候,川貝十分自然地接了話,“給我與少爺送信的人只是将他們綁住,并未把嘴塞上,少爺嫌他們煩,剛巧那個暗門開着,便命令川貝将他們拖去了那裏,既吵不到人,也逃不掉。”

梁靜笙只聽到了‘嗚嗚’聲,很顯然他們在被擺放成如今這幅模樣之前已然被塞住了嘴巴。對于慕容浩鑫的這種做法,梁靜笙其實是松了口氣的,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不想再看到他們猙獰、猥瑣的臉,因為那會讓她想起那漫長的一刻鐘時間,即便不曾失了清白,卻也依舊讓人……梁靜笙不自覺地緊了緊衣襟。

很快,似乎是發現了自己的反常,梁靜笙強迫自己冷靜,而後問道“這屋裏只有他們幾個,那麽隔壁屋子裏,可有什麽人麽?”梁靜笙此刻最想知道的,是董月皎的下落。可董月皎畢竟是個姑娘家,她便是想問,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問,只能這樣旁敲側擊。

“倒是并沒有什麽人,不過,有幾份供詞。為兄原來一直不清楚什麽叫做‘最毒婦人心’,今個兒卻是托了表妹你那繼母的福知道了。表妹想要如何做,為兄的都會助你。”說着,慕容浩鑫将那幾份壓了血指印的供詞遞給了梁靜笙,示意她看。

梁靜笙伸手接過,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起來。随着時間的慢慢流逝,她牙關漸漸緊咬,雙目通紅仿若入魔,雙手幾乎将手中的那幾份供詞捏爛。她想大聲地對慕容浩鑫說,“我想讓蘇氏那賤婦睜大眼睛看着她的親生女兒被這幾個畜生糟蹋,我想讓蘇氏如她吩咐的那般親手割下梁靜雅身上的那所謂的已死的‘證據’,我想讓她死,我想親手将她挫骨揚灰!!”看了這幾份供詞,她才終究明白,為什麽傅昭能恨她十年之久,他的心上人受她連累,那樣凄慘地死去,他怎麽能不處心積慮地……憑什麽只有她終身愧疚,滿心傷痛……梁靜笙剛要不管不顧地将心中所想全部喊出口,卻猛地被突然響起的鐘聲所驚。

這聲沉悶的鐘鳴,幾乎只是瞬間,就将她周身因為憤怒而燃起的火焰澆滅。

前生已成雲煙,今生終究,未遂。

“大表哥……你別管了,在家從父,我會讓父親給我一個公道。若是父親不公,那便将蘇氏和他們都送去衙門吧。”

“看到這些供詞,你自己就什麽都不想做?”慕容浩鑫聲線瞬間揚起,而後似乎是注意到了門外探頭探腦的趙家人,他又壓低了嗓音,“你只要動動嘴,剩下的事,為兄的都會幫你做好。”

“別髒了表哥的手。”前世,董月皎死了,傅昭死了,她餘生都在佛前贖罪,今生這樣的結果,已經好太多了,董月皎活着,傅昭活着,她也可以毫無愧疚地活下去。人在做,天在看,她欠的她都還了,也不枉她重新走這一遭了。

這麽想着,梁靜笙突然釋然了,她沖着慕容浩鑫讨好地笑了笑,因為表情轉換的太快,跨度太大,所以這個笑容其實有些吓人,“大表哥,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他們會歡迎我去小住嗎?”

慕容浩鑫以為,小姑娘家就是容易有那婦人之仁,她因為‘未遂’而寬宏大量,他卻不能任由一個破落戶欺負他們慕容家的姑娘,這樣的‘小事’,确實不該讓表妹傷神,他直接處理了便是。慕容浩鑫是個能一心二用的,聽了梁靜笙的問話,很快就明白了小姑娘的心思,恐怕是被她那狠毒的繼母吓壞了,想要回外祖家尋求一些來自真正親人的溫暖,“小住怎麽行?長住吧!幹脆以後就從咱們慕容府出嫁。”說出口之後,慕容浩鑫覺得這個主意甚好,然後已然開始盤算要給小表妹準備什麽稀罕的嫁妝了,二弟的那尊從小白那裏搶來的玉馬尚能入眼,沈小陌千裏迢迢從番邦買回來的那些個紅寶石、藍寶石、貓眼石……能給表妹的嫁妝添點兒重量……還有誰呢?

梁靜笙臉上有着一閃而逝的尴尬,事實上,她确實是想長住來着,只是想先以‘小住’的名義過去。聽慕容浩鑫提起‘嫁人’之事,梁靜笙的眼神黯了黯,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握住、捏緊,稍稍放松,然後再次握緊,疼的她都想哭了。那裏頭住着傅昭,對她好的傅昭,她的夫君。“表哥陪我回府吧。”

慕容浩鑫把蘭州之中與他有些交情的友人家中的稀罕物什都在腦中匆匆過了一遍,默默地選中了幾樣,讓他們有事沒事就在他跟前顯擺,都‘充公’了!果斷地下了決定之後,慕容浩鑫露出了一個十分愉悅的笑容,閃瞎了許多人的眼。十分了解慕容浩鑫的川貝出了一身冷汗,遠在蘭州的被惦記的各位各自打了數個寒顫。

出了廂房,梁靜笙才突然發現,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普照大地,讓她從身到心都暖洋洋的。從今天開始,她再不虧欠任何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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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快地走了一段,梁靜笙猛地回過了頭。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因為有了前頭的那些事,慕容浩鑫突然警醒了起來。

“沒事,大約是錯覺吧。”從出了廂房開始,梁靜笙就感覺到了,似乎有人或者什麽東西在看着她,可她停下腳步環顧了許久,卻終究沒能看出什麽不妥來。

一行人漸漸走遠,兩人從樹上輕松躍下。

“咱們做了好事,卻要躲躲藏藏的,平白被人撿了便宜。你到底怎麽想的?”

“她不會想見我。”某人輕聲呢喃。

“啊?你說什麽?”此人顯然耳朵不大好。

“沒什麽。我說,男子漢大丈夫,便該做好事不留名。再說,咱們主要不是為了你那堂妹麽?”

“也是,月皎沒事便是萬幸。”說完這話,董文烨習慣性地用手肘捅了捅傅昭的胸膛,問題還未問出口,傅昭便‘嘶’了一聲。董文烨立馬收回了手,“抱歉抱歉,看你活蹦亂跳的,我就不記得你重傷未愈了。”

“沒事,不過一點兒小傷罷了。”

“那麽大一窟窿,還是小傷?”董文烨往後退了兩步。傳言果然不虛,傅昭的同袍們曾言,對傅昭來說,只要不致命的,都是小傷。

董文烨正唏噓間,傅昭出乎他意料地開了口,“我并不懼死。”只怕再也見不到她。只要她好好兒的,他就沒有什麽可怕的。

“不用說,我知道的,兄弟你的膽子能包天。”說完這話,董文烨拔腿就跑。

“……”傅昭看着跑的堪比兔子的董文烨,只無奈笑了笑。看見如此鮮活的他,他心裏是高興的。

這輩子,咱們都會子孫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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