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

阿九雖說用的伎倆很好,可卻失了算。

阿九這個計劃只同嚴儲清說過,時疫一事,她沒能查清楚,不能逮着皇叔的尾巴,也就只能轉戰鳳閣,鳳閣之權甚至大于凰權,只要掌握了鳳閣的半數議權,縱使皇叔有着朝堂大權,阿九也能同他打平。

原來阿九是沒有這個心思去對着黎老說出去她要将黎老攬到她這一邊,只是因為嚴儲清又同她密談了一回。

那是在前日,她正偷瞧着皇叔批過的奏折,小德子又是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阿九又以為是病床上的皇叔爬起來逮她呢。

于是阿九又急急忙忙的捋着滿地擺放的奏折,嚴儲清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慌亂的阿九正揣了一懷裏的奏折。

直到阿九看清眼前的是嚴儲清,才稍稍松懈了些将一懷裏的奏折又扔在了地上,又開始坐在地上翻閱着。

嚴儲清恭敬的行了個禮跪在阿九對面,“參見陛下,陛下這番是為了什麽?”

“朕是怕進來的是皇叔,朕如今連奏折都是用來偷看的。”阿九從一堆奏折中挑了幾本奏折扔在嚴儲清跟前,“你看一下這幾個奏本,朕有要事同你商量。”

小德子聞言,諾諾退去門外将書房的門帶了起來。

“懷晉王想來越的權多了些。”

嚴儲清說着将跟前的奏折一本本翻開來,随即又整理好,正正的擺在阿九跟前,發現阿九正盯着他看,“愛卿覺得怎麽樣?”

“陛下說的是黎昱黎将軍?”

阿九點點頭,低頭看着地上皇叔批的滿是朱紅字的奏折。

“黎昱将軍離開帝都六年,如今坐擁三軍令權,是個不可多得的重要人物,陛下同臣說起此事,難不成黎昱将軍是陛下的人?”嚴儲清問道。

阿九撿了撿地上擾亂的奏折,合着身旁的嚴儲清一起,她将奏折擺在禦案上。

“朕同黎昱相識十幾年,朕在登基前一日他便向朕請旨戍守邊疆,但這六年裏,他征戰勝利無數如今他的将名可謂舉國盡知,只要得了黎昱,朕比皇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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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試探的問,其實得了黎昱也并不一定贏的過皇叔,畢竟傅衍的能力和勢力都在。

“陛下是說黎昱是陛下的人?”

阿九坐在禦案前,忽的想起來六年前黎昱離開帝都時隔着帷布同阿九說的那番話。

黎昱說他雖身在邊疆關外,但仍是陛下認識的鯉魚,他也終身是陛下的人。

“他永遠都是朕的人。”阿九從未有過如此堅定的眼神,只是因為她堅信着黎昱。

嚴儲清頓了頓遲疑道,“黎昱将軍的确是一枚良将,只是黎老?”

“這就是關鍵所在,朕找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阿九換了個姿勢,匐在禦案上,“你上次同朕保證說你拉着尹正去了霍都,就是要将尹正掰在朕麽?不知可否成功了?”阿九托着下巴看着臺下略顯難色的嚴儲清。

嚴儲清一下子跪在地上,阿九就約摸知道了情況,自己暗着嘆了口氣,就聽見嚴儲清悠悠道,“臣雖無能将尹正引到陛下這頭來,但臣查過,尹正其人才術學識都是一等一的好,就算是懷晉王引薦過來的,他也未必是會站在懷晉王那邊。”

嚴儲清緩了緩道,“在霍都時,臣曾一再探問,尹正都說只管着自己的事,至于懷晉王或是陛下,尹正并未表明,興許他也并不會選擇懷晉王呢?”

阿九眉心微低,略帶愁容道,“愛卿呀,朕很是惆悵呀,你說朕應該怎麽辦吶?”

嚴儲清略一思忖,想起了阿九說的黎昱,“陛下既然提及黎昱将軍,何不親自拜訪一下黎老呢?”

“朕也想啊!可是黎老性子倔強直拗,朕到如今什麽都什麽,又如何能将牛脾氣的黎老拉過來呢!”阿九癱在龍椅上,“愛卿呀,朕有時候就想退位給皇叔了,朕還這麽小就卷進你們的争鬥。”

說了說她自己又嘆了嘆氣,一副沮喪的臉,“說到底還是怪朕當時年少無知,将這大好的江山拱手送了人。”

“陛下言重了。”

“的确很嚴重啊!”阿九仍是深深的覺得自己無知,到如今也是沒有後悔藥吃的,就只能合着嚴儲清一步步奪回來自己的政權,于是她就去拜訪了黎老。

阿九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除了向黎老透露一下自己的小小實力外,還順帶提到了黎昱的事。

阿九并不清楚黎昱當年離開的事,只是知道黎昱同她說了聲才離開的,沒想到她在黎老跟前提到黎昱,黎老竟然會發怒。

甚至就連黎昱回帝都的事,他都不知道,可想而知這個做父親的有多氣。

但阿九更想知道的是黎昱同黎老之間發生過什麽,以至于文祥祥都是這麽的感興趣。

于是她就去文府造訪了文祥祥。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阿九這一代,文祥祥的父親就不再管理史官之事,将所有的官職都卸給了文祥祥,當然文祥祥想的是要将史官這個官職發揚光大了,但文祥祥一直覺得史官這個職位不掙錢不讨好,畢竟史冊上寫的什麽可不都是皇帝看完後覺得很好才準通過的。

可文祥祥命真好,正巧就碰上阿九這麽個好說話的女帝,他也就想寫什麽寫什麽,除了平常寫史冊之外,他還寫了一個話本子小段子販賣給帝都茶樓裏的說書人。

據說文祥祥去書社版印出來的時候,文祥祥拿了不少中間費,于是文祥祥就一度覺得史官的例銀還不如他寫話本子來的多。

阿九覺得文祥祥寫的這些話本子在帝都很是受歡迎,于是挑了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去帝都最大的茶樓聽了好久,最後只能總結出來兩點。

一是文祥祥寫的話本被分成了四卷五百章,分五百天講完,每一天都有無數人來聽,除了老少爺們還有不少閨秀碧玉。

二則是阿九聽的話本怎麽就覺得膩呢!左不過就是寫情情愛愛的事,結果還能引來一堆老少爺們,應當是這其中還牽扯到各種江湖勢力江湖武功。

通過文祥祥的這個實例,阿九真的覺得人的前途是無可限量的,比如文祥祥,再比如很多年前明明很多年前黎昱,阿九覺得他明明就不太喜歡邊疆,可為什麽還要去呢?

難道就是因為她的女帝?

阿九想不通的事,通常都會壓到最後躺在床上想,不過也有可能忘記了,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先去找文祥祥,因為她想要知道黎昱和黎老之間的事。

文府的小厮認識阿九,見到阿九就立刻要跪着,被小德子一把拽着了,小德子朝他使了使眼色,那小厮便笑着承受了,帶着阿九往府裏走。

文祥祥的府裏就不像皇叔的府裏那樣大氣,看起來比較有些書氣,可能是因為文家世代史官傳過來的原因。

阿九正在前面走着,前面帶路的小厮卻突然頓了頓道,“陛下,懷晉王也在府中。”

“什麽?”

阿九一把拽着小厮的胳膊,牽着小厮的衣軸就停了下來。

那小厮一下子就驚吓過度,跪在地上不知作何。

小德子順勢就逮過去捂住那小厮的嘴,還威脅道,“別出聲!”

阿九蹲在那小厮跟前,湊近了小聲問,“朕皇叔他真在府中啊?”

小德子松了松那小厮的嘴,戳了戳他,“咱陛下問你話呢?”

“回陛下,是是是,小人親眼看見的,不敢欺瞞陛下。”小厮恭敬道。

“可皇叔不是生病了麽?”阿九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阿九這麽一說,那小厮才猛的一拍頭想起來道,“是是是,難怪小人今天看到的了懷晉王臉色有些煞白,就連走過去身上飄過來的味道也帶着些藥罐子的味道呢!”

難道皇叔真的生病了?平日裏都是生龍活虎的欺負着阿九,替阿九整理着奏折,如今怎麽就病了呢?

“懷晉王可有說來這裏找文祥祥有什麽事?”

“這小人就不知道了,陛下要是想知道就進去問就是了。”那小厮眨了眨眼,用下巴指了指院子裏大白天就房門緊鎖的房間,示意着阿九文祥祥和皇叔就在那裏。

阿九晃了晃腦袋,指着那個小厮威脅道,“朕現在去偷聽,小德子。”

“嗻!”

“你在這裏守着別讓人進來。”

“遵旨。”

說罷阿九就偷偷溜進府中,在小厮示意的門前停下來輕手輕腳的蹲在門口聽着話兒。

這大白天的,兩個人躲在屋子裏頭不知道在講什麽,難不成皇叔其實不喜歡公正的尹正,喜歡調皮的文祥祥?

阿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附在門上,恨不得聽見裏面傳出來什麽不該聽的聲音來證明自己的想法,正好皇叔這幾日身體不适,就任由文祥祥拿捏。

阿九覺得自己真的深深被文祥祥毒害了,文祥祥平日裏寫寫話本子毒害阿九也就算了,偏偏還會畫着些人物小像的,讓她遐想無數。

阿九又是仔細的想了想,說不定就連皇叔經常給阿九畫些朝中大臣的小像都是文祥祥手把手教的。

阿九越想越覺得不靠譜,這兩個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交流切磋,為什麽還要瞞着她呢,她咬着唇不免湊着門又進了幾分。

“啪!陛下!”接着便是一陣東西打碎的聲音。

阿九吓得一跳,靠在門上就倒了下去,稍稍反應過來就知道自己進了來,然後稍稍擡頭就看見兩個人對着的下擺。

她沒敢擡頭看兩個人,只能回過頭看着那個打翻東西還在念叨着陛下饒命的小丫頭。

“阿九?”

“陛下?”

阿九滿不好意思的撐着地面站起來,文祥祥則是過來搭了把手,跟後的便是傅衍,他有些慢吞吞的站了過來。

“呵呵!大家都在啊!”

阿九順勢瞧了瞧兩人衣衫整齊的模樣就知道自己想歪了,然後看見裹着披風且臉色蒼白的皇叔,就覺得他一定是生病了。

文祥祥扶起阿九,就示意身後打翻東西的丫頭下去了,而屆時阿九才發現兩人跟前的桌上放着一盤還沒有下完的棋。

阿九有些敷衍笑道,“皇叔不是生病了?怎麽還出來亂跑,萬一嚴重了可怎麽辦?”

“陛下這是在關心臣?”

“……”皇叔虛弱且蒼白的聲音聽的阿九一頓,“皇叔是整個國家的頂梁柱,朕自然要關心啊,對不對啊?文史官?”

阿九轉過頭掐着還在扶着她的文祥祥的胳膊,龇着牙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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