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

第二日上朝的時候,黎昱被請去了鳳閣。

鄭國有規矩,凡在外兵将侍衛者,回帝都時須交清兵權,黎昱的三軍令權是阿九所賜,所以直屬鳳閣所管。

只是阿九沒有想透,黎昱會不會同黎老遇上,她昨晚探着黎昱的口風,大抵是不願提及黎老,想來也是處處避着的。

于是阿九下朝之後仍然是帶着皇叔傅衍在書房批閱奏折,可是阿九覺得今日的皇叔有些不對勁。

先不說在朝堂之上連正眼都不瞧阿九,就連兩個人在書房時也是安靜無比,平日裏可不是這樣的。

平日裏若是阿九在書房時順着皇叔批閱後的奏折,翻閱查看,偶有不大熟識的臣子之名也會問,可今日,阿九連問幾個,皇叔仍是沒有理她,只剩着了她的聲音在書房裏回蕩。

她瞥了瞥在門口偷笑的小德子,又看了眼身邊仍是冷淡臉色不回她專心批閱奏折的皇叔。

“皇叔,你可是病還未好?”阿九盯着橫着側臉,卻仍在批閱奏折的皇叔。

皇叔沒理她。

阿九想,那就繼續問吧,發揚她不答目的死不罷休的不要臉性格,然後又繼續湊近了問,“皇叔……”

話還沒問完,倒是給門外沖進來的黎昱吓了一跳,阿九如今也才看清他的模樣,他仍是昨晚的鐵甲服飾,只是下巴的胡渣已經弄掉了,人顯得精神許多。

阿九瞥了瞥黎昱身後的小德子,一副欲言又止垂頭喪臉的表情,顯然是沒有攔住進來的黎昱,在看到阿九的眼神之後,就諾諾的退了下去。

“黎昱,你來了啊!”阿九笑着說道。

“黎将軍不懂君臣之禮麽?”傅衍仍是翻閱着手中的奏折,頭也沒擡冷淡的說道。

阿九的笑臉一僵,皇叔一般這樣冷淡大抵就是要發脾氣的意思,可黎昱也沒有得罪皇叔,皇叔為什麽要發脾氣,她轉過頭來看皇叔。

“黎昱在邊境六年,不曾懂君臣之禮,倒是懷晉王,黎昱也沒覺得有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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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昱同是冷淡的一句話回給傅衍,而一旁正是憋在嗓子口得話要說出來的阿九,阿九又轉過頭看着黎昱,伸手又準備說着話。

“不懂就該去內廷司多請教,免得宮廷朝堂謠傳說黎将軍駐守邊疆性子高傲逆君罔上,到時候黎老的名聲可就不好聽了。”緩了緩傅衍又冷笑道,“想來是黎将軍離開帝都六年,不知道這其中局勢,我與陛下并非君臣,而是叔侄。”

阿九又撇住了話,咬着牙看慢步走下去與黎昱齊肩的皇叔。

而皇叔擡頭勾着唇自信的看着黎昱,皇叔的口舌真的是太厲害,黎昱和他争辯下去并無便宜可占,于是阿九就看着對面仍然臉色如常的黎昱,“黎……”

黎昱對着傅衍輕笑,“那我也未曾聽聞,帝叔可以坐在龍椅一旁,管理朝政?懷晉王這樣不同等是逆君罔上大逆不道,我的三軍令權由阿九所授,不在懷晉王的管轄之內,懷晉王又怎麽敢強取政權?”

阿九撓撓耳根,黎昱說的句句铿锵,字字都透露着火藥味,阿九真不想在書房內發生血案,雖然說黎昱是她的人,但太露鋒芒,且與皇叔作對,畢竟是不大好,于是阿九又準備開口。

“管理朝政之權是陛下所賜,黎将軍這樣是在懷疑陛下喽?”仍在冷笑的傅衍,說的阿九老臉一黑。

“黎将軍直呼陛下小名,恐怕是在污蔑陛下名諱。哦,對了,還有一事,黎将軍在奏折上寫着行軍六日歸帝都,如今方不過三日,黎将軍便棄軍隊而獨歸,這等失職欺君之罪,是不是該罰呢?”

皇叔說的輕巧,可說的件件都是罪狀,阿九抿嘴,難怪皇叔從不叫她阿九,就是怕罰啊,可阿九這個小名,文祥祥也有叫,應當不算吧。

眼下黎昱和皇叔鬥下去真的沒有好果子吃,她看着對面的黎昱,書房的氣息也嚴肅到了極點,她緩了緩想了些話替黎昱開脫,“額……那個……皇叔,黎昱是朕召回來的。”

“陛下是在替黎将軍說話麽?難不成就因為黎将軍握了陛下一夜的手,陛下不忍心罰?”

阿九哪是在替黎将軍說話,她是怕黎昱遭到傅衍的黑手,可現在自己卻遭到了傅衍的黑手,她看着傅衍質疑她的目光,竟不忍直視。

“懷晉王是在質疑陛下?”黎昱上前目光淩厲的對着傅衍,興許是常年征戰沙場,淩厲的目光中竟透着些許殺氣,就連阿九瞧着都心驚。

“黎将軍現在是在恐吓我麽?”

傅衍也不是個好惹的貨,雖然逼的黎昱怒火相對,自己卻穩如泰山,這一來二去的,戰火就要升級,對面的黎昱雖然有些怒氣,但雙手仍然背在身後沒有動靜。

阿九重拍禦案,“朕是死了嗎?你們就在書房裏吵開?”

“臣不敢。”兩個人看着面色皺眉發怒的阿九同時躬身恭敬道。

阿九握了握拍痛的手,看了看整個局勢,左手邊是位高權重的皇叔,右手邊是盡忠盡職的将軍,得罪了皇叔,她怕收不回來權,傷着了将軍,又怕他不站在她這邊。

阿九重重扶額,她這個皇帝做的可真狼狽,從兩個人講話到現在,她都插不上嘴,靠吼才能解決問題。

“你們兩個都給朕出去禦書房門口站着,沒我的允許不許動!”

“那臣可要抗旨了!”傅衍輕挑。

阿九眉頭一皺,看着輕咳幾聲的傅衍悠悠道,“臣這些日子病體初痊愈,不能站在門口吹風,況且陛下的折子還沒有批完,若不小心暈倒了陛下的折子可怎麽辦?”

“臣在邊境六年,也有許多事要同陛下報告。”黎昱恭敬的說道。

阿九看着兩個人倔氣的模樣,深深嘆了口氣,擺弄着身後的椅子,伸着顫抖的手指着站的筆直的兩個人,“你們都不肯出去是吧,朕出去,朕出去!行了吧!”

“陛下!”

“都別跟着。”

阿九大步出門,身後跟着跑着晃着的小德子,阿九氣沖沖的走了許久,找個石頭坐在地上,嘆道,“小德子,這些人是都騎在了寡人頭上麽?難道如今寡人的聖旨連草紙都不如了麽?”

“陛下英明神武,是整個鄭國的天子,無人敢不服。”小德子在一旁恭維道。

“還是小德子最得朕心,最讓朕省心啊!”阿九說完又狠狠的嘆了兩口氣,“朕原以為黎昱回來會好點,可是如今才同皇叔見第一面就這樣,往後朝堂宮廷不知要成什麽樣子?”

小德子抖了抖手中的拂塵,“陛下,朝堂宮廷都有個黎昱制衡着皇叔,至少您可以專心拿下皇叔啊!”

阿九伸過手使勁拍了拍小德子頭上的士冠帽,“怎麽就怎麽就成了你皇叔了呢?啊!”

小德子順勢跪在了地上,“是是是,陛下的皇叔!陛下的!”

“嗯!這還差不多!”阿九收手,看了眼地上正憨實的扶着冠帽的小德子,不盡笑了笑,“起來吧!還是你這個小奴才不惹朕生氣。快給朕想想,書房回不去,朕現在要去做什麽?”

“陛下可知道今日誰進了宮?”小德子湊到阿九跟前。

“太傅進了鳳閣,難不成安倩如進宮了?”

小德子一拍手,“陛下真是神算!正是安小姐!”

“你讓朕去找她?”阿九擺擺手,“安倩如這樣的人物,朕可不想和她碰面。”

“陛下您要知道,安小姐可是會阻礙您拿下皇叔……呸懷晉王的人。您真的不去?”

阿九疑惑的看着他,“你如何得知?”

小德子道,“這以往帝都內,懷晉王除了同沈紅娘認識,就只有一個安小姐同王爺熟絡了。況且這幾日帝都又有傳聞了……”

小德子說着湊到阿九耳根旁秘密道,“昨日陛下進了紅娘館,安小姐後面就緊接着進去了。據紅娘館不知名的小丫頭傳出來的消息,說是安小姐指名了沈清和要替她和王爺牽在一起。”

“有些等事?”阿九皺眉。

小德子點點頭,“千真萬确!”

“所以你就要朕去将她打發走?”

“這偌大的鄭國都是陛下的,何況一個王爺,陛下要去給安小姐樹樹威,好讓她知難而退。”小德子谄媚的說道。

阿九點點頭,覺得小德子說的很是在理,于是就在小德子的帶領下轉去了鳳閣。

在路上卻碰到四處晃悠的文祥祥,阿九拉着文祥祥去鳳閣,文祥祥卻是百般不從。

“平日裏可不是吵着嚷着要去!怎麽今日打死都不去?”阿九想了想随即自顧自的點頭,“是不是因為安倩如來了?”

“哪裏的事?”文祥祥老道的擺擺手,“我是怕看見鯉魚和黎老吵架,所以才避開的。”

“你解釋什麽?”阿九倚在一旁笑,“不就是在學府的時候,隔着帷布拉了安倩如的手說了幾句膩歪人的話麽?”

文祥祥臉色一變,瞪着眼睛拽着阿九的袖子,“你怎麽知道?你不是也在帷布後面麽?難不成你知道……”

“知道什麽?知道你對安倩如好的事?這個我在學府時就知道,你天天逃黎老的課,就不逃太傅的課,為的不就是給這個未來的老丈人一個好印象,可是今日的帝都卻流傳着皇叔和安倩如的事,說你不是為安倩如來的我還不信。”

阿九瞅着他,被看穿了的文祥祥老臉一僵,整個人仿似都不自在,隔了許久才回過神來,“那隔着帷布的事你又是怎麽知道的,當時你不是也在後面?”

“我趴在床底下聽皇叔說的。”阿九老神在在。

“這個死傅衍,我不破他的事,他倒破起我的事。”

“皇叔有什麽事?”阿九問他。

等到文祥祥敷衍過去之後,阿九已經拽着他來到了鳳閣前,期間阿九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同文祥祥說,既然文祥祥要替他撲倒皇叔,那麽她就幫他拿下安倩如,畢竟不能讓一個安倩如破了他們的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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