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七

“怎麽回事?”

傅衍聽見聲響便加快了腳步進了來,就看見愣着不動的阿九和低着頭的陳衡,還有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陳衡捏緊了手中的紗布,手緩緩縮進袖子裏,低着頭才悶悶的回答着,“是衡兒不小心,同皇表姐争着,才打碎了碗。”

阿九仍舊是愣着,聽着陳衡的話,心裏卻明了了,陳衡是要驗證她和他的血液,所以才在她受傷的時候進宮,沒有讓她舅舅舅母同行,很可能就是因為不想讓敦親王和杜瑩知道。

而敦親王和杜瑩也沒有想到陳衡會有這樣的舉動。

而陳衡·····

阿九看着陳衡緊緊縮着的袖子,心中一陣落寞。

是了。

陳衡已經得到了他的驗證。

但阿九不知道。

阿九整個人都在顫抖,如果是她,那麽整個鄭國都是在外姓之人手裏,如果是陳衡,那麽杜瑩和舅舅就欺騙了她和陳衡,可無論是她還是陳衡,兩個人都關乎皇家的血脈。

而他們倆之外的人,應當都是明白的。

“争執什麽?可有傷到·····”

說着傅衍便要握住阿九的手,卻被阿九輕易的讓過,傅衍又轉手握住阿九的手。

傅衍皺眉,看着阿九擡着面無表情的臉色,眸子裏閃過一絲暗淡。

“沒有争執什麽,我很好!我要休息了!皇叔出去吧!你們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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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抿着嘴,想要抽出手卻被傅衍拽的緊緊的,指尖泛着刺痛,便放棄了掙紮。

“小德子,你帶着世子下去吧!”

“是。”小德子知道沒那麽簡單,看了眼表情不大愉悅的阿九,還是恭敬的讓着道,“世子請。”

陳衡擡着頭,已經收了些冷冷的面色,“皇表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多想!興許是·····”

說着陳衡就嘆起了氣,“我先走了。”說罷就同小德子一起出了門,臨走時還不忘回頭看了好幾眼阿九。

直到陳衡走的時候,阿九仍然沒有回過神。

“陳衡氣着你了?”

阿九搖搖頭,複又擡頭看着傅衍,阿九很想告訴他,可是內心卻抑制着自己的想法,如果傅衍本來就知道這件事,她要怎麽去接受他回給她的答案。

于是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肚裏。

“陛下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傅衍扶着她躺下,給她掖好被子。

阿九動了動嘴,轉了個念頭,“皇叔,我生病這段時間以來,你都在身邊伺候,可為什麽不讓其他人來看我?舅舅舅母,文祥祥還有·····黎昱,為什麽都不讓他們進來看我?”

傅衍緩了緩神情,安慰道,“陛下都說了是時疫,萬一吓着了身邊的人,又不小心傳給了身邊的人,陛下一定會于心不忍的,所以臣就封鎖了寝殿。”

“那萬一我就·····”

“沒有萬一!”傅衍堅定的看着阿九,“臣說過,陛下是天子!”

阿九嘆氣,“假如呢?萬一我出事了,整個帝都都會以為是你弑君奪位,那些臣子可不知有多歡喜!”

“可陛下不是好好兒的在這兒?”頓了頓又繼續道,“陛下若是真出事了,這位子還不是有陳家的人來繼承,陛下又擔心什麽。”

阿九竟然沒能反駁他,但心裏又不免多了一層心思,陳家的人,舅舅年邁,不可能會對皇位有觊觎,若她出了事,繼承的人必當是陳衡,那麽那個不是陳家的人就是她了。

她在宮裏生活十幾年,她估摸着身邊的人也都瞞了她十幾年,她如果不是陳家的人,為什麽先皇要保她這麽多年,還讓她坐上皇位。

阿九咋舌,那麽這麽多年來,一直在她身邊的文祥祥是不是也知道?

答案是肯定的!

沒有人同她說,就一定會瞞下去,但既然阿九知道了,也就一定會查下去。

阿九正想着文祥祥,文祥祥就從殿外溜達了進來,看見傅衍坐在阿九床沿的樣子,就準備輕手輕腳的出去,卻被傅衍一把叫住。

“我正要去書房,你在這裏陪着陛下吧!”

阿九也正回過神,擡眼就看見要走的傅衍。

“皇叔·····”

傅衍對她點頭,“陛下放心,王太醫現下不會過來。”

阿九原來想說的不是這個,可如今都被他說了,阿九也就不接話了,看着傅衍離開寝殿。

傅衍離開後遣了宮人過來收拾碎在地上的碗,倒是叫一邊的文祥祥想歪了神。

“你們·····打架了?”

文祥祥挑眉,話語裏透着些不為人知的暧昧。

阿九翻眼看他,“你來難道就是說這個事麽?”

文祥祥這才一拍腦袋,“這不說我還忘記了,我是為了沈清和過來的。”

阿九一骨碌坐起來,“我讓沈清和查的事有結果了?”

文祥祥點點頭,對着殿外就瞄了幾眼,确定了沒人後才緩緩道來,“清和說,黎昱的那個副将阿杏原來就是帝都人士,原名叫林長杏,原來家中還有些富裕,同她紅娘館的一個實習丫頭十年前是鄰居街坊,後來家道中落,只落下她一個姑娘家,據那個丫頭說,她見到有人抱走了林長杏,之後便再沒見過她了。”

阿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被誰抱走,又能被訓練的如此厲害還被放在了塞北之地黎昱的身邊?策劃十年恐怕不只是為了一個副将這麽簡單吧?”

文祥祥點頭,“有這樣能力的人可并不多!”

十年前,先帝駕崩第二年,阿九不過八歲,那時候凰權尚在傅衍手中,黎昱還未出帝都,從那個時候起,這個阿杏就被帶走訓練,長達十年之久。

阿九驚訝,從那個時候起,就有人開始在暗地裏培養為自己辦事的人了,對阿九這個帝位這可不知有多大的隐患。

阿九扯出一抹苦笑,她如今還不知自己是不是陳家的人,就已經知道了這些潛在的威脅皇位的秘密,她到底該不該反擊。

“你覺得會是誰?”

阿九直視文祥祥,文祥祥倒是一副摸着下巴用力思索的模樣。

“要是我在話本子裏寫的話,就應該将這個幕後人應當是早就出現了的,而真正的面目是直到最後才露出來的。”

阿九默然,或許不到最後,所以得事情都不會浮現出來,包括她和陳衡的去留。

“文祥祥,你會一直站在我這邊麽?”

文祥祥瞧着阿九,略顯蒼白的臉色帶着一絲神傷,怕是被這段時間來所發生的事給吓着了,他真摯的看着阿九,“阿九還信不過我?你我青梅竹馬這麽多年。”

“青梅竹馬?”阿九又扯出一絲苦笑,“青梅竹馬的皇叔如今正控着我的凰權,青梅青梅的安倩如正觊觎着我的皇叔,青梅竹馬的黎昱回帝都時還帶回了塞北的時疫,這些青梅竹馬,讓我怎麽安心?”

文祥祥撇撇嘴,開口勸道,“皇叔雖然控着你的凰權,可你如今試探的他也沒有放棄你,安倩如雖然喜歡着傅衍但也沒有同你絕交,黎昱雖然與時疫有關,可你卻不去問他,為何要這麽做?”

阿九歪頭問他,“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額……”文祥祥頓住了。

阿九擡頭正道,“定是嚴儲清!”

文祥祥趕忙解釋道,“不能怪他,是我沖到他府上極力詢問的!”

“罷了罷了!”阿九擺擺手,“都已經沒有意義的試探,沒什麽可重要的了!”

文祥祥頓了頓數落起阿九來,“阿九,你這樣做可真草率,萬一出事了可怎麽辦?”

阿九攤手,“沒有萬一,我既然敢做,就一定有把握!”

“你不僅在賭傅衍,還在賭鯉魚。”文祥祥感嘆,“如今的阿九可真不像多年前那樣單純無争的阿九了!”

“所以在你們的腦海裏,我一直都是不争不奪的人,可陳家的江山正受着威脅,我不得不去小心翼翼。”

阿九話出口就後悔了,一旦查實她自己不是陳家的人,她如今守着的江山,就立刻會把她變成竊國賊,從此以後,萬劫不複。

阿九嘆了口氣,擺手打斷文祥祥的繼續說話,“帶我去看看黎昱,我要當面問他。”

文祥祥頓了頓,最終還是将阿九帶去見了黎昱,當然去見黎昱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殿外有人守着,一有事就立刻通報書房的傅衍,更何況是去見傅衍都見不慣的黎昱呢!

于是文祥祥就只能馱着阿九從窗戶翻出去。

鑒于阿九的身體狀況,文祥祥一路将阿九背去了鳳閣,阿九穿着個鬥篷,遮住了面容。

被文祥祥放下來的時候,阿九就扶着殿門喘氣。

“文祥祥,你功夫見長啊!”

文祥祥也喘着氣,“阿九,你的肉也見長啊!”

阿九将戴在頭上巨大鬥篷的帽子掀了下去,“這幾日生病,大補了些。”

“進去吧!”

待兩人歇定,阿九便要進去,卻被文祥祥一把拉住。

“你進去也就罷了,碰見程老态度可要畢恭畢敬的,程老知道你得時疫一事是自己謀劃的,可不知多惱怒。”

阿九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脖子,“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如今都已經好了,程老再生氣也不應該了吧!”

文祥祥欲言又止,最後只說出來一句,“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阿九心裏卻是不大平靜。

鳳閣仍舊是那個忙碌的鳳閣,但如今裏面的黎老已經站在了阿九這邊,所以她已經覺得整個鳳閣的權利又回歸了自己的手,可一思及自己要查實自己身份的事情,又覺得整個鳳閣又遠了好多。

阿九和文祥祥一踏進鳳閣,就被一臉怒色的程老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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