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三
阿九在只有阿九和傅衍兩個人的時候通常不會稱朕,可傅衍從來都只有一句微臣,雖然阿九也知道其中規矩,可也着實拉遠了他們的距離。
她生病這些日子以來,聽着文祥祥還有小德子的彙報,她就已經清楚的知道,傅衍這段時間內還去見過沈清和。
傅衍同沈清和都是聰明人,沈清和且不疑心傅衍,阿九估摸着沈清和這個不靠譜的已經将她的想法告訴了傅衍,那就是設立女官署的事,只是阿九知道自己身份以來多有疑慮,差點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朕想設立女官署。”
“哦?陛下何以認為朝中大臣會讓女子來劃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阿九汗顏,朕的話就不是話,朕的聖旨就不是聖旨了嗎,怎麽連件想做的事都要經過皇叔的同意,朕的地位當真不保。
阿九咳了幾聲,低聲道,“朕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詢問你!”
“嗯?陛下明日早朝可以試試!”
傅衍将食盒往一邊推了推,話裏的戲味十足,其實沒有傅衍的推崇,阿九還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拿下那幫心機重重的老臣,但有可能最終的結果就是她以強硬的态度硬是設立女官署,而最終也會有幾位老臣以死相逼。
阿九想了想如今鳳閣的黎老是站在她這邊的,最起碼也有了三四成的把握,況且明日黎昱離京,沒了黎昱當又少了一成把握。
阿九不禁嘆息,看了眼身側的那位不動聲色的皇叔,還是試探的問了問,“朕若說出來,你會站在朕這邊麽?”
“陛下以為呢?”
阿九看着傅衍擺弄着奏折,心裏卻是不大肯定,只能略微猜測着。
“皇叔趁着朕生病的時間都沒有奪朕的江山,說明皇叔還是願意站在朕這邊的。”
阿九肯定的點點頭。
自她生病之後朝中大臣也都大多明白了傅衍的意向,并沒有橫奪江山的意思,而提議了要奪江山的大臣都被傅衍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之後也再不敢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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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是陛下的,微臣還不敢以下犯上。”
阿九撇嘴,你以下犯上的時候還少麽?
傅衍頓了頓繼續道,“不過微臣雖然沒有縱容大臣說什麽,可陛下生病之後,召來伺候的人是黎将軍,并不是微臣,所以微臣也不知道陛下是否信任微臣?”
犀利的眼神看的阿九心裏發麻,這話裏的醋味聽的是滿滿當當的,可怎麽也談不上阿九不信任他,這政務都交給他了,還想讓她怎樣?
“皇叔處理政務已經夠勞累了,朕怎麽還敢讓皇叔伺候呢?”
阿九客套,這還真是她的主意。
“哦?那陛下以為黎将軍就沒有軍務要處理?”
阿九汗顏,黎昱在京都哪裏有軍務?
難怪安倩如說進來之前要想好,說的可真對,這傅衍講話,句句夾槍帶棍,恨不得将她就已經釘死在牆角。
阿九微微嘆了口氣,擡着手拍了拍傅衍的肩,“看來皇叔今日真是心情不大好,朕還是先走了,明日再來看皇叔。”
阿九正想着抽回手離開,卻被傅衍一把握住手,緊緊的攥在手心裏,傅衍的手心有些許涼意,阿九愣了愣。
“陛下不問微臣為何心情不好?”
傅衍挑眉,微微問道。
阿九皺眉,安倩如也說過,可是為什麽?
就因為她這幾日沒讓傅衍在身邊伺候?
若真是這樣,皇叔的氣量可真太小!
阿九眼珠子轉了轉,笑道,“皇叔氣量大,什麽事一會兒也就過去了,朕不用煩心。”然後阿九又看了看天色,“正好天也黑了,朕要回宮了,明日早朝見,早朝見。”
阿九說着就開始扒拉開傅衍攥着的手,傅衍先是愣了愣,随即就冷着一張臉撤回了手,盯着桌上的奏折,頭也沒擡就喚了人進來。
進來的是個侍衛打扮的人,阿九猜測是要送她回宮,正準備搖手說不用,卻又被傅衍強硬的态度給壓了下來。
“一定要務必送陛下回到宮中。”
任阿九再不濟,也聽出來這話裏的些許怒意,只能默默受着,沒有說話的随着那侍衛上了馬車,當然中途還遇上了被蘭姑給帶走的小德子。
阿九猜測,蘭姑大抵是對小德子喜歡的緊,将他當做自己的兒子一般,傅衍府裏吃的都拿了一份給小德子,以至于阿九被小德子滿手的東西吓了一跳。
小德子是随駕回的宮,他将東西都放在了馬車內,在車外同阿九聊着天。
“陛下,王爺還好吧!”
“嗯……”阿九支支吾吾,其實在馬車裏阿九沒有放過蘭姑送給小德子的東西,阿九只要一想到就準能想到皇叔,一想到就氣不打一出來,就只能禍害到小德子的東西。
下車的時候,阿九還是支支吾吾的問着小德子,“寡人的聖旨是不是連草紙都不如啊?”
滿腔的怨氣阿九也只能發給小德子聽。
小德子看着僅剩無幾的東西,眼裏卻是淚汪汪的,順着阿九的話接了接,然後只能咬着唇任着陛下将剩下的東西一點點吃完。
阿九還深表歉意的拍了拍小德子的肩,“朕瞧着蘭姑喜歡的緊,你覺得不行明日再去要來一份吧!順便也幫我探探王府的風氣。”
小德子只能含淚點頭。
阿九邁出去兩步又轉頭回來,“今晚不用找人來洗漱了,朕累了要先睡。”
小德子仍然只能含淚點頭,看着阿九頭也不回的邁進了寝殿。
阿九這麽也是有原因的,她坐馬車回來的時候,正巧有一刻掀了簾子,也就正巧看見了馬車外一閃而過的原野的身影,她猜想大抵是原野查清楚了,又碰巧她不在宮中,所以才跟來請示。
在王府的時候原野沒有來所以應當是原野一路跟過來讓她看見的。
所以阿九回了寝殿後,就熄了燈,遣了宮人在殿外守着,等待着原野的出現。
不過片刻,原野就一身黑衣輕巧的翻窗進了來。
仍舊是恭敬的态度,阿九免了他的禮,方才問起來。
“不過幾日,你查到了?”
原野恭敬的颌首,“原來第一天就查出來了,只不過不大相信,所以又查證了三遍。”
阿九臉色變得正經起來,緊盯着原野進來時沒有關上的窗戶,微風輕過,阿九的散發微動,過了許久才轉頭問着跟前的人。
“查出了什麽?”
原野站住不動,只低着頭一字一句的說着他們查出來的結果。
“林長杏,帝都人士,父親是帝都商人,後因經商失敗郁郁寡歡離去,是年家道中落,剩孤女長杏,遇八歲崇儀儲君,自那後便被先帝帶回皇宮,潛心訓練,先帝去世,此人流落懷晉王跟前,後被送至塞外黎昱将軍身邊,成為副将。”
阿九低眉不說話,許久之後才緩緩怒道,“污蔑先帝同朕,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原野微微一躬身,“屬下是陛下的暗衛,在為陛下做事的同時,也受着陛下的賞罰。”
昏暗的燈火下是阿九稚嫩皙白的臉龐,緩緩的阿九揚起一個微笑,眼底滿是贊賞,但很快就收了笑意,“皇叔知道麽?”
“應當是知道的。”
“什麽時候知道的?”
“應當是林長杏入了他府中的第二年。”
“呵呵!”阿九輕笑,“皇叔終究是皇叔!應當沒有什麽事是皇叔不知道的吧?”
原野沒有回答,他聽着那句話像是這個女帝對自己的自嘲,他擡眼看着女帝,才覺得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帝,當真不如帝都傳言的那般無用。
“原野,朕還有件事要交給你!”
“陛下請說。”原野稍稍颌首。
“不過這件事要絕對保密,暗衛三十三人,都要保證絕對的忠誠,不僅要查的仔細,就連任何有關聯的事都要查的清清楚楚。”
阿九的話說的重,原野也聽的清楚,單膝跪地作揖,“屬下定當不負使命!”
“十八年前,先帝陳易可有在外微服之時碰到名為阿九的女子,要知道其中嫌隙,知情人士,一個都不能落下!”
說到最後竟是咬着牙說出來的,原野不禁擡頭,那個女帝早已扶着桌沿顫抖,她既然敢說到先帝的事,自然也是信透了原野。
原野頓了許久,約摸猜到她想要證實的東西,在肯定的應了聲之後便離開了。
她姓陳,名茗,號崇儀,是先帝唯一的一個女兒,阿九又是怎樣的名號來的?
阿九捏着桌角不住的顫抖,許久之後才緩過來,也不用她說,原野也會查到,就算原野沒有站在她這邊,她遲早也是要查到這件事的。
只是皇叔一早就知道林長杏是她的人,所以才将阿杏故意送去黎昱身邊的嗎?
這樣的皇叔,心機深沉,她還值得信麽?
而若不是原野查的清楚,阿九也快忘記了這個阿杏是她安排在皇叔身邊的人。
她碰到林長杏的時候也才八歲,那時候正碰上林家家道中落,她覺得沒了爹娘很可憐,便帶了林長杏回宮,卻沒想到她的父皇會将她培養成暗衛放在阿九身邊。
阿九登基之後便将她派在皇叔身邊,卻沒有想到皇叔會更加緊的訓練她,将她放在黎昱的身邊。
而阿九為什麽敢拿時疫在自己身上做試煉,也是她早就接到阿杏的密函,她知道這個時疫是黎昱帶回來的,她知道黎昱在塞北的一舉一動,更重要的是,她所做的這些,傅衍通通都知道。
阿九躺在床上想了許久,待到小德子輕手輕腳的進來換了幾次燭火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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