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五十八
如今的梁勳雖然年紀見長,可容貌仍舊是俊俏的很,但因常年憂慮阿九之事,兩鬓竟多了絲白發。
阿九瞧過去,心中不免震撼,原來這便是她的生父。
阿九撐在地上,翹起頭來定定的看着,梁勳稍微有些動靜阿九就縮着脖子,生怕梁勳就發現了她。
只是真正有動靜的不是梁勳而是外面的動靜,阿九聽見外面熙熙攘攘的聲音從房間外傳來,且越來越大,阿九原來還不覺得什麽,可聲音到了跟前就推開了門。
阿九一愣,又立刻趕忙着縮回了床底下,縮的緊緊的,接着就看見幾個慌忙的人進了來,可惜阿九只能看的見,于是就愣生生的将腳數了個遍。
來的五個人,其中一個步履沉重緩慢,最先走在前面,看見坐在地上的梁勳,就立刻發了話,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中氣十足。
“老爺老爺!”
阿九聽着他喚了幾聲梁勳老爺,大抵就猜測了他就是梁府的管家,他喚了幾聲老爺沒有動靜之後,就招呼着身後幾個人,“快!快給老爺擡去床上!”
說罷幾個人就輪番七手八腳的将坐在地上的梁勳擡來了床上。
而床下的阿九一個激靈打的,看着人群就在眼前攢動,她又使勁往裏縮着,卻發現已經到了牆角,她緊緊貼在牆角邊上,然後又覺得自己當真狼狽。
從前在皇叔王府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躲在床底下聽着安倩如和皇叔的對話,現在又躲在床底下聽她親爹的醉話,又目睹了一群人竟然就安頓了她的親爹。
他們的腳步就在她跟前攢動,阿九捂着嘴,生怕自己的動靜驚擾了他們,等到梁勳不安不分的躺在床上,那個步履沉重聲音中氣十足的人就安排其他人出去了。
阿九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可是那個男人卻直直的走到了方才挂着商芸畫像的案臺前,阿九悄悄的移了移,卻被床沿擋住視線沒能看的清,就只能聽着管家的話。
管家對着商芸的畫像微微躬身,“夫人見諒,我與家丁,并非有意而入打擾夫人,只是老爺喝醉了,我等才進來,請夫人見諒!”說着就做了幾個禮,撿起地上的酒壇就退了出去,順勢帶上了門,離開了門口。
阿九趴的累于是就換了個姿勢繼續躺着,現在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探出頭去,雖說是她親娘的房間,但該進來的還是會進來的,萬一被逮着了,就算原野在屋頂估計也來不及拯救她,最起碼還是要打上一個照面。
當然,她也是不敢出去的,萬一面對面,還是會打個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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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也只能躺着,看着床板發呆,接下來的時間,她也沒有睡的多好,畢竟是生硬的地板,她怎麽都不舒服,想到一代女帝竟然流落到睡床底的程度,雖說從前也沒少呆過,可總也不是個理。
可最後阿九也沒有出來,還相當執着的睡着了,趴在床底下睡的相當酣暢。
當初她趴在傅衍床底下的時候,第二天她問傅衍是怎麽發現她的?傅衍也如實回答說因為阿九睡覺的鼾聲。
的确是,阿九這樣的體質,趴着睡鼾聲卻是有的,但是她自己并不清楚,于是在梁勳的床下再次睡着的時候,她又是趴着睡的。
第二天就連醉酒酣睡的梁勳醒的時候,她還沒有醒,梁勳醒來後也覺得自己是醉了酒,在坐起來之後便準備離開房間,卻聽見一陣陣的鼾聲。
他找到聲音的源處,原是床底下一個熟睡的孩子。
梁勳輕笑,低下身子來看,卻把他吓了一跳!
他未見過女帝,可眼前趴在地上的女孩子與商芸有着相同的眉眼,同樣精致小巧的五官,俨然就是女帝阿九,同沈清和給他的小像一模一樣。
梁勳愣在一處,原來還有些許醉意,此刻這些醉意竟然全無了!他緊緊盯着熟睡的孩子,眼裏止不住的事激動,他尋找了一夜都未曾找到的女帝,此刻竟然躺在他的床底下!
女帝身嬌肉貴的,現下卻躺在冰冷生硬的地上,他想叫醒阿九,可看見她熟睡的模樣卻欲言又止,只能躲在一邊看着,最後已經思索等她醒來如何與她說?
她留在帝都十多年,先帝和傅衍還有整個皇宮裏的人都在瞞着她,她應當是不知道真相的吧?
梁勳嘆氣,心裏卻是欣喜無比,既然都已經來了,無論是以帝身份服侍還是如何,他總該是開心的。
他靜着在地上坐了許久,一直在等阿九的醒轉。
可阿九醒來就被他吓了一跳,剛擡起頭就看見一個活生生的人坐在跟前,還是昨晚她親眼偷看的梁勳,她的親爹。
“哎呦!”阿九驚呼,她看清楚來人驚吓之下豁然起身,卻忘記了自己身在床底下,頃刻間頭就重重的撞在床下。
阿九知痛,面色極其難看的低着頭趕緊用手揉着頭,一面是頭上的疼痛,一面是不知該如何相處的尴尬。
“陛下,您·····您沒事兒吧?”梁勳又不能直接将阿九拖出來,就只能在外面幹着急。
阿九搖搖手,“沒事沒事!”
阿九揉着頭霍然一下子就想通了,梁勳仍舊叫自己陛下,說明應當當她沒有知道這件事,既然這樣也就比她再強撐着不知道喊什麽的尴尬好,沈清和從前給過他自己的小像,所以他也能識別出自己,那麽她就當做一切都還不知道吧!
阿九松開揉着頭的手,只能強裝着演戲,同時她還相當鎮定的往外趴,她在想雖然她身為女帝,可她可不敢使喚自己的親爹。
梁勳一看,阿九已經自己爬了出來,二話不說就上去扶着,卻沒想到阿九有些退讓,他的手怔怔的愣在半空。
阿九忽覺不對,生怕梁勳發現了什麽,慌忙着又将自己的胳膊搭了上去,勉強鎮定的笑着,“有勞梁老爺了!”
梁勳扶着阿九想起來昨晚自己喝醉可能說的話,便開始笑着找阿九搭話,“陛下可讓我好找,昨晚找遍西郡都沒找到,沒想到竟是躲到了我府上來!”
阿九也跟着勉強擠開一個笑容,“朕一向不喜歡排場大的,所以就徑自的過來了,原來是在院子裏逛逛,後來等到梁老爺回來,想找梁老爺敘話,可梁老爺已經睡着了,朕怕弄出動靜來,便就睡在了床底下,還望梁老爺見諒!”
梁勳聽到這才稍稍松了口氣,阿九沒有聽到就是很好的了,畢竟阿九很小就是被先帝養大,這樣的消息在西郡城內私下說說也就算了。
若是捅到了帝都去,阿九可就是篡.位奪.權,以鄭國之法和那幫老臣的狠心程度,可不知要多鬧出怎樣大的事件,阿九也必定活不成。
想到這裏,梁勳就忍痛将隐藏在心的認女之事就藏在了心中,最首要的還是要保住阿九的為好。
阿九說的客氣,梁勳也回的客氣,“陛下說的哪兒的話?陛下是天子,草民等皆是陛下的子民。”
說的阿九心頭一酸,如今和親爹之間還要隔着個身份,阿九咳了兩聲,走在梁勳前兩步,“梁老爺,我此次出宮,除了身邊的暗衛和宮裏的文大人之外,并無旁的人知曉,就連皇叔也是瞞着的,還請梁老爺務必守好了消息。”
梁勳點頭,“這等草民知道,一定守好消息,整個西郡都不會有人知道。”
阿九斜了眼看着身後的梁勳,見他有所動靜,便立刻回過了頭,“朕還有事,請梁老爺應允。”
“陛下請說。”
“雖說已經封鎖了消息,可在梁府,也不能以陛下稱呼我,我以晚輩自稱,叫一聲梁叔,你喚我小名阿九便是,如何?”
阿九轉頭看着梁勳,此刻的梁勳方才被她正眼所瞧,阿九目光微微流轉,只能強硬的咬着牙方才沒能感慨出來,礙于自己的身份,只能努力的把自己放到比梁勳小一截的位置。
兩人四目相對,梁勳最先低下頭,他有太多不得已的苦衷忍住了自己對女兒的思念,如今這樣好的機會,他認了許久,才叫出來一聲阿九。
“梁叔。”
阿九展眉輕笑,如此已經是最好的關系了。
阿九未曾見到過母親,如今也就只能通過梁勳口中了解一下這個早逝的母親。
等到梳理完,她才對着梁勳說起來,指着案臺上挂的畫像,問道:“這位便是曾經商家的女兒,梁叔的夫人吧!”
“是!”梁勳向前走了兩步,“是你的叔母!”
阿九看着梁勳的背影,又看着畫像上的母親,一時失了神,“真好看!”
梁勳看着商芸的畫像溫柔的笑,一雙眼睛仿佛在映照着當年的那些事,是他最美的回憶,是她最美的時候。
“是啊!整個西郡她最好看,最善良,多少公子哥都沒能入了她的眼。”
仿若感嘆一般,阿九聽着都覺得可惜,已經十幾年過去了,梁勳守着這一個房間獨自度過了那麽長時間,而心裏卻仍舊是對商芸滿滿的回憶,他沒有忘記她,只是曾經打動不了她。
“梁叔,我想聽聽你和叔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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