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聶隐娘無言以對,不是不答,而是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是魏博的屬地,田緒一心要殺劉昌裔,他現在人就在跟前,若是被認出來,劉昌裔只有死路一條。

劉昌裔拿着衣袖一抹自己的鼻涕眼淚,跪在田緒的面前行了個大禮,整個人都快要趴在地上,「小的古苗,和娘親四處走唱,賣雜貨磨鏡為生,前些日子在街上遇上惡人欺侮,多虧娘子出手相救。只是可惜我娘親受了驚吓一病不起,娘子心慈,給了小的不少銀子請大夫,娘親還是沒熬過,幾天後就一命歸西。死前娘親最挂心我的親事,便替我求了娘子,娘子點頭同意跟我成親,娘親這才心滿意足的閉上眼,可沒想到娘親的喪禮才過,娘子幫着小的葬了娘親後就不告而別,我找得她好苦。」

聶隐娘實在覺得劉昌裔有當說書人的本錢,這無中生有的本事之高,簡直無人能敵。

「小的只隐約聽娘子提過自己是魏城人士,」他急急忙忙從懷中掏出了個金鎖片,上頭有個清楚的聶字,「這是娘子當時給我留下的定情之物,我便拿着這個來到魏城,逢人便問可有識得姓聶的人家,我跑了好幾個地方都無果,直到聶将軍府,果然……」講着又激動的大哭了起來,「讓我找到了娘子。」

聶鋒立刻讓人上去拿劉昌裔手中的金鎖片。

劉昌裔哭花着一張臉,見人接近,立刻将金鎖片給緊緊的護着,「不能給!若給了之後,娘子不認這門親事怎麽成?」

看着他如此小家子氣、難登大雅之堂的樣子,聶峰有些氣惱。想要出聲斥責,偏偏田緒在一旁,輪不到他開口。

田緒凝視着聶隐娘,「此人說的可是真的?」

聶隐娘絲毫不懼的對上他試探的眼,知道若她否認,劉昌裔必死。

「是!」簡短的一個字,她認了這個磨鏡郎。

劉昌裔聞言,這才不跪了,從地上爬起來,激動的抱住了聶隐娘,又掉下了男兒淚。

被他抱進懷裏的聶隐娘心頭一軟,這個瘋子!

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兩人,田緒心頭五味雜陳,原氣惱聶隐娘竟沒對劉昌裔下手,打算斥責,但又想起她雖長得不算絕色,但也是清麗可人,又有一身功夫在身,若讓她進府伺候,也別有一番風情滋味,卻沒料到早已私訂終身,還挑了一個難登大雅之堂的夫君,現下衆目暌睽,他就算對這女人再有興趣也不好強搶他人婦。

「看來我與聶府的親事是不成了。」最終,田緒冷哼了一聲。

聶鋒連忙跪了下來,「郡王息怒。」

「罷了!是本王唐突了。」田緒站起身,看了哭得不能自已的男人一眼,「隐娘既已成親,本王也不好沒個表示,這些禮物就當本王給隐娘添妝,改日隐娘就帶着夫君來郡王府一趟,本王好好宴請小倆口。」

「謝郡王。」聶隐娘推了劉昌裔一把。

劉昌裔立刻雙膝跪地,額頭都磕在地板上,連擡起都不敢擡,只抖着聲音說:「謝郡王、謝郡王!」

田緒連瞧都不瞧一眼,頭也不回越過他。

田緒一走,聶鋒雖也不樂見聶隐娘嫁進郡王府,但又覺得面子挂不住的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女親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竟私訂終身,成何體統?」

「爹向來只視我為棋,望我光耀門楣,未曾有過真心關愛,今日有何臉面指責我私訂終身?」聶隐娘冷冷的反問。

聶鋒愕然的看着她。

聶隐娘的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伸出手,拉起了劉昌裔,頭也不回的将人帶走。

劉昌裔一路縮着脖子,畏縮的被聶隐娘大步拉着走,連擡頭看四周的勇氣都沒有,途中還踉跄了幾步,能演到這種程度還真是成了精了。

一進到她的小院,聶隐娘才松開手,劉昌裔已經先伸了個懶腰,舒了長長一口氣,「這屈着身子做人的滋味挺累的。」

她沒好氣的看着他。「你這臉是怎麽回事?」

「陳公調了些粉讓我塗在臉上,」他得意的一撫自己的臉,「除非細看,不然旁人認不出我。更別提田緒沒見過我,更不可能知我是何許人。」

「縱使如此,也不是萬無一失,田緒身邊總有見過你的人,若被認出如何是好?」

「放心!不會有被認出的一日。」

這份自信實在不知從何而來,她瞪着他,就見他雙手背在身後,縱使一身破爛衣服,但臉上已恢複熟悉神采。

「這便是你的住所?!」他打量着四周,「小了些!但還算清靜,适合你。」

真虧他還能如此鎮定,「若你的身分被發現,随時可能被殺。」她悶聲的說。

「要殺便殺。」他的口氣滿不在乎,「但記得若真有這一日到來,全是你的錯!」

「我的錯?!」她的語調不由自主的揚起,在他面前,她總是難以冷靜。

「我說過當我女人第一件事就是聽話。」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下她的臉,「我沒點頭讓你走,你卻跑了。不聽話的蠢婦,我自然得要來把你追回去。」

看着他,千言萬語,她最終只冒出一句,「你瘋了。」

「我本就瘋颠,」他一臉得意,「你不早知道的嗎?」

對着他,聶隐娘實在有種有理說不清的無力,「曲環身子不好,陳許情勢随時有變,你就不怕你人不在,江山易主?」

「若真是如此也是命。」他的口氣雲淡風輕。

在他決定入魏博屬地找人的那一日,他便抛下了一切,他骨子裏終究是不服輸的烈馬,不信什麽身不由己,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一定要拿到手。

聶隐娘凝神看他,見他神态自若,不由得輕嘆,「你真是糊塗,陳公難不成就由着你胡鬧?」

「你以為他擋得住我?」提到陳公,心頭的怒氣淡了,口氣卻有些不以為然,「他以為人生在世總有許多身不由己,但我不信,若連個女人都護不住,權勢要來也是個笑話。」

聶隐娘的心怦然一跳,她終究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聽到他真情流露的話也迷了心神。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放心。等田緒的宴會後,我們立刻離開,不會有事。」

她怔了一下,「你還想入郡王府?!」

他堅定的一把拉過她,将她抱在懷裏,感受一下久違的溫暖身子,「田緒邀娘子與我進郡王府一聚,若我們走了,他肯定氣惱,所以總得好好拜見再走。」

她不由得一惱,「劉昌——」差點失控直呼他的名字,她壓低自己的聲音,「別再胡鬧。立刻回陳州去。」

「蠢婦,縱然這是你聶府,但爺現在在這裏,這裏的主子就是爺,別對我指手畫腳。」

實在是有理說不清,聶隐娘惱怒的看着他,眼角餘光看到院門口有人不安的東張西望,她臉一沉,連忙把他推到自己的身後,一副母雞護着小雞的模樣,「進來。」

是看門的小厮,聽到聲音他連忙進來,現在衆人都在談論小姐和這個仿佛憑空冒出來的「姑爺」,想破腦子也想不通為什麽功夫了得的小姐竟然挑了個不起眼的磨鏡郎為夫。

「小姐,聶府大門的門柱上栓着的人正吵鬧不休,引人指指點點,敢問小姐要如何處置?」

門柱上栓着的人?聶隐娘正想開口詢問,劉昌裔搶先了一步,「我這一急,都忘了哥哥!我去把他帶進來。」

她從未聽聞劉昌裔有兄長,看着劉昌裔又恢複那個畏縮的樣子,跟在小厮的身後出去,聶隐娘只能狐疑的等着。

沒料到最後竟看到被繩子綁住雙手的蘇碩,他頭發亂糟糟,一臉的胡子,一路上還不停的胡言亂語,瘋瘋颠颠,說有多駭人就有多駭人。

聶隐娘強迫自己不要有任何的動作,直到人被帶到面前,跟在後頭的小厮都退下,她才急急的上前。

「大哥?!」聶隐娘伸手替蘇碩解開了綁在手上的粗繩,「你怎麽成了這模樣?」

上次見時還是個意氣風發的新郎官,現在卻像路上讨食的乞丐。

「還不是為了大人。」蘇碩見四下沒人,也不再裝癡傻樣子,苦着一張臉,「他硬要尋你,弄得義父沒辦法,替他調了易容的藥粉,還要我貼身跟着。可是才出發沒多久,大人又說我太引人注目,要跟着他可以,但得變個樣子。所以大人扮成磨鏡郎,我就成了他癡儍的哥哥。這一路上還有許多人當真,賞我不少銀兩。」蘇碩搔了搔頭,突然咧開了嘴,「這也算因禍得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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