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劫後重生

如果自己是條蛇該多好,這樣在地上爬行一定游刃有餘。華濃動作緩慢,爬了半天也不過是十幾步路,而且她發現不妙的事情終于來了—肚子餓得咕咕叫。

“聽,那裏有動靜。”

華濃不禁感慨着,外面的家夥真是連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能聽見。又一陣風吹過,一只杜鵑鳥在枝頭“不歸,不歸”地叫着,随即撲騰着翅膀飛上了藍天。

“我說你呀,那是杜鵑鳥的叫聲,別捕風就是影了。”

華濃擦去臉上的汗滴,索性睡一會養精蓄銳。她剛阖上雙眼,心裏卻不踏實,萬一睡覺時自己發出亂七八糟的聲音,說些夢話,那真是找死。

外面守着的小卒已經開飯,他們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不時發出吧唧嘴的聲音。華濃輕輕地撫摸着癟下去的肚子,聞着飄來的香味,不禁感慨:睡不能睡,吃不能吃,走不能走,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過如此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吃飽喝足又有了精氣神,但是華濃只能不停地咽口水來充饑。

就在華濃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事情突然來了轉機。一個小卒快步跑過來對他們說:“人已經齊了,大家可以收工回去了。”

華濃覺得根本就是胡扯,起碼漏掉了自己。只聽外面的人好奇地問道:“到底怎麽回事啊?”

“逃出去的有二十五個,留在這裏的有十三個,外加房間裏的四具屍體,總人頭是對的。不過就是幾個女人争風吃醋的事,沒什麽大不了。另外老|鸨死了,刑部會再找別的人來接管。”

“原來他們将楊景的人頭算到我身上了,只是宛姐姐她真的去了。是我對不起宛姐姐,是我自私,見不得她出頭,在她最傷心絕望的時候沒有陪在她身邊。要是我一直關心她的一舉一動,就不會有下藥一事,她也不會被楊景玷污,最終走向毀滅。都是我的錯,宛姐姐。”士卒們漸走漸遠,華濃蜷縮在茶樹下,終于忍不住抱膝痛哭。

夜色深沉,天上繁星閃爍,錦官城百姓已進入夢鄉,四周寂靜一片。華濃為保萬無一失,特地選擇此時出來活動。雖然肚子餓了一天,全身乏力,但是留在這裏遲早會被人發現,還是讓他們以為自己死了最好。

月光下樹影婆娑,隐約長得像個人形,華濃心內害怕不已,小腿肚直打哆嗦。她蹑手蹑腳走到牆頭下,豈料腳下一滑,重重地摔了一跤。她強撐着爬起,忽然摸到一個柔軟的東西,華濃頓時花顏失色,想不到這裏居然有蛇。

她吓得一動也不動,而奇怪的是蛇并沒有撲上來咬她。華濃深呼吸一番,壯起膽去摸那東西,卻發現原來不過是條長得像蛇的繩子。怕是之前的姑娘留下的。

“真是天助我也。”華濃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将繩子甩到牆頭上,自己拽住繩子就爬了出去。

街上空曠異常,華濃大有劫後重生的感覺,不知不覺兩眼又泛起了晶瑩的淚滴。這一天一直在驚悚、饑餓中度過,現在精疲力竭,她身體終于支撐不住,倒在地上睡着了。

夢裏依然不得安穩,天香樓裏仍是大火漫天,華濃在火海中四處尋覓,卻只得到一具具屍體。驀然她發現宛貞穿得異常美豔,在火海中狂笑不已,極像浴火重生的鳳凰。華濃大聲呼喚她的名字,宛貞全然不理,只一味笑着,笑得讓人心疼。

很快來了許多官兵,他們将天香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那些官兵說自己是殺害禁軍都指揮使楊景的兇手,華濃百口莫辯倉皇逃跑。他們緊追不放,一直追到山頂,前有峭壁後有追兵,天上地下無路可逃,華濃急得滿頭是汗,縱身一躍跳入山崖裏。

這裏好柔軟,像是躺在雲端。華濃摸着錦被,惬意地睜開雙眼,打量着眼前陌生而溫馨的世界:只見一個白衣飄飄、倜傥風流的英俊男子正坐在桌邊,他在光影裏輕輕地吹着藥碗,熱氣漫過他狹長靈逸的睫毛,畫面美得太不真實。

那人是李辰曦,華濃不得不承認他什麽都懂,只是他對自己太過淡漠,又頤指氣使。若是他能一直這樣安靜地坐着,偶爾看他眉眼間的笑意,該有多好。

“醒了就別裝睡,快起來,把藥給喝了。”李辰曦感覺到床上窸窸窣窣的動靜,便将藥碗遞到她跟前。

“我沒病喝什麽藥啊。”華濃小聲嘟囔着。

“你身上被火燒傷,再不喝下去的話,到時候皮膚潰爛,長得奇醜無比,可不要怨我。”李大醫生一本正經地說着。

華濃警覺地看了下自己的衣服,現在身上穿的白袍子衣料考究,又大又寬,分明就是男人穿的。她怒目瞪着李辰曦,李辰曦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不禁冷笑道:“放心,我對你沒興趣。你的衣服又髒又破,穿在身上豈不是白白糟|蹋了我的床。”

華濃端過藥來,将頭深深地埋在碗內,眼淚和着湯藥一齊吞入肚裏。原以為他對自己真好,可是話語裏總是不留情分,怎麽看都讓人覺得自己在接受他的施舍,華濃越想越傷心,不由嚎啕大哭。

李辰曦依舊傲慢:“哭什麽,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另外,你又沒有傾城國色,哭起來只是東施效颦。”

華濃再也不要受他的冷言冷語,掀開被子就一瘸一拐走向門口:“李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委實不敢接受,告辭。”

李辰曦好意将她從路邊抱回來,親自守在她床邊直到她醒來,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做錯什麽,她不但沒有半句感謝反而先發起脾氣來,不禁沒好氣道:“既然陸姑娘不領情,我現在就送你回天香樓。”

每次說話兩人都像是鬥架的公雞,華濃好不容易從裏面逃出來,這個家夥居然還把自己往火坑裏推。李辰曦二話不說,拖着華濃就往外走,華濃卻往後賴着,像是進行一場拔河比賽。

華濃力氣沒有他大,哭得稀裏嘩啦:“對不起,我不要去天香樓。公子好事做到底,送我到峨眉找柳先生好不好。”

柳先生,李辰曦心中莫名不快:“只有兩個選擇,要麽留在我這裏,要麽我送你回天香樓。”

想到以後每天要受他的冷嘲熱諷,華濃更加不願意:“我選擇回天香樓。”

她把這裏當成了什麽,她寧願去她費盡千辛萬苦才逃出的牢籠都不要留下來,李辰曦怒火中燒:“你是放不下那些臭男人嗎?果真是地地道道的青樓女子。”

他這個混世魔王,白長了幾年,說話如此讓人心寒。華濃被他嗆得要命,眼淚越發泛濫決堤,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肩膀:“我讨厭你,讨厭死你了。”

我堂堂一個王爺,煞費苦心地來幫你,真是不知好歹。李辰曦看什麽都不順眼,将凳子一腳踢飛。華濃氣結,頓時頭暈目眩,一頭栽到地上。

“這丫頭性子真烈,不愧是陸雲鶴的女兒。”李辰曦見她成了這副樣子,只好将她重新抱回床上。

看她一臉痛苦的神情,李辰曦思緒萬千,憑什麽她對柳七那麽好,柳七到底有什麽魔力,值得她這般依賴。

“哼,柳七除了寫幾首纏綿悱恻的詩詞,別的哪樣及得上我,我不信了,趕明兒我也開始學,非讓你這丫頭乖乖臣服于我。”李辰曦自以為尋得妙計,嘴角不禁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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