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捉蟲】

第二天我們吃完早飯就踏上了回家的路。婆婆站在門口，深深地望了一眼院子，才把大門鎖上。整座老宅又只剩香樟樹孤獨地等待來年。

回到家，我連包都懶得理，直接往沙發上一躺大喊：“我不想上班！”

陸肖撿起被我丢在地上的背包，把髒衣服都拿出來，“那你就喝西北風吧，我不會養你的。”

“真是臉大，誰要你養？”我朝他翻了好大一個白眼。

他啪叽把衣服都扔在我臉上，“分好類拿去洗掉。”

“那你幹嘛？”

陸肖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我要去超市給你買狗糧。”

他出門以後，我艱難地爬起身把內衣和外衣都分開來，機洗的都丢在洗衣機裏，其餘只能由我手洗。他還算有良心，這幾天出去沒有穿那些嬌貴的必須手洗的襯衫。我都不能想象沒有我的日子裏，他是怎樣過日子的。

過了好久，等我晾完衣服，把下午檔的電視劇看完，陸肖才剛回來。

“你是去摘菜還是買菜啊？”我吐槽。

他把購物袋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來，大口喘氣。“我剛在超市碰到魯娜了。”

“……so？”我嘴角抽搐，盡量克制自己不笑出來。

他靠在沙發上，右手扶額，“我都在置物架後面繞了好幾圈，沒想到一個轉角遇到她。她又問我為什麽買這麽多東西，又想叫我一起去喝咖啡。”

我點點頭，“轉角遇到愛。”

陸肖把手一攤，不可置信地說：“而且你有見過一言不合手裏的東西就掉到地上的人嗎？”

我一愣，“然後你就蹲下身幫她撿，然後你們的手觸碰在一起産生了愛的火花？”

他冷哼道：“我睬都沒睬她，直接走了。”

我情不自禁為他鼓起掌聲，“妙妙妙，我仿佛知道了你孤獨一生的原因。”

“如果一定要選這種年紀輕輕就帕金森的人，我選擇死亡。”他一本正經地說。

我在心底為魯娜默哀一秒鐘。追求陸肖這種腦子有問題的冰塊，真是天大的錯誤。

晚飯時陸肖接了個電話，然後他回到餐桌猶豫地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發毛，“你有話直說。”

他手指敲了幾下桌面，“你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可能又要同床共枕了。”

我：？？？

如果面前有鏡子，我大概能看見自己像吃了屎一樣的表情，“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他嘆了口氣，“我國外的朋友聽江遲說我結婚了，非要來看我。”

“那和我們要……”我有些反胃，“睡在一起有什麽關系？”

“那夫妻倆習慣了住民宿，所以不出意外是睡這裏的。”他也有些傷腦筋。

我破罐破摔，反正都睡在一起兩天了，我也無所謂多睡幾天。

很快我接受了這個事實，“那他們什麽時候來？”

“這個禮拜六。”他又給我簡單描述了一下這兩個朋友，“男的叫Thomas，他老婆叫Susan，是我前女友。”

我呆滞片刻，使勁掏了掏耳朵，“不好意思我剛沒聽清，請問他老婆是你的誰？”

陸肖無奈地說：“你沒聽錯，是我前女友。”

我被他們這種奇怪的人際關系震驚了，沉默了一下，然後以一種溫和的語氣安慰他，“請節哀，不過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

他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我，“收起你的腦洞。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目瞪口呆，“難道不是你和你的女人處于冷靜期，然後你的男人橫刀奪愛，搶了你的女人？”

“不是。我和她分手很久，回國以後他們才在一起的。”他對我的腦洞表達了很大不滿，“所以說叫你平時不要看那種亂七八糟的電視劇，你的腦洞都變成黑洞了。”

經過一番梳理，我才明白原來陸肖的男人一直暗戀陸肖的女人，但陸肖的女人喜歡陸肖。後來把陸肖追到手後發覺陸肖并沒有多喜歡她，兩個人就分手了。在陸肖回國以後，陸肖的男人終于出手，和女神終成眷屬。

我琢磨一番，恍然大悟，得出一個結論：“原來你才是渣男。”

陸肖：“……”

“你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麽要答應在一起？”我對此十分鄙視。

“不知道，早忘了。”

後來我們再沒提過這件事，畢竟和我無關，而且這麽久遠。但我還是有那麽點好奇。

只不過對我來說，接待歪果仁是樁艱難的事情。大學時有個留學生跟我搭讪：“你好，我會講中文。”

我當時想了好久憋出一句：“我也會。”

然後就再沒有然後了。

為了避免這種尴尬的交際，我暗地裏苦練了好多天口語。

到了周六，我把給客人住的空房間收拾完畢，然後将自己的必需品都搬到陸肖房間營造出一種這是我倆主卧的假象。陸肖則獨自去機場接朋友。

晚上在家裏吃飯，當我把菜都洗好之後，他們正好回來了。

Thomas是美國人，長得不是一般的帥，而Susan則是華人。我擦幹淨手，連忙出去和他們打招呼：“Nice to meet you.I'm Sophie.”

只聽Thomas用非常純正的中文說：“你好啊，Alex已經跟我們介紹過你了。”

陸肖見狀在旁邊偷笑。這個傻逼一定是故意的，居然不告訴我外國人會講中文，還害我擔心了好幾天。

我帶Susan把行李放到房間。之前我就好奇，能把陸肖追到手的女人會是什麽樣，見了面感嘆真的是女神。小麥色的肌膚，加上貌美和大長腿，學歷還高，這樣優秀的女人陸肖居然還看不上。

我在心底又把陸肖罵了一遍，更心疼Susan。

我領她參觀了一下屋子，和我第一次來的反應一樣，表揚陸肖的裝修品味不錯是dream house。

Susan把行李整理了一下，和我握手說：“很高興見到你。我們和陸肖好久沒見了，知道他結婚真的很開心。”

我對此很不好意思，這個婚姻騙局都騙到國外去了。

晚餐由陸肖一個人搞定，我就在旁邊打下手。見Thomas夫妻倆在客廳裏恩愛的樣子，我不由感嘆：“他們感情真好。”

陸肖翻炒着芥藍，冷笑道：“別羨慕，等下有你演的。”

我朝他比了個中指。

四個人坐在餐桌邊，我默默吃菜，聽他們講故事。許久不見的老友是這樣，總能從十八歲講到二十八歲。

期間Thomas中英文交替，聽得我有些累，總要慢一拍才懂他在說什麽。大概說他們和江遲都是大學同學，Thomas和江遲倆人曾打游戲打到天昏地暗，後來有Susan幫助補習才通過考試。

我疑惑地看着陸肖，“那你也在打游戲？”

Thomas聞言，十分欽佩地望向陸肖，好像他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不，Alex熱衷于在餐館打工學做菜。”

我：“……”

我還是頭一回知道這些，感覺這人簡直畫風清奇。人家不打游戲的時候都在交際和讀書，他居然在學做菜。

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他，如果他那時候不學，我如今恐怕在啃泡面了。

“那你花了那麽多時間在廚房，成績怎麽樣呢？”我今天特像好奇寶寶。

他給我夾了塊牛仔骨，“雖然拿不到獎學金，但還算過得去。”

Susan甜甜一笑，“那時候中國女生的圈子裏都在說，誰要是嫁給陸肖，一輩子都不愁吃。”

我一聽樂了，湊到陸肖面前笑得很得瑟。他無奈地用手指點着我額頭，把我給戳回去。

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大家靠在沙發上繼續聊天，還開了瓶酒助興。如果說Thomas是專說段子的開心果，那Susan就是可動可靜的女神，這兩人性格互補，稱得上是soulmate。

讓我注意到的是，陸肖總能接Susan的話題，說一些我不懂的知識。這種默契不只是多年摯友能達到的，更像是思想上的雙胞胎。

反觀我和陸肖……呵呵，我正靠着他裝出小鳥依人的樣子。

他把手搭在我肩上，我半倚在他懷裏，還要時不時相似一笑，假裝我們很默契。

Thomas和Susan正在講他倆定情的事情，說到動情之處兩人交換了個親吻。

我跟陸肖身形一僵，這真的沒辦法演。

這是我演過的最誇張的一場戲。

十二點過後，他們倆疲于長途飛行，大家互道晚安後上樓洗澡睡覺。陸肖讓我先回房洗漱，他來收拾茶幾。

我腰有點酸痛，躺下沒多久就睡着了，連陸肖什麽時候上來都不知道。

朦胧間我被尿憋醒，一邊暗罵早知道不喝那麽多酒，一邊下床去廁所。脫下底褲，發現上面沾了一些血。

怪不得臨睡前腰酸腹痛，原來是來例假的前兆。我向來周期不準，總是不能做好提前準備。貼上衛生巾，又跑去換洗底褲，一番折騰後我都失去了睡意。

上床前我用手機照了照床單，确定沒有沾染血跡才安心。要是沾上血，我覺得陸肖會殺掉我。

隔天早上我被腹痛弄醒，在床上翻來覆去蜷成一團。

陸肖被震醒，本來想罵我，見我縮成蝦一樣問道：“你幹嘛？”

“我痛經……”我又翻了個身，苦逼道。

他一驚，連忙掀開被子看床單。

我見狀，忍不住翻了他個白眼，“你放心沒弄髒。”

他點點頭，轉過身繼續睡，不一會兒又轉過來，皺着眉問：“你真的不要緊嗎？”

我沒力氣跟他解釋，“我習慣了。”

他沒了睡意，起身洗漱下樓。我繼續在床上裝死，估計就我一個人還窩在被子裏。

不知過了多久，我半夢半醒間，陸肖進房了。

側過頭見他把一杯紅糖水放在床頭櫃，柔聲說：“我陪他們出去逛一逛，你在家裏休息好了。等水溫了就喝掉。”

我點點頭，捂着肚子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