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如果說年歲漸長有什麽好處的話，其中之一就是教會了我什麽該記，什麽該忘的本領。

我和陸肖也是蠻奇葩的，那天之後我們不約而同地将用舌頭狂甩對方嘴唇這件事選擇性遺忘，還自我催眠說成年人偶爾荷爾蒙爆發一下是可以諒解的，真是神他媽有道理。當然我再也沒敢對他動手動腳了。

臨近畢業季，公司開始招收新一輪實習生。我們部門向來陰盛陽衰，所以這次意外地招收了個大四男生。

由于魯娜和林秋晨向來水火不容，新人幾乎都是丢給我們這組的。

果不其然，這個小弟弟進公司第一天，魯娜就讓他坐到Cara旁邊，只聽她說：“這位是我們的新同事，叫顧明澤。以後他就是你們組的partner了，多多提攜哦。”

林秋晨随即翻了個白眼。

這位顧明澤小朋友局促地和我們一一打招呼，就像只腼腆的小動物，“大家好，我是新來的。有什麽工作就吩咐好了，以後請多多指教。”

此時我正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林秋晨朝我肩上一拍，“為了防止你春困，就由你帶他吧。”

我：“……”很好，一下子清醒了。

我向他簡單介紹部門設施和日常工作，感覺自己好像新手村裏的NPC，而面前就是初來乍到，連基本操作都不熟練的游戲小白。

在游戲裏樂于收徒的我，決定好好培養這個小朋友。中午我請他去吃午飯，由于最近在游戲裏花的有點多，只能請他吃快餐。

我倆在日式拉面店裏坐下，見他依舊有些拘束，好像看見從前剛入社會的自己，想同他交流一下感情，脫口而出：“小朋友，你幾級了啊？”

顧明澤：“……”

“呸，”我對自己的口誤表示鄙視，“我的意思是，你幾歲了？”

顧小白了然，乖巧地回答：“今年十月就23了。”

我點點頭，“天蠍座？”

“不是，天秤座。”他回了這句，便不說話。

我們兩個話題廢都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問道：“那姐姐……你什麽星座？”

我聽他叫我姐姐，有點尴尬，雖然我确實比他大幾歲，“我巨蟹啦。不用叫我姐姐，顯得太老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那怎麽稱呼？”

我心中大笑，心想終于在三次元也有這一天了，毫無羞恥感地告訴他：“既然林秋晨讓我帶你，那就叫師父吧！”

顧小白雖然一臉懵逼，但還是叫了我一聲“師父”。

我表示很受用，給自己倒了杯茶，自顧自地說：“喝了這杯茶，以後你就是我徒兒了。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為師罩你！”

顧小白明顯被我吓到了，重重地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

拉面還沒送來，我無聊打量着面前新收的徒弟。雖然稱不上是帥哥，但長相十分清秀，就是穿衣搭配普通了些。平日裏看慣了陸肖那種所謂禁欲系襯衫的類型，對于一般男生貌不起眼的穿着總覺得有點埋汰。

不過大學生嘛，在社會上待久了，總會有自己的風格。

一頓飯下來，我對這個年輕人有了初步印象。吃飯秀氣，舉止禮貌，不太愛說話，以及容易臉紅。

我瞧着辦公室裏的妹子一湊近他交代事情，他就臉紅的樣子，不禁感嘆這麽純情的男生簡直是熊貓，太少見了。

林秋晨見我看着顧小白偷笑，湊過來好奇地問：“和我們的新人了解地怎樣了？”

我拍拍她的肩，“傳說中的純情系。”

她一臉好笑，“你好像對男人研究挺深啊。”

我有些自豪，“少女漫閱齡N年，言情小說專業讀者，正是在下。”

林秋晨嫌棄地看了我一眼，“那你家那位又是什麽類型？”

我想到陸肖那副整天我最叼的樣子，冷笑一聲，“裝逼系。”

……

晚飯後我很是無聊，上游戲除了做日常還是做日常，喜歡的電視劇也沒更新。

在視頻網站搜索之後，随意點開了一部影片觀看。标題寫的是R級搞笑，下面評論也一堆哈哈哈哈哈的感想。

我把筆記本連接上客廳裏60寸的電視機，叫陸肖一起看。他這人不喜歡屏幕上滾文字，還叫我把彈幕關閉。

老實說，前面有些無聊，除了偶爾袒胸露乳我看不出一點R級……呸，喜劇片的樣子。

陸肖看了會兒見沒有笑點，低頭玩手機，順便鄙視了一下我選片的品味。

我不信後面沒有笑點，堅持看下去。屏幕裏，女配角吻了一下男主角然後進廁所洗澡準備待會兒的這樣那樣，就在這時，一個只有半張臉的人從屋頂爬下來掐住女配。

我“哇”地一聲大喊，對着陸肖尖叫，不敢轉過頭看屏幕。

草泥馬，說好的R級喜劇呢？

陸肖明顯被我吓到了，疑惑地擡起頭。

他正說着“吵什麽……”，剛看見電視屏幕，嘴裏“卧槽”了一聲立馬轉過頭與我四目相對。

他就這樣側着頭，絲毫不看電視機，惡狠狠地說：“你不是說喜劇片嗎？”

我聽着電視裏傳來的陰森背景樂，大口喘氣，“我也不懂啊！你快去把電視關了！”

“我拒絕，派你去！”說着，他想推我去關電視機。

我已被剛才的片段驚得心跳加速，見他不肯，問道：“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麽鬼？”

他十分理直氣壯，“怎麽就不能怕了？”

我倆僵持不下，誰都不敢看一眼屏幕。寬闊的客廳裏，只有明晃晃的燈光，充斥着尖叫與恐怖樂的電視機，還有一言不發喘着氣的我們。

過了一會兒，陸肖無奈地站起身，眼睛繼續盯着別的地方。他的手在茶幾上摸索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另一只手覆蓋住筆記本的屏幕，鼠标輕點一下把視頻關閉。

屋子裏，終于恢複了原有的安靜。

在我劫後餘生的嘆息中，他坐回沙發，喝了口水壓壓驚，然後開始找我算賬：“方亦竹，你真是找了部好片。”

我有些委屈，“标題寫的搞笑片嘛。”

“你就是看了R級兩個字點開的。”他揭穿了我，“差點魂都吓沒了。”

我嘲諷道：“起碼它還真是R級電影！你作為家裏的頂梁柱，還不敢看恐怖片。”

“就問你一句，剛才誰關的電影？”

見我沉默了，他繼續教訓我：“以後找電影看看清楚，別一言不合就吓人。”

我不服氣地翻網站評論，然後發現後幾頁有人道出真相：媽的被騙了，這是一部開了彈幕關了聲音才變成搞笑片的恐怖片。

我：“……”

陸肖見狀，再次打開視頻，我一驚：“你幹嘛？”

只見他把聲音關閉，然後打開彈幕，氣定神閑地接着剛才的劇情看了起來。

媽的智障。我默默吐槽，也跟着看電影。

講真，被厚厚的彈幕遮擋的恐怖片，一點都不吓人，還有人發前方高能提醒。

我倆就這樣看着彈幕組成的馬賽克下的默劇，“嘿嘿嘿”傻笑地跟倆傻逼一樣。

我不是很想承認自己的幼稚，只能自我安慰和陸肖相處久了才變得這樣智障，居然看恐怖片笑成傻逼。

這幾天Cara很不在狀态，還時常見她留下來加班。顧明澤則逐漸熟悉了工作，還因為文案寫得好被魯娜表揚。

對比之下，Cara的日子實在不好過。

我見她整天苦着張臉，小心翼翼地問她怎麽了，她都搖搖頭什麽都不說。

林秋晨私底下告訴我：“Cara這個月考核不怎麽樣，馬上到月底了。如果下個月她還倒數的話，你覺得魯娜會留她嗎？”

我吐了吐舌，有點心疼她。馬上要畢業了，如果不留下的話，那這幾個月的辛苦工作都白費。

林秋晨見我一臉憐憫，對我說：“你也別擔心她了。你的考核比她好不了多少。”

我有些無奈，“你也知道，魯娜給我們組的都是些不讨好的活。一塊餅幾個人分，能吃到多少？”

“那也沒辦法。我們組能力确實不如她那組，如果突然讓你接重擔你敢麽？”她補了下口紅，對着鏡子抿了抿唇。

我想也是，雖然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但我從沒勞過筋骨，也沒餓過體膚，不把事情搞砸才怪。

我又問，“那魯娜很厲害麽？”

林秋晨正在撲粉，對這個話題一點都不感興趣，“不知道，我進公司的時候她已經是小頭頭了。”

後來我還是很好奇，問陸肖覺得魯娜這人怎樣。陸肖十分地嫌棄看着我，反問一句：“你什麽意思？”

我翻了個白眼，“不是關于你的感情問題。我就想知道魯娜是不是很厲害。”

他“哦”了一聲，繼續看報紙，“公司規模還小的時候她就進來了，要是沒能力不會留到現在。”

我想到她平日裏雷厲風行、對人指手畫腳的樣子，雖然我很看不慣，但她畢竟有資本啊。

我忍不住又問：“那我要是惹了她，她會讓我掉飯碗不？”

陸肖放下報紙，一臉壞笑，“你在公司闖什麽禍了？”

“我是那種人嗎？”我反駁道，“只不過林秋晨說我考核不理想。所以……”

他點點頭，“原來你是怕掉飯碗來找我開後門了。”

其實我還真沒想到這一點上。但既然他提到了，我眼前一亮，連忙問：“那你會保我麽？”

“不會。”他朝我笑笑，斬釘截鐵地說。

我撇了撇嘴，“我就知道你盼不得我好。”

“雖然說有事找領導，但作為領導想對你說的是，凡事靠自己。”陸肖起身上了樓，不再理我。

我嘆了口氣，不禁為自己的未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