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捉蟲】

Susan的來訪就像投入湖裏的小石子，激起點點漣漪後又歸于平靜。

而且經過那夜和她的談話，陸肖在我心中的形象變了一些。我發覺只有我把日子過得很天真，陸肖與我之間好像有道鴻溝。

催促完最後一個客戶盡快把文案發來後，我像洩了氣的氣球趴在寫字臺上裝死。

林秋晨推了我一把，“幹嘛？不舒服啊？”

我把臉蒙在手臂中，悶悶地說：“天一暖，我就特別困。”加上今天早上誤喝了一杯過期幾天的牛奶，胃裏有些翻滾。

她用筆敲敲我的頭，“看看Cara，人家多賣力。”

我擡頭看了眼對面打字如飛的實習生，打了個哈欠準備繼續找點事做，卻差點沒忍住胃裏湧出來的酸水，喝了半杯水才緩和一些。

林秋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試探性地問：“你最近沒覺得什麽異樣？”

我想除了春困和反胃，好像連鼻炎都沒怎麽犯，搖了搖頭說：“怎麽了？”

她又看了我幾眼，沒說什麽。

清明過後，天晴的次數多了。我坐的位置恰好背對落地窗，午後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像蓋了條薄毯。我禁不住困意，又打了個哈欠。

想到去年深秋，我還在另一家小公司做事情。每天拿着微薄的工資幹着機械的活，原以為就這樣一輩子當個底層群衆時，公司居然倒閉了。老板付完最後一個月的薪水就跑路了，當然了，并沒有帶上小姨子。

突如其來的失業，讓我成為家裏蹲。窩在房間裏連續打了兩禮拜游戲後，我媽徹底被激怒了。她一邊罵着“我後悔養你這種沒出息的女兒”balabala，一邊把我趕出門找工作。

我把自己毫不出色的簡歷投了幾家公司都沒有後續，每天就在大街上游蕩，連家都不想回。反正我就是個沒本事的廢物，還不如當丐幫。

結果我媽逼我爸斷了我的經濟來源，一分零花錢都不給我。要知道我之前可是月光族，上了幾年班壓根沒攢下多少錢。等打游戲的錢都花完以後，我徹底沒轍了。

無奈之下翻出高中的歷史筆記本，給一個小屁孩當家教賺取微博的生活費。照本宣讀從新航路開辟講到資/本/全/球/擴/張時，小屁孩的家長好心告訴我這間廣告公司多了個空位，讓我去碰碰運氣。

我總以為自己踩到了狗屎運。面試時破罐破摔地瞎忽悠，居然沒被趕出來，最後還被錄取了。

進來之後才知道真相，原來前幾個都被魯娜欺負得幹不下去了。面試時的瞎幾把忽悠，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老實本分、甘願當綠葉的草根。魯娜不就需要這樣的小喽啰來襯托她這朵大紅花嘛！

而我，确實是不求上進，只求穩定的小苗苗，堅持在這裏工作到現在。

而且身邊總有人對我評頭論足。每次在朋友圈發一些最近動漫或日劇的觀後感，只是為了和同好們圈地自萌，卻有好事者在下面評論，諸如“注孤生”、“哎呀聽說你剛找到新工作怎麽不好好上班整天看這些東西”。以前我會默默把動态删除，而現在，直接回複一句關你屁事。

沒錯，關你屁事，這四個字和因為你醜簡直是萬能金句。

晚上我正在B站上看某熱播劇，陸肖突然踢了踢我的腿，“旺財，你今天跟林秋晨瞎說了什麽？”

我正看到高/潮部分，不耐煩地回了句：“你才瞎說，別煩。”

他合上我的筆記本，“我老婆懷孕了這件事難不成還是我自己瞎說的？”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麽？你老婆懷孕了？”

他用手狠狠地敲了下我的頭，“你說我老婆是誰？”

我吃痛地捂住頭頂，弱弱地說：“是我……可是我沒懷孕啊。”

陸肖把他的手機遞給我，低頭一看是林秋晨剛給他發的微信：多關心一下你老婆，她可能懷孕了。

我吃驚道：“怪不得她今天用很暧昧的眼神看着我！”

陸肖抱着手冷笑，“你本事很大啊，什麽時候在外面搞大肚子了我都不知道。”

“我要有對象還會在這裏被你嘲笑嗎？”我朝他翻了個大白眼，“今天那是反胃，不是孕吐，OK？”

接着不理睬他繼續看劇，屏幕中女主指責男主不小心奪了她的初/吻，男主說了句“初/吻有什麽了不起，還給你就是”，立馬又吻住了女主。彈幕瞬間爆炸，都是粉色的小字體在飄。

我成功被男主撩到了，捂住雙臉激動喊道：“卧槽卧槽卧槽，老夫的少女心啊啊啊！”

這種少女心爆棚的場面，陸肖這人是絕對不能理解的。他十分嫌棄地瞥了眼屏幕說：“啧啧，不就親了一下嘛。”

我看着在明亮光線中唯美的接吻的二人，反駁道：“你就是不解風情，所以才沒有對象知道嗎？”

他樂了，“那你這麽解風情，怎麽不見你有對象？”

我無言以對，只能用萬能金句回答：“關你屁事。”

他不屑地笑道：“我早說過，你就是到發情期了。其實你巴不得代入女主跟男主接吻吧？整天活在幻想中，等着王子來救。”

傻逼，還王子呢。老子喜歡的是拯救世界的少年好嘛！

我被他的謎之邏輯逗樂了，“天真，哪怕來十八個男模我都不放在眼裏！”

“是嗎？”

我心中警鈴大作，只見陸肖笑着靠近我，又想像上次一樣壓倒我來撩我。我冷哼一聲，背直得挺挺的，毅然不動，意志十分堅定。

然而并沒有按我想的劇情展開，他反而伸出手輕輕摩擦我的下唇，雙眼注視着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這麽調戲，心中亂了陣腳。

我的視線從他纖細的睫毛下滑到高挺的鼻梁，最後落在他的嘴唇上。一時忘了阻止他的動作，心裏竟然還有些期待他的後續動作。

他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就在我們的嘴唇只距離半公分的時候，他松開了手，我卻情不自禁撅起嘴，然後就這樣和他接觸了！

“啊啊啊啊啊！”半秒後，我尖叫着從沙發上跳下來。

他顯然也沒想到會玩成真的，有些沒反應過來，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

我趁機先罵為敬，指着他大喊：“都怪你，沒事湊這麽近幹嘛？”

陸肖見我把錯怪他在身上，一下氣樂了，“剛才是誰撅得嘴？啊？是誰親得我？”

“閉嘴！”怒視他，“不許再提，聽見沒有？不然殺了你！”

他被我的無恥震驚了，用手背擦了擦嘴說：“你吃我豆腐，還威脅我？”

我雙手叉腰，鼻孔朝天，假裝很嚣張地說：“啧啧，不就親了一下嘛。”

他沒想到我會把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他，一時無法反駁。

我心想算是自己主動親上去，理虧地抱起電腦跑回房間，把門摔得直響。

捂住眼睛倒在床上，心裏煩躁不已。剛才顧着争論沒注意到，現在才深覺臉發燙得都快燒起來了。

拿起床頭的鏡子一照，竟然整張臉通紅，還紅到了耳根。把鏡子丢在一旁，暗罵自己的不争氣。果然一點出息都沒有，居然三番兩次被他撩到。之前幾次就算了，今天我他媽……

眼前浮現他那張還算不錯的臉，接着那種被他撫摸嘴唇時心裏像螞蟻爬過的瘙癢又湧上心頭。仿佛還能感覺到他嘴唇柔軟的觸感，雖然只接觸了短短半秒。

老實說，當最初的羞恥勁過去之後，接踵而至的居然是“好像還不錯，能不能開蓋再來一瓶”那種感覺。

我捂住嘴唇，按捺下心裏的焦躁，驚覺自己不像是受害者，反而是個性/騷/擾得逞的變态。

果然單身太久心理會扭曲。

一旦産生反正是我親了他，我又不虧的念頭，頓時感覺神清氣爽起來。

之後幾天，對于親嘴這個小插曲，我比陸肖還要灑脫。

他顯然沒見過我這種吃豆腐還如此嚣張的人，“你能不能有點羞恥心？”

我把手一攤，用很誇張的語氣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OK？你放心，我對你的貞/操沒興趣。”

經過這一事，我的膽子莫名大起來，他再怎麽樣都吓不到我。反而有時候，輪到我有意無意地調戲他。

比如看電視時把他當成小媳婦似的搭肩膀，又比如學習狗血劇男主用手勾住他的下巴，還比如突然靠近往他耳朵輕輕吹氣……

我承認我是故意的，尤其看見他被我調戲後一臉震驚又好似吃/屎的表情，更覺得好玩。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後來陸肖見我玩得愈發起勁，幹脆離我坐得遠遠的，想要躲開我這個變态狂。

反正是他自己當初說這有什麽了不起，不就親一下怎麽樣的。我仗着他逞強的性格，決定多玩幾次再收斂。

就在他照舊坐在沙發另一邊看電視時，我伸直雙腿，腳趾堪堪能夠到他，然後用右腳輕輕在他大腿外側劃了幾下。這是我從網上看來的所謂斬男十八式之一，當然原文說得是在大腿內側滑動，我覺得那實在太色氣了沒膽子依葫蘆畫瓢。

然而他一臉冷漠地看着我，毫無我想象中臉紅的反應。我正打算收回腳，他卻一把抓住我的腿，用力往前一拉，形成我躺在沙發上，而他坐在我兩腿中間的局面。

我一陣慌亂，顧不得小腿被拉扯得酸疼，“卧槽，你想幹嘛？”

“我想幹嘛？”陸肖壓制着我的雙手，彎下身貼近我，語氣冷淡地輕聲說道，“你不是玩上瘾了嗎？那我陪你玩，嗯？”

心中大喊一聲不妙，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壓在身下吻住。不同于之前蜻蜓點水般的接觸，這次是狂風席卷似的接吻。

他輕輕吸吮我的嘴唇，然後靈巧地把舌頭推入我口中，有節奏般繞着我的舌尖舔吻。

我的腦袋已經空白一片，情不自禁閉上眼睛迎合他的動作。

這一切如同海嘯般沖擊着我，仿佛被鎖上鐵鏈沉入海底，在溺水的剎那吸入空氣，然後又是無法控制的沉淪。恍惚中，我想起年少時那些不可一世的青澀感情。

就在我幾乎無法自拔的一刻，嘴唇傳來刺痛，将我拉回現實。

陸肖狠狠地咬了下我的嘴唇，然後起身十分裝逼地說：“旺財，這就是你嚣張的下場。”

最後我在他的威脅下站在電視機旁邊舉着水杯紮馬步，沒得到允許之前不準靠近他所在的區域。

我完全不回味剛才的經歷。因為那只是一次極其淡漠的意外，心底感受不到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