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1)

那天差不多一夜無眠。臨近天亮時候他才迷迷蒙蒙被傾瀉而入的陽光刺亮了那半夢半醒之間的視野。昨天雖然并沒有怎麽應酬,但來回奔波實 在讓他有點累了。加上這一夜的煩憂,他感覺到渾身沒力,很想繼續睡去。正當他打算放松一下自己平日裏頭的嚴格要求,賴床一早上時候,隔壁床鋪傳來的響動讓 他沉澱的眼睑稍微留了一丁點的馀地。於是,他用三分的清醒,聽到了那段對話。

G的聲音,還有Giotto的聲音。兩人聽來并不像往常那樣兒戲地吵鬧,而是在認真地商讨。飛來遞去的言語他沒能一一捕捉清楚,但也能夠辨個七分的大概意思。

“為什麽不能告訴我?”那是G攜着怒氣的聲音。

“你去找他,無非就是想問那件事吧?”Giotto的嗓音是壓低着的,如同作出警告的雄獅那般。

“你知道的話,那為什麽還要阻攔我!你明白嗎,那到底對我來說有多麽重要——”

“我知道!!但是——重要的程度已經超過了。G,不要再追究了。”

“我做不到。Giotto,那是我最重要的人。”

“……G!!”

逐漸遠去的、急速的腳步聲。很快,房間裏就恢複了平靜。他罕有地聽見了Giotto在嘆息。他卧在床上,從對話的開始到結束都沒有動過分寸,他的意識依然處於朦胧狀态。在那些混亂的争吵之間,除了主要的對話內容,他還捕捉到一個名字。

一個有點熟悉的名字。

——阿勞迪。

他們的雲之守護者。

在雙眼終於被疲憊征服而合上的一霎,他默默做了個決定。既然不能從任何有關G過往的人入手的話,那麽有一個人選非常适合。

不錯,他需要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了解這件事,和插手這件事。

然而,在經過了幾番努力之後,他發覺就連第一步,也似乎非常艱難。雲之守護者阿勞迪和他們的聯系很少,甚至可以稱為是全無關聯、獨來獨往的一人。既然連 在這裏打拼過來的G也無法找到阿勞迪的行蹤,那麽對他這個外來人說,就是難上加難。這一件事,他知道不能從GIOTTO那邊再問出什麽來了。他的首領,連自己最親密的人也拒之門外,更何況是他這個被警告不要插手的人。雖然現在的确是毫無頭緒,但是他亦沒有辦法,只能繼續這樣,漫無目的地私底下打聽。

可世事往往就是來得如此出人意料。在炎夏的某一天裏,記得是個夕陽血紅血紅的時分,他結束了一天的徒勞,正走在悶熱的小巷子中。然後,他的面前,出現了那個男人。擁有一頭淺灰金色的柔軟頭發,和迷蒙淺藍色眼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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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詫異得忘記了自己一直想要找到這人的願望,難以置信地用自己的雙眼去捕捉住對方,确認那個身影到底是不是真實。而在他尋思之際,男人便朝他走來,在距離他還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下。

“你是朝利雨月?”男人的聲音沒有一絲情感,亦不冷漠,只是如死物一樣淡而無味。

他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的……”和阿勞迪的見面其實沒有一次是正面交鋒的。只有少數幾次,他和G在一起,看到伴着GIOTTO的那位神秘的雲守。現在,那個人真切地站在了面前。

“我聽說你找我有事,對嗎?”阿勞迪淡淡問道。

“啊,是的!”開門見山的說法讓他頗為驚訝,并立即掃去了多日以來的失望。“G也有在找你,你知道嗎?”

“……”聽到那個名字,阿勞迪忽然沉默下來。

而他亦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察覺到某些蹊跷。

“他是不會找到我的。”阿勞迪如是說。“我和GIOTTO約定了,我不能讓他找到。”

“……”就如那天他所聽到的對話一樣。GIOTTO想要阻止G和阿勞迪的見面。而他想要知道的,便是這其中的原因。

越來越接近的真相。在眼前的那個男人,能夠給他答案。

“那為什麽,你會讓我找到呢?”發出這個疑問的時候,他對面前的這個人,确實存在着警惕。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既然是GIOTTO極力阻止、G極力尋找的真相的話,他相信,想要得到過去的來龍去脈就一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阿勞迪的眼中彌散着厚厚的雲氣。那一種藍色和GIOTTO的全然不同,那是一片被雲層遮蓋的藍色,你無法預知它将飄散放晴,抑或是凝聚成雨。那一種迷茫的色澤隔擋在阿勞迪與他人之間,讓他人永遠也猜不透阿勞迪的想法。

“晚上八點,我在酒吧等你。”阿勞迪沒有給予他回答。放下這個口頭約定之後,男人轉身就消失在長長陰深的街道裏。

黑夜逐漸吞噬夕陽的火焰。他依然伫立在那個地方,心中存着忐忑與未知的彷徨。

但是今晚,一定要去。

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了不能再袖手旁觀。即使他終将傷害到他重視的人,他也希望,能把對方拯救出來。

古老時鐘的指标指向晚上八點整。因為仍未到深夜,所以酒吧裏面的人還未算多,并還未露出某些不為人知的姿态。雨月點了一杯普通的酒,就那樣置在桌面上, 凝注去暗光流烨的水面。就在八點鐘來臨的一刻,他感覺到對面的位置傳來衣物與沙發摩擦發出的聲響。他擡頭看去,阿勞迪如約出現在他面前。侍應生上前詢問需 要些什麽,男人點了一種他沒有聽過名字的酒。很快,兩個人,兩杯酒,靜默對峙。

他掂量着應該如何整理自己紊亂的疑問,可數秒之後,他突然有種感覺,這一場對話,應該由阿勞迪來引導。而就在下一秒,他就證實了他的預想是正确的。阿勞迪微微睜開那雙朦胧的眼,淡然地看着他。

“今天,你問我——為什麽會找你。”阿勞迪拿起酒杯,不飲,只慢慢搖晃它,用沉溺的眼神看着上面泛出的波光。“理由很簡單。同一個情報,有兩個買家。賣家和協力廠商約定,不把情報賣給其中一個買家。所以,就剩下一單交易可以做。那個買家,就是你。”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情報嗎?”雖然聽說他們的雲守是個跨國情報機關的首領,但是現在在他面前的,是個和他有着同等地位的守護者。是什麽,讓這樣一個高地位的人,來加入這一個渺小的組織。又是為什麽,這一個孤傲的男人,願意這樣主動幫助自己。

阿勞迪沒有說話,而是從衣服裏面掏出了一個檔袋,把它放在桌面,再把它稍稍推向對方。他看着那個牛皮紙質的袋子,他知道自己應該應該要付出些什麽。

“你想要我做什麽,或者付多少錢?”他是作出了那樣的覺悟,才去追尋那一個過去的真相的。然而,阿勞迪卻沒有給他這個覺悟實踐的機會。

“這份文件,是免費的。”男人的聲音,浮出了一絲異樣。

“……”他不覺得對方會是那種白做的好人,總有些玄機,一定存在於其中。

“在十多年前,”阿勞迪望着手中的酒杯,那一張不存在表情的臉龐上,也開始洩露出悲傷。“G的父親,把我從戰火中救了出來。所以……這是我還給他的。”

被牽扯出的——過去。那份檔案裏面所記錄的,會不會是戰争、仇恨,和某個孩子的哭訴。他發覺自己的手在顫抖,他畏怕面前這份檔案,他沒有想像到,原來那個傷害,對G來說是這樣地大。

“我走了。”交易完畢後,阿勞迪起身離去。

剩下他,依然在屯集着勇氣,極其緩慢地、踟蹰地,去解開上面的繩子,抽出裏面的文件。

白紙和黑字,書寫着的,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還有G一直在探尋的秘密。

現在終将要全數,揭發出來。

那天夜晚他在酒吧裏面過了個通宵。到意識半清醒半迷糊,夢境和現實無法分清的時候,有人輕輕搖晃他的肩膀,告訴他酒吧要打烊了。他才緩慢地從那些被描繪 出來的過往抽回一絲神智,并開始整理桌上的文檔。臨走之時,侍應生表情悲戚地告訴他,請不要那麽悲傷,然後關上大門。他呆呆地伫立在門外,雙眼因為疲倦而乾 涸,內心則因為那句話而動蕩不安。

他……看起來很悲傷嗎?

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原來自己有陷得如此之深,恍惚經已是置身在過去, 目睹那一件件悲恸。回程時一路都是初起的晨曦,這個城鎮在一點一點地蘇醒過來。他於一道又一道從橫巷中穿透過來的陽光中變得耀目,再變得陰暗,如此回轉不息。身上不斷的冷暖與明暗轉換,讓他漸漸覺得有些不适,眼睛也逐漸難受。今日,同一段路顯得特別漫長。他與平日不同的,就只有手中多攜了一份文檔而已。然而 就是那數頁的的紙張,沉重得令他腳步遲緩,心髒壓抑。

一切都太出乎意料了。他用力地咬緊了自己的嘴唇。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麽GIOTTO會那樣奮力地阻止G去尋求真相,和警告他不要與其相幹。他能預料到,他 現在所得知的情報将會對G造成多大的傷害。原來,所有的事情都遠超於他的想像,是他的天真和執着,肆意地幹預到其中,然後才發覺,當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後, 那樣東西竟然是如此恐怖。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那些已經灌入大腦中的景象是他自己能夠操控的,到底是要全數告訴G,還是如GIOTTO那樣隐瞞起來。

都亂了。他的平靜,他的中庸,和他的心。

回到那破爛基地時候,正值是朝陽四射時分。他停住了腳步,看到從反方向回來的G。同時,對方亦看到了他。他們,在這個切割出無數個日出的地方發生了一次 前所未有的相遇。他和G都徹夜未歸。他們都不知道對方昨晚到底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只是當日陽升起,他們不約而同地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

他的身體,因為G的出現而漾起了細微的戰栗。他和G隔着兩三道穿梭而過的光牆,紅發的男子站在日出的東方,身上所有的紅色豔得仿佛能夠騰燒起來。然而,在這樣耀目的明豔之下,G的表情卻非常憂傷。簡直就像哭過之後一樣。

他的心髒刺痛了一下。然後他的腳步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而急速地趕上前,在到達G的面前時,他必須花費龐大的精神力去抑制自己想要抱緊對方的沖動。

“G……早……”為什麽到頭來,可以說出口就只有這樣的招呼。就在前方的人如同缺失了魂魄一樣,好久都一直無動於衷。G的那雙如紅寶石一樣的眼睛失去了光芒,變得渾濁不清。他不安地喊着對方的名字,這才讓對方稍微醒過來。

G扯開了一個薄薄的笑容。那個笑容,在一剎那有一種可以讓陽光輕易就撕裂的感覺。他的心髒,刺痛得越來越厲害。G越過他朝門口走去,在與他擦身而過的一 個片段裏面,他的視野中捕捉到某些紅色的印痕。那是印在左側脖頸間的發紅的痕跡,襯着男人淺色的皮膚,尤其顯得暧昧。他的身體因為那一瞬間捕捉到的景象的 移動而不斷旋動,他聽見自己心跳響赫的的聲音,眼睛與心髒的刺痛愈演愈烈,前方的那抹紅色身影變得薄弱和易碎……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他的心髒好痛。

他的身體被無數個問句充斥得想要爆炸,自責不忿妒忌憤怒甚至乎怨恨,在那一秒鐘侵占了他所有的良知。

“G!”他高喊那一個刺心的名字。G聽見他異於平常的聲音,就在轉過頭的一剎有一個高大的人影将那纖薄的籠罩,G詫異地看去上方,見到的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雨月。

傷痛、惋惜,還有……愛憐。

他所有的感情都寫在了臉上。他抑制不住握住G手腕的巨大力道,就只有一刻,他亦好想保持這樣的姿态,讓自己有一種占有對方的錯覺。

那張帶點蒼白的唇、殷紅的眼眸、狂妄的刺青,和哀傷的臉龐。他聽見自己急速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他感覺到自己所有的思念一下子噴發而出,叫嚣着蹂躏着, 可他就是不能夠臣服於這暴漲的欲望,現在的他于對方來說,也許什麽都不是。只是那長久以來的彌蒙和猶豫的緣由到底是什麽,他終於清楚了。

他愛上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

一個他連全名都不敢呼喚的男人。

G.

那一個用最簡短的音節,掩蓋最紛繁思念和記憶的名字。

可到頭來,他除了放開G之外,什麽都不能做。他還不能夠擁抱或親吻對方,只能這樣苦忍着愛戀的感情。但是,還有得挽救。他的手中,有一張最有力的王牌。雖然那會傷害對方到至深,但是他已經無路可選。

在失去對方之前,他願意放手一試。

“G,今晚……你有空吧?”

晚上,他和G二人來到了同一家酒吧。對於他的二次光臨,侍應生只淡淡投去一個目光,再看了G一眼,然後将他們迎入。時間尚還算早,人不是太多。他們挑了 一個無人的角落,坐在了吧臺前。調酒師前來詢問他們要些什麽,他将決定權讓給G,由G的主意要了兩杯他同樣沒有聽過的雞尾酒。

——到底要怎麽開口呢。他捏着高腳杯那纖細的杯腳,突然有點怨恨自己這般無能。将人喊出來了,但他卻怎麽也不敢開口去訴說那些殘忍的過去。他不禁把視線偷 偷瞄向旁邊那位殷紅的男子。吧臺裏面的櫥窗反映出的各色酒光投在了G的臉上,為那張布滿了猙獰刺青的側臉添上了許許多多的色彩,可即便如此,仍是不能奪取 那份紅色的奪目和深刻。

G看起來很憂傷。他的心裏靜靜輾轉着那些不為人知的傾慕和思念,然後揪得他胸口作痛。或許,他不必如此介懷。這樣的情 景,不正是他和G經常會遇見的麽。兩個人、獨處、安靜,然後互相傾訴心意。可是經過了那麽多個夜晚,多少次的長談,他到底去到的,是G心裏頭的哪一個位置 呢。他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随着酒液浪漫的搖曳而漸漸出神。

最後,倒是他邀請過來的客人先破了這靜谧的時光。酒杯碰擊的聲音在這個昏暗的場所交響,迷幻的燈光在旖旎地流轉輝映,在他那個角度看起來的男子,有種讓人疑惑是鏡子裏面一樣的幻覺。

“把我叫來卻不說話了?”G擡擡酒杯,扯開一個肆意但辛苦的笑。這樣他的表情更加痛苦,或許是喉嚨裏面的酒水太過苦澀的緣故了吧。他将酒杯置回桌面,然後擡了下颚,朦胧了一雙眼睛,去凝注倒映在玻璃面上的那抹紅色。

“G你最近……在煩惱些什麽嗎?”咽下了那口苦澀,說出來的話語也含浸苦味。旁邊的人身體一愣,舉到嘴邊的酒杯一個停滞,酒液搖搖曳曳,姿态曼妙,映得人的抿起來的嘴唇瑩潤可人。

“有那麽明顯嗎……?”如是自問一般,G兀自笑得溫柔而無奈。“但是你不用擔心…我自己會處理好的。”如是說着的男子,那個笑容愈發顯得柔軟。他望着對方,久久閉着嘴唇,沉默不語。而那一邊,G則恍若無事般繼續啖酒,或不時說上兩句有的沒的,企圖讓氣氛變得跟往常那樣。可是,他的心髒卻抑制不了那壓抑着的郁痛。無論G再怎麽假裝無事般開朗地傾談,他也無法如往日般笑着回答了。

那一個繪在男人暗紅的臉上的笑,優美卻讓他更加揪心。他的手不禁捉緊了玻璃杯腳,酒水的味道讓他的喉嚨有點發燙。

“不可以……告訴我嗎?”說出那句話之後,他用力地咬痛了自己的嘴唇,心跳有點快。他察覺到旁邊的男人朝他投來了詫異的目光。可他不敢轉過頭去看對方, 更像是後悔自己說過的話一樣,漸漸地低下了頭。他發覺自己在害怕——害怕自己的探求會招來對方的不快,會讓這長久以來建立起來的微妙關系碎裂。那個時候, 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原來如此膽小。

讓他無比在意的那一頭,G別開了自己的眼神,輕輕地眯起了眼睛。那眼中流瀉的水紅色,令他着迷。“告訴你的話,只會讓你困擾而已。并不是刻意隐瞞,只是這的确是只有我才能解決的事情……所以,你就像平時一樣就行了。”

話末處,G舉起酒杯邀請,他雖然心裏頭不是什麽滋味,但也無可奈何,只可同舉起酒杯,碰擊出清脆的聲響。接下來,便是一頓酒醉酣談的夜的時光。他們二人 談笑、互相取悅、互吐苦水,感情好得如同相識多年的老友記一般。但他相信,不僅是他,還有對方,都明白這一夜異樣了的是些什麽。

一杯又一杯之後,那雙紅眸開始變得迷蒙。即便是平時酒量還算不錯的G,今晚也似乎飲得太多了。於一旁的他只那樣看着,一聲不吭,任由男人杯杯下肚,連言語 都逐漸亂了。G斷斷續續吐着的,都是一些平日裏頭對Giotto的怨念,期間偶爾也會要求他應和一下,他便咧開個随便的笑容敷衍過去,而男人壓根也不會對 他的表情要求什麽,只是不止地喝着與述着。

現在大概已經不需要介懷,即便用那最炙熱真摯的目光看着對方,對方亦不會發現吧。他發覺自己也只有 在G醉了的時候,才敢有這一大膽的舉動。紅色的,流溢着暗光的發絲、刺青、瞳孔,和睫毛。那就是一個烈火一般的男人。然而,現在的這團火,卻似映在了水 中,擁有了對等的灼目與柔華。他那樣默默持續自己愛慕與鑒賞那般的目光,引得醉酒的男人也注意過來。G的腦袋倒伏在桌面上,那雙眸子和唇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和沾水的緣故,看起來顯得特別滋潤。男子朝他溫柔地笑,笑得如水一般。他亦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就那樣深深地看着對方,感受這一刻難得的坦誠。那一 種內心的波動,他從來都沒有試過。

痛惜、眷戀,想要觸摸對方……

G的那份柔弱,他希望只對自己一個人展露。他漸漸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去觸碰那流溢着輝華的紅色發絲。指尖所感受到的柔軟和順滑讓他稍稍有點感嘆。G像只慵懶的貓兒一樣用魅惑的眼神看着他,一邊享受着那一下又一下如羽毛飄落一般的柔和觸感,一邊笑得眼眸彎彎。

暗紅色的,卷曲的睫毛中間,藏着兩顆幽幽發光的紅水晶。G用那個眼神,用那個笑靥看着他,恬谧得宛若是看着摯愛之人那般。

最後,G終於拜倒在酒精的效力之下,漸漸合上眼睛。在最後的一秒鐘,他聽到在G的唇裏,有一道淡而柔媚的聲音。

“雨月……”

蘊涵了太多撒嬌抑或是嬌媚的一把聲音,G喊了他的名字。

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那個瞬間他的身體漾起了一陣戰抖。

抑或用“悸動”來形容更為妥當。

G雙眼閉上,柔柔地沉入了熏醉的沉睡。

他的手亦停止了動作,在G睡下之後踟蹰了許久,才緩慢地收回在身邊。那一個紅色的男子,在他的身邊安靜地入睡,沒有一絲防範地,睡顏如小孩子一般純真。 而他則發覺,他身體的顫抖一直都不能褪下,反而是越演越烈一般,疾速地席卷了他整個軀殼。他不得不把這份悸動深藏在心裏,手指則狠厲地捏緊了杯腳。

但是——

一陣靈機突發,讓他松懈了手指的力道,而轉目去看身邊那睡得可愛的人。現在的他,是否還需要矜持着那份沖動,抑或捉緊擺在面前的機會。

現在此刻,把握了所有情報的他,和失落傷痛的G。那個男人展示在他面前的,是他從未見過的柔媚和受創。

是的。現在,他還不采取行動的話,恐怕就再也難以找到如此上佳的時刻了。他身體裏面的某些深藏若虛的基因開始複發,并一點一點地吞噬他慣有的處事方式和思維路線。

他舉起手,招呼侍應生過來。

“請為我準備一個房間。”

看着那躺倒在白色床褥上的男人,他有一種接近犯罪的感覺。柔和的燈光漫反射了這一間暗色調的雙人房,為它添上了點溫馨或暧昧的調色。躺在床上的G的襯衫 扣子開了幾顆,底下的皮膚被染成暖色,側邊的刺青若隐若現地浮現着紅光。他屏着呼吸把目光慢慢地移上,G的鎖骨、脖頸、臉頰,全都薰染得極致甜美,令他看 得不忍轉睛。男人右臉的刺青底下泛着酒醉的淺紅,紅發披散在其上,紅色卷翹的睫毛不時顫動。

他看着G,在那段時間中,他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有否呼吸。

換一種說法,應該是那個紅發的男子,美麗得讓他窒息。

他的手不自覺就往那蜿蜒而下的刺青撫摸去,指尖觸碰到G的肌膚,那兒傳來的細膩和溫熱讓他心底一抖。他吞了口水,将手的軌跡一點點的下移,順着那膩人的 彈性,來到了G的唇邊。如同是觸摸什麽異國珍寶一樣,他有點戰戰兢兢地用大拇指腹細細地揉去G的唇瓣。沾了酒水仍未幹的嘴唇有種讓人疑惑是女性私處的觸 感,細膩的褶皺和濕熱的粘稠感,輕易就挑起了某些掩藏許久的欲望。

如此一個讓他心動的人。

漸漸地,什麽也思考不到了。他彎下身子,貼近G。

那思戀了好久好久的氣息和味道近在咫尺。

輕 如點水的一個吻顫動了兩個人的心髒,他将自己的身體稍稍擡高,然後在迷蒙的視野裏面,他看到了G的眼睛如紅蝶出繭一樣緩慢地睜開,那雙紅眸如剛誕生到世上 一般,用懵懂的目光安靜地看着他。他的心出奇地沒有慌亂。也許是這個室內的燈光太過熏迷的錯,好一段時間裏面,兩人只如此在這樣暧昧的距離下四目相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長久的沉默之間,有一剎那,他看到了G的眼中擦過了一絲哀傷。然而就在下一個眨眼之間,那雙水紅瑩亮的雙眼笑了起來,笑得魅惑而柔媚。

“是不是連你也想對我做那種事了?”

出乎意料的話。他一愣,頓時知道G話中的“也”暗指的前例是哪一個人。對於被心愛的人拿來與其他追求者來比,他心裏有些惱火。但他不能否認,自己對G的愛戀與他人不同,是不是自己也一樣,發覺了傾慕之心之後,就會逐漸想要獨占對方的一切。

但即便那樣的話,他也覺得無可非議。假如他是真的愛上了G的話,他就會希望G的所有都屬於自己。

一旦發覺了自己的心意,他才知道自己原來占有欲如此之強。

“是的話,你會願意嗎?”他俯身下去,逼近G的臉,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愛戀與矛盾。可G的眼中,掠過了太多的猶疑。不是拒絕,亦沒有接受,只那樣颦了眉,做出了讓他愛憐又不忍的樣子。

他清楚自己對G的心意是真的。可他也不能知道別人對G那長久以來的愛戀,自己到底勝不勝得過。當思慕之人就在自己的身下,近得馬上就能夠擁入懷裏, 這樣的誘惑讓他把持不住,想要更快地占有優勢。於是,他更把自己的身體逼近G一些,已經是整個人欺在G身上的動作,就這樣不留馀地地,強逼對方面對自己的傾慕。

“如果我告訴你,我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的話,你會馬上離開那個男人身邊嗎?”

然而他選擇了的,卻是一條急功近利的路。

就在那句話的尾音落下,G的瞳孔因巨大的驚訝而緊縮起來。仿佛要他進一步确認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假一樣,G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他亦沒有移開視線,而是更加堅定地看着對方。

“一直以來,你就是因為想要知道那件事的真相而不斷忍耐對吧。所以現在的話,你已經不需要——”

一陣緊得讓他窒息的力度突然在脖子處傳來,他驚訝地看到,G的表情于一瞬全然改變,他在那雙紅眸中,只見得到“恨”。

“你只需要告訴我,到底是不是那個男人。”大概只有割入骨髓般的痛,才會讓人有這樣的恨。那一雙眼眸的血紅,全都是由恨意所注入的。

看着G滿懷仇恨的眼睛,他頓時察覺到為什麽Giotto始終不願意提及這件往事,并竭力阻止G去尋找真相。而他現在即将把G引向的,就是一個懸崖。

——會粉身碎骨。

他的心髒顫抖了。

“但是你要答應我,你不能去複仇……”

想要挽回已經來不及了。G咧開了個譏諷意味的笑,然後把手撫上他的臉頰,那樣的妖嬈姿态讓他一陣心神恍惚,“我不可能忘記那件事。”G笑着,拉着他的手掌貼到臉上那一片緋紅的痕跡上面。

他感覺到G的刺青,在傳出如被烈火焚燒一樣的劇痛感覺。但是G只笑着,妖豔得如彼岸花綻放一樣。

“這個傷疤是那個人給我的,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那個男人的笑容,載滿了仇恨,和如同火燒一樣的痛。

“我要把一切都還給他。”

在這一刻他才發覺,他把所愛的人帶到了深淵。

一切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已經好有幾天沒有看見G的蹤影了。沒有捎口信,就這樣一聲不吭地離開的情況,大概從未有過,這讓和G是青梅竹馬的GIOTTO也開始擔心。而知道內情,抑或說是導火線的他,則沒有勇氣向友人說出G消失的真相。就連他自己,也不敢承認,G很有可能是去複仇了。

點起這一朵仇恨之花的人,正是這個魯莽幼稚的自己。下唇傳來的一絲疼痛讓他稍微從自責的心态中抽身出來,他聽見了GIOTTO在他耳邊提着音調喊自己名字的聲音。

“喂~~~~”

“呃!怎麽了……?”

他連忙回神來,盡量作出一副無事微笑的日常模樣,但卻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友人眼裏看來有多牽強。金發男子皺了皺眉,煞有想法地望了他一陣,最後還是嘆出一口氣。

“我要出去找G,你也一起來吧?”

被提及弱處,他霎時一陣慌亂,語句混亂之間,朋友早已看出端倪。

“雨月,你到底……”GIOTTO揣測着,而他也在這片斷之間,穩住了自己的心态。

再次睜開來的雙眼,經已清澄如水,“很抱歉,GIOTTO。”

“……”男子靜默着,不明白他為何要道歉。

而他亦沒有意願想要多作解釋,因為他明白,如果是GIOTTO的話,就一定能夠領悟到的。

果然不錯,只稍數秒,青年的面色已經變了。

“雨月……你——!”

高聲的責備如預想中降臨,他閉上雙眼等待友人的責罵或者是毆打,然而GIOTTO的聲音卻在途中戛然而止,他在遲疑中緩緩睜開眼睑。

蔚藍的天空中有烈火在燃燒。

GIOTTO眼中的那片蔚藍,正被烈紅的色澤熊熊薰染。

他的身體突然傳來一陣毫無預兆的顫栗。這一種噩兆,不是源自於自身,而是來自背後,穿過這小樓的窗戶,更遠的地方——

雖遠卻這麽地,切入心肺。

“轟隆————!”

一陣強烈的爆炸聲突然從窗戶傳至這小小的房內,一瞬間紅光與炙熱的火花閃耀了整片陰暗,他和GIOTTO都下意識擡手擋住這刺目的火光,随之而來的還有 地面的震蕩感和爆炸的沖擊感,撼動了整個小鎮。這一剎那的驚動試過後,他才有時間把身體轉過去,望出去窗外,見到那一個場景。

遠方,那一座他們曾經到過飲宴的城堡正被火舌吞噬成猩紅一片。

“G……”即使再怎麽想要否定,但最後吐出的,仍是那個名字。

載滿了仇恨的,被火焰烙印的名字。

“這就是你所寄望的嗎,雨月?”GIOTTO嚴肅地質問他,那一雙藍瞳中,已經燃起橙紅色的火焰。而他只能咬住牙齒,不能否定,亦無法肯定。

忐忑的心髒,暴動的血脈,還有深藏的欲望。是啊,他到底在寄望些什麽的。釋放所有的仇恨,把事件推到巅峰,然後做出如英雄一般的舉動,把那個人從火焰深處挽救出來麽?

啊——就是這樣,不是麽。

他的唇角莫名就抿出一抹暧昧的笑意,他已不畏懼對方那雙燃動着大空之炎的眼。

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夠做到。就如同能澆滅這場大火的,就只有雨水。

一場傾盆降臨的大雨。

記得那時是黃昏剛過,天空卻似仍在傍晚那般焚燒着烈紅的色彩。伫立在小鎮上唯一的那座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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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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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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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