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2)

聳豪華的城堡,正被無數條火龍席卷吞噬,并不時噴發出刺耳的爆炸聲 和玻璃碎裂聲。當他們兩人風風火火趕到現場的時候,火勢已經不可收拾,整座堡壘如堕入地獄一樣,直到化為灰燼,業火都不會熄滅。城堡的不少傭人都逃離了火 場,不斷徒勞地往火場潑水。可面對這樣彌天的火勢,這樣微不足道的救援,看着只能讓人生嘆。他和Giotto站在那昔日華麗的大門前,耳邊充斥着人們的呼 喊聲、火焰的劈啪聲,各自急促的呼吸聲,好一陣都沒有發話。

他完全無法反應過來,面前的這個一個凄慘的現實,竟然是他一手挑起的。

他聽見了身旁青年切齒的聲音。

“簡直……就和那一天一樣……”

他的心髒劇烈地抽痛了一下,宛若血液砰然倒流一樣,沖擊着他的血管與內髒。只從紙張上面看到過的某些過去,現在和眼前的景象重疊在一起。

同樣是被焚燃的巨大建築,漫天的燒雲,還有被困的那一個人。

呼入肺部的空氣中,載滿了火藥與燒焦的味道。假如說那種味道能夠用形狀來比拟的話,那它将會是一個長滿尖刺的齒輪,從口腔開始,順着呼吸道,一直刮裂出猙獰的血痕,最後撕裂開每一個需要氧氣的細胞。

這一種痛楚,從體內的某處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讓他知覺恍惚,視野模糊。

在那短暫的茫然之間,他迅速捕捉到身邊有一抹耀眼的金光劃開一道流星一般的痕跡。他馬上醒覺過來,伸手就緊握住Giotto的手。

“你想要做什麽!很危險的!”

“我要去把G救出來!”Giotto的臉上,有着他從未見過的緊張,“他肯定在裏面!!”他感覺得到,Giotto的手在顫栗。就如同畏怕曾經經歷過的噩夢會再度重演一遍,男人的理智已經全然喪失,長久以來的鎮靜與歷練,在這片紅炎之前,都将宣告敗陣。

“現在火勢這麽猛……”

“難道就可以坐視不理嗎!”Giotto厲聲反駁,用力地甩開他的手。“他已經不能再受到任何傷害了……”

當那句話結束,Giotto的雙睑睜開之時,那雙瞳仁經已變得如金子燒熔時那般灼目。

“假如你要阻止我的話,就不要怪我向你攻擊了。”

眨眼間變得低沉的嗓音,他的首領,對他展示出備戰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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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他,卻不曾有半點退縮。即便如今的境地是他沒有猜測到的,但他也絕不會後悔。

“那你以為,一直把他隐瞞在過去的陰影裏面,就是在守護他了嗎?”

他只是這樣淡然地,道出自己的觀點,然後凜然無畏地,看去Giotto金橙色的雙瞳。

“……”一陣沉默之後,Giotto的火焰終於熄滅下來。青年用蔚藍色的瞳孔望去他,那個眼神裏面寄注了不安,還有依托。

“在真正做到之前,不要太過狂妄了,我的友人。”

毫不掩飾挑釁意味的話語,讓他不住洩笑出來。笑意過後,他将目光投去這座焚燒的建築。

他知道自己該做的是什麽。

“相信我吧。我會把G從這裏救出來。”

他的眼中燃燒着紅色的火焰。他不懼怕火焰,還不如說,火焰正是他所戀着的東西。

所以,沒有什麽是需要害怕的。

他如此對自己說。

他将把G從這片烈焰中救出。

把那個人,那顆心,從這片紅色的記憶之火中拯救出來。

即使隔着衣服,皮膚還是能明顯地感覺到火舌的舔舐。置身在這片如同連靈魂都能焚毀的火海中,他無法想像當初那一個小孩子是如何存活下來的。或許,是徹骨的仇恨,讓那抹靈魂變得和這灼熱的炎一樣——焚燒、嘶啼、哭喊着命運的多舛。他咬了一下齒,強忍下心髒騰升的糾痛,拼命強逼自己不要再去構想那些文字架建 起來的景象。

必須,快點找到G。他有個預感,那個紅色的男子會和這片海洋一起燃燒,将所有的憤怒和仇恨都迸發成烈焰,最後連同自己的身體和魂魄,都燒成烏有。

——再不找到他的話,再不找到他的話……

高溫的逼及和異樣的緊張讓他呼吸紊亂,汗水不斷滲出又被蒸發帶走熱量,他感覺到一種熾熱與寒冷的複雜 交替,生生地叫他逼至癫狂的邊緣。冷靜在這裏完全發揮不了作用,天花板不斷有瓦礫脫落,屋內不時聽到有人凄厲的喊聲,人的天性叫他立即離開這片如煉獄一般 的地方,他只能咬緊牙關,刻忍住內心的恐懼,小心翼翼地跨過每一道火牆。

他從沒有試過這樣彷徨。這個巨大的紅色牢籠裏面,看不見一線生機,有的只有絕望和不斷緊随你身後的死亡。

——到底是怎樣熬下來的。

他再一次於心中詢問。那樣的痛苦和無助,要一個只有十歲的孩童去承受,這不是殘酷還會是什麽。那樣的話,他覺得自己能夠理解,為什麽G會執着地去尋找那一個真相,即使過了這麽多年,還是放不下那天的事。

——啊,是的。怎麽可能忘記。吞噬了自己親人的火海,把自己推入地獄的仇人。

然而,他卻叫G不要去複仇。只是稍微想想就覺得,這是多麽不可能的事。那樣如聖子一樣的寬容和品德,常人又怎麽能夠輕易擁有。假若這樣的事發生在他的身上,他亦不知道自己能夠放下恩仇,淡然面對馀生。

在烈焰騰燒的海洋之中,他兀自露出了自嘲的笑意。

即使他知道了一切,但是有些東西,他始終沒有了解。

稍遠的地方,傳來了激烈的槍戰聲。他頓時剎住了腳步,幾秒鐘之間無法從思考中反應回來。

他握緊了拳頭。牙齒咬痛了舌尖,疼痛讓他愈發清醒。

已經不能再遲疑不前了。縱使這一切都猶在霧裏中,唯一只有一件事他很清楚。

那個時候他心髒的蹦跳是真的。

就只有那份心意,他毋庸置疑。

他張開嘴巴,高喊出那個名字,然後沒入了這片火紅的炎海中。

——他見到了什麽。

被染成血紅的,G黑色的襯衫。擁有媲美焚燒烈焰的紅發的男子雙瞳冰冷,站在了綻放的地獄花火之中。那個畫面,凄美得叫人咋舌,完全沒有一點不協調感。就 如同是從這裏誕生出來那樣,G的發絲因騰升的熱氣而浮動着,臉上的刺青也因為視野的扭曲而有着焚燒的錯覺,但只有那雙紅色的眼睛,在閃爍着冷色的光。在男人的前方,有一條由鮮血延伸出來的紅痕。在一片血泊之上,另一個人倒伏在地,看來已經受了重傷。

那個人正是這個城堡的主人。

G的手臂慢慢擡起,他手裏拿着一把黑色的槍支。最終,槍口瞄準男人的眉心,G的手指扣在扳機上,只需要扣下去,那一個人就會血濺當場。

G的手指動作停住了,他的臉就像是定格住一樣,唯有周圍的火焰不斷在舞動,映出的火光照得他的臉斑斓絢爛。那是一幅詭異的、凄豔的畫面。鮮血、火焰,與槍械。G如同一名從地獄來的使者一樣,用宣判死刑的語氣說話。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然後你就會開槍,打死我吧?”地上的男人嘲笑着把話接過去,他的嘴角已經不住噴出血液。只不過看到這樣場景的G并沒有生出半點憐憫,還是如死神一樣,用冰冷的語調回答。

“不錯。你當日,也是這樣的吧……?”

G的語氣終於有了一絲顫抖,他的手更把槍柄握緊了。

“不要多說了。你馬上就會死在這裏。”

然而,在當G的手指即将扣下扳機的一個瞬間,男人卻洩出了一聲笑,然後逐漸變成狂妄的大笑。

“你笑什麽?!”G的冰冷終於被這無畏的笑聲打斷,他憤怒地吼叫,然而握着槍的手卻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你殺得下手嗎,Galting……”

突然被喚出的,G的名字。

紅發的青年顯然一愣,雙瞳中的寒意也逐漸換成觸動。而就在下一秒,全數的冰冷都消失無蹤。

G如一只發狂的獵豹一樣嘶吼了出來。

“不要叫那個名字——!!”他的眼睛血紅得如同饑餓的野獸,“那不是你能叫的名字……!”

成功破毀對方陣勢的男人即便受了重傷,依然笑得狡黠,“是嗎,雷明頓可是經常和我提起這個名字呢……”

被提及的,另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就像是觸發點一樣,逼得G無處可逃。

“住口!”伴着厲聲喝止的,還有飛濺出來的子彈聲。G的那一槍,就打在男子的身邊。就差那麽一丁點,就能夠穿入他的血肉。但是即使那樣,男子還是沒有畏懼,繼續妄言,“啊,是了。忘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啊……”

當男人吐出那句話的剎那,雨月看見了G瞬間崩潰的容顏。

就好像是世界末日一樣,所有希冀都泯滅了一樣,再也看不見日出一樣。

“快要當舅子咯。你最愛的姐姐……懷了我這個殺死你們父母的仇人的孩子啊!!”

那才是,正式宣告的死亡宣言。

他看得見,G的瞳孔和手都開始了無法抑制的戰抖,那個紅色的男子,顫抖得甚至無法握好那把槍。

“閉嘴……雷明頓她……”有個世界在坍塌。

“不會的……不可能……”無法接受的殘酷現實。

“為什麽……為什麽……”G的靈魂在不斷焚毀。

“我要殺了你————!!!”

響震這個巨大火海的咆哮伴随着狂亂的槍聲一起,震得人耳膜欲裂。而就在即将無法挽回的一瞬間,他沖了出去,用盡全身的力量去按制住G持槍的手腕。

子彈瘋狂地亂飛出去,濺起無數小型爆炸和濃烈的硝煙,被他捉住的那只手腕力量大得驚人,近在咫尺的G的側臉已經猙獰得無法辨認。

“G,你冷靜點,那是你姐姐的丈夫啊!”

“你放開我!!”

無論他怎麽大聲的勸阻,G還是不願放下手槍。被燃起的仇恨經已到達頂峰,被剝奪的親情,還有踐踏的親人,一直以來尋找着的那個仇恨的終點就在眼前,那把槍怎麽放得下,怎麽放得下?!

“再不放開的話,就連你也殺了!!”

争搶之下,G高聲警告道。那一個時刻,雨月有過瞬間的停頓,但這樣的耽疑只持續不過千分之一秒,就在下一個轉承,他順着G的力道,把黑漆的槍口抵在自己的心髒。

他握住G的手,槍口用力地壓抑住血脈起伏的那個地方。

他看着G,目光一瞬都不願放開對方。

“你會開槍嗎?”我的心髒就在你的槍口之下。

“你……”他在G的紅瞳之中,看到了一瞬的愛憐。就這樣,夠了。即便G真的開槍,他都會覺得這是值得的。

不忍地看着雨月,G最終是狠咬着牙齒,松下了握住槍的手。望去旁邊的那個人,他已經是意識迷離,恐怕再不救治也即将離開人世。

他亦望去那個男人的方向,然而也只能把眼神轉了回來。面前的G,仍然在顫抖。

“殺了他的話,只會讓你的姐姐成為寡婦。你願意看到你的姐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沒有了丈夫和父親嗎?”

他淡淡地述着,G緩緩地擡起頭,赤紅的眸子迷惘無助地看着他。

“那樣的話,你只是在重蹈覆轍而已。你殺死了一個父親,讓一個孩子成為了孤兒。這是你所寄望的嗎,G。”

他看到那雙瞳,漸漸被哀傷濕潤。

“為什麽……”他聽到G凄傷的抽泣聲。“這雙手……這把槍……”

那雙白皙好看的手,那一把漆黑發亮的兵器。

淚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沒有沾染一滴鮮血的手掌和槍身之上。

“本來就是為了不親手染上鮮血而存在的,但是……為什麽……”

“好痛苦。”G的手,揪緊了自己的心髒。

“我不是對殺人已經沒有感覺了嗎……為什麽……”

滾燙的鮮血,溫暖的淚水,還有發熱的槍膛。

缭繞在身邊燃燒的火焰,一直深藏在心裏不滅的火焰,和為了刻印當日印下的火焰。

現在為何都在劇烈刺痛。

“父親…母親…姐姐……”

淚水洶湧成雨,G再也支撐不住受傷的身體,跪倒在地上低聲哭泣。

“G,你受傷了嗎?!”他趕緊同俯下身子,想要把G扶起來,卻發現對方的身體根本就是疲軟的,左腿如同折斷般挂在身上,在火光的掩映下,隐隐看得出有個洞口在湧流出深色的血液。

到底是用怎樣的意志撐到現在。他拼命搖晃G的身體,要他不要暈過去,此時火勢已經越來越猛,再不想辦法離開的話,只能被封在這裏等待死亡。

“你走吧……這樣的火我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再經歷多一次……我也……咳!”

話沒說完,G的口中已經噴出鮮血。他趕緊喝住G,要他不要說話,然後奮力架起G的手臂,要兩個人一起離開。

“為什麽……”G極為辛苦地問道,而他只側目看去那張失去血色的臉,然後将目光望向火場中隐約可見的外面。

“有些話,我還沒能跟你說……所以,你不能死。”

他沒有再去看G的表情,而心中卻砰然不止。

他轉頭看去側邊已經暈迷的男人,沉默了少許,即使知道再多一個人的話,只能在多一份危險,但是怎麽也放不下,自己的這份仁慈,和身為雨的使命。

SIX

最終,出現在等待已久的衆人面前的,是三個連成一線的人影。雨月一個肩膀托着一個人從如此巨大的火場中奇跡般脫逃而出。城堡的傭人驚呼着跑過去把自己的主人接過,而Giotto則沖上前幫助他把G扶好。仍然焚燒着的城堡背景下,在對面的那一群人中,有一抹紅豔的顏色尤為顯眼。他小心翼翼 地把G放在地上,然後禁不住自己的目光一直往那裏看。

那抹發色,跟G的一模一樣。

而就在下一秒鐘,那一把美麗的紅色卷發悠揚地轉了開來,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張擁有微妙熟悉感,漂亮得如天使一般的臉蛋。他霎時有一個感覺,他知道那位女性是誰。

那一雙和G極為相似的眼睛看到了這邊,然後淚水竟然從眼眶中洶湧滑下。她提起裙子,踩着高跟鞋,不顧一切地朝這裏沖了過來,然後一下子撲在G的身上痛哭。

“Galting!Galting!你醒醒啊……!”

那是一把凄美的,憐人的嗓音。

Giotto柔聲安撫她,“Remington,沒事的,他只是暈過去而已……”

那個名為Remington的美麗女性,是G的姐姐,亦是他唯一的親人。

身後的城堡依然在熊熊燃燒,連帶着傷痛和回憶一起,走向黑夜的盡頭。

他靜靜在一旁看着G昏迷的臉,默默地咬緊了嘴巴。

他的心髒,依然如這場大火一樣,跳動得砰然不止。

他的心意,原來只找到了個起始。

Galting。

何時才能呼喚那個名字。

殘破的小樓裏面,迎來了一位容貌超群的客人。而她現在就守在G的床邊,一刻都不舍得移開目光。

或許,她仍在偷偷掉淚吧。他昂了昂腦袋,頸椎因長時間的繃緊而一陣酸痛。他只能守在三樓的房門前,不敢進去打擾那對姐弟的重逢時刻。槍傷引起的炎症令G發了起高燒,現在想必一定很辛苦吧。然而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這樣,作着無用的守候。無數次想擰開門把進去,只要能稍稍看對方一眼也好。但是即使想要相見的願望充滿整個腦海,但一想到相見,他必定會內疚非常。也許,會忍不住心裏的澎湃,沖上前握住對方的手。

雖然他有着強烈的意願,但是這些情意,對於G來說還是為之尚早吧。

一邊惦念着心裏頭珍愛着的人,一邊怨念自己的無能,長相俊秀的男子不住嘆了口氣。應接這聲哀嘆的,是一把翩然風度的聲音。

“怎麽了,我的友人?”他朝樓梯旋轉上來的地方看去,金發的青年臉上含着柔和的笑意,雙瞳湛藍湛藍。

“Giotto。”由於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他只喊了對方的名字,然後就沒了下文。

青年看看閉上的門扉又看看他,自是通曉了他的心念。

“不敢進去?”

他苦苦地笑道,“嗯。”

“那樣的話,就陪我到天臺聊聊吧?”

地中海的天空還是一如既往地澄藍如鏡,一覽無暇。帶着些許鹹味的海風從遠方拂來,那是一種非常親切而真實的味道。兩個人靠着扶杆,迎面朝海,鼻腔裏面灌滿了這片土地和海洋的氣息。Giotto的腳踩在欄杆下凸起的地方,雙手握住生鏽的橫欄,把整個身體都朝後舒展開去。

“嗯————”擁有一頭蓬松金發的青年發出懶洋洋的呼聲,看起來像一只正在伸展筋骨的獅子一樣。而旁邊的他則完全沒有興致去看Giotto的動作,而是 凝注了一雙眼睛,迢迢地看去海的那一邊。見自己被無視,Giotto有點氣惱,“我說,你不要表現得就像是失戀了一樣啊!”

這句話讓他精神一震,他慢慢地把蜷曲的背脊直起來,呆呆地重複了友人話中的某個詞語。

“失戀……?”

Giotto呆愣了個兩秒鐘,然後極其無奈地大為感嘆,“你怎麽和G一樣,都那麽遲鈍啊!”

“……”聽到那個名字,他的胸膛糾痛了一下,手掌捉緊了鐵欄,“可以告訴我了嗎,G的事情。”他擡目看去Giotto,終於勇敢問了出來。

“你……不是已經都知道了嗎?”Giotto疑惑地反問他。

“不是的。”他搖頭,“我所知道的,只是從書面文檔上面了解到的一個被陳述的事實。G所經歷那些事時候的心情,我一概都沒能體會到。所以我……”

他以拯救的名義,傷害了自己心愛的人。即使到了現在,那個時刻的場景還依然歷歷在目。

那一個,如火般焚燒的,美麗的,絕望的人。

Giotto沉默了片刻,終於皺了眉宇,複雜地看着他,“事到如今,我要隐瞞也沒有什麽意義了。但是我只能告訴你我所知道的,至於G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麽,恐怕只有他才知道。”

Giotto的言下之意,他是明白的。他有那樣的心願,總有一天,G會和他坦誠相對,剖腹而述。

“告訴我吧,Giotto。”

那快樂和悲恸交織的過去,現在終於要重現於這片與當日一般唯美的天空底下。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某一天,鎮裏搬進來了一戶紅頭發的人家。G的父母,G,和Remington。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那四個人時候的情景——好耀眼,就像火焰一樣。”Giotto回憶着往事,笑得如孩提一般。“我的父母親和G的父母親似乎是好朋友,於是兩家人就開始了頻密的來往。我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和G一起玩耍吧。那時候的G和他的姐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不仔細看的話,還會以為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呢。有點怕生,有點寡言,做事又一絲不茍,有時又好像少條筋,真的很好玩~”

青年的眼眸眯成了兩條金色的弧線,他在旁邊安靜地聽着,細細幻想每一個細節。

“從小,G就表現出各方面的優秀。頭腦很聰明,身手又很棒。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非常低調。可能是因為父親對他非常嚴厲的緣故吧…我只見過幾次G的父親,記得他的父親是個德國人,從事着軍火販賣的工作,對他們兩姐弟的要求都極高。如果是普通的孩子的話,一定承受不了那樣的訓練吧,但是我看到的G從來沒有怨念,反而很努力地去做到每一件父親要求的事。當時的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但是等到稍微大一點之後,我才明白,那是G對自己父親的敬仰,才會令他這樣奮力地追趕着父親的吧。他那麽執意讓你梳背頭的原因,大概是因為G的父親就是那個發型的吧~而姐姐Remington的話,也是個天賦異品的孩子。你不要看她長得那麽漂亮,其實性子可辣呢~啊,就像是一團火那樣。”找到了适合的比喻,Giotto滿意地點了點頭。

“才十一二歲的時候,就已經有人追求她了。但是沒有一個追求者她是看得上眼的,她還會不時把他們耍得團團轉…可即使這樣,Remington的追求者還是不停增多,很快她就已經是遠近馳名的美人了。她經常會說,自己最喜歡的就是自家的弟弟,而且兩姐弟的關系親密到讓人說閑話的地步,讓很多人都傷心了呢…”

“就是這樣,到G十歲的時候。”Giotto的聲音沉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有一天,他們一家人住着的大屋子突然燒了起來。”

他的心一顫,手指捉痛了自己的手心。

“我還記得那天,火焰把整間屋子都籠罩了,把整片天空都燒成紅色。我和父親匆匆趕到那裏的時候,眼睛裏面看到的,只有火焰的紅色……”

Giotto握緊了自己的手臂,話音裏撕磨着痛楚。

“那樣的火勢根本沒可能救熄,只有等整間屋子能燒的東西都燒盡了,才會熄滅……我從沒看見,Remington她哭得那麽傷心…她這樣一個堅強優秀的女子,哭得這樣叫人心痛…她喊着父母和G的名字,但是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到她…直到,有人從火場裏面走出來。”

Giotto頓了一下,把頭深深地低下。

“那個時候,我記得在Remington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從未見過的情緒。現在回想起來,那……大概是仇恨吧。那個男人,手裏拿着槍,渾身鮮血地從火焰裏面走了出來……Remington她站起來,朝他奔跑過去——然後跪了下來。”

他詫異地看去Giotto,試圖從他的眼中讀取到什麽。

而Giotto的眼中,寫着的亦只有對昔日的那個女子的震撼。

“她求那個人把G救出來,她說她什麽都願意做……我大概永遠也想像不到,這樣高傲的一個人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但是為了G……她什麽都放棄了。那個男人對她說了什麽,我看見她點了點頭,接着,他再一次沖進了火場。”

Giotto的聲音,開始邁入了劇痛的地步。

“過了好一陣,他抱着一個人出來了。我真的以為,那是一句燒焦的屍體……我真的以為…………Remington她整個人愣住了,男人把那個人放到地上,我想沖過去看那到底是不是G,但是父親捂住了我的眼睛,叫我不要看……”

他緊閉着嘴唇,不敢去聯想當日的情景。烈焰和灼痛,被高溫燒爛的皮膚,全部全部都是不堪想像的。然而,那個只有十歲的孩子,竟然經受了這樣的獄煉。

Giotto的嗓音變得嘶啞,他似乎還在其中,聽到了哽咽的成分,“在一片漆黑裏,我聽見Remington尖銳的哭聲。就好像發狂了一樣可怕,她在呼喊G的名字……”

陳述到底落入了一個痛苦的中繼,兩個人都無法言語,那個過去如此殘酷,即使如今只是區區回憶,依然悲痛得刻入骨髓。

等到好久之後,心情才得以稍微平複的Giotto才能繼續說下去,“從那一次之後的事情我也不是太過清楚了。那間大屋被焚成了灰燼,Remington 也沒有見過了,聽說是嫁給了一個貴族。再次見到G是一年之後,那個密醫把他送到我的面前,G的臉上,和脖子上,刺上了火焰一樣的刺青……從那以後,G的全名再也沒人敢叫了。就像是成為了一個不想去回憶的過去一樣,連自己最初的名字也抛棄了……”

那場烈火,如同是涅槃一般,把那個孩子重生成另一個人。

“就是這樣的事情了吧。”Giotto終於長呼出一口氣,然而卻把身體轉了過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

大概是仍然無法整理自己的情緒吧。他淡淡地想到。這樣的話,憑着Giotto的敘述和阿勞迪的情報,他就能把整件事串聯成一個整體了。可是,還有一件事他非常在意。

“為什麽……G會說他欠了你呢?”

Giotto的肩膀一抖,他在他的那個方向,看到Giotto擡起頭望着天空。

“那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幾年前,戰火蔓延到這個鎮子上,我們兩竭力保護這裏的人,可是我的父母卻不幸葬身了。G認為那是他的責任,所以才一直耿懷至今吧……”

“……”他沉默不語,只發覺自己又一次觸了他人最痛之處。

“我已經告訴過他很多遍,叫他不要在意,但似乎一點效用都沒有啊……”Giotto仰向天,無奈地苦笑,“我有點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他望着友人即将離去的背影,許多話梗在喉嚨中,想道卻又道不出來。

“Giotto!”然而,他還是很想喊住青年的腳步。

青年停了下來,并不轉身,只等待他的話。

他張開嘴巴,品嘗到火災馀下的、地中海的、這件小破房的味道。

對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思念,全數都飽嘗在這片無垠的天空底下。

他的家族、他的友人、他自己,和他所愛的人。

他将會守護重要的一切。

“不會再失去了。”

如同誓言一樣,他大聲地說了出來。

Giotto緩慢地轉過身來,瞳孔擴大地看着他。

“我們的家族——彭格列,會守護這一切,不是嗎?”

他看得見青年眼中流逝的,天空的淚水和光輝。

“啊。”Giotto笑了,然後把自己的手握成了拳頭。

“不會再失去了,所有重要的事物。”

這個誓言,由這片天空來見證。

我們的家族,會守護這片陸地。

他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個輝華璀璨的黃昏。他來到一個能夠俯瞰到整個城鎮的小山坡上面,迎面而來的是一個金紅得如同剛剛誕生出來的太陽,照耀在身上的夕陽的溫度,仿佛攜帶着初生的心跳聲音。

嘭咚,嘭咚。

一下又一下地擊響着象徵生命的旋律。

他的身後,慢慢響起了腳步聲。

草葉呼嘯的聲響飛滿了整片草野。

他轉過身來,看到的世界是橙紅溫暖的。

六個守護者,岚、雨、雷、晴、雲、霧,将大空包繞。

他們的首領站在中心,那雙金色的瞳仁凝聚了這片天空所有的輝煌。

“在指環上銘刻我們的光陰——”

他們帶着指環的手捧起金色的懷表,彩虹七色的火焰燃燒起來。

“用時間去記載我們的軌跡——”

他們同聲鳴唱,火焰将皮膚割裂出傷口。

“在這裏,請這片天空見證——”

守護者的血液浮動着淺光,飛向首領手中拿着的透明小瓶。

“彭格列将承載所有的「罪孽」——”

金發的男子輕輕地切開自己的血管,讓暗紅色血液滴落在他的守護者之血中。

“永世地……成為「懲罰」。”

被烙下邪惡的枷鎖也好,被寫上惡魔的名字也好。

這一切,都是彭格列的命運,和守護者的命運。

他們所擁有的是,背負起所有厄難和罪名的覺悟。

名為「Vongla」的家族的覺悟。

這一天,名為「Vongla」的家族正式成立。

依舊是那一幢寒酸破爛的小樓房。即使家族以小而隆重的形式成立了,但是Giotto全然沒有讓他的兩位最為親密的守護者住上一個比較好的環境。而雨之守護者朝利雨月也從來都是個甘於平淡的人,也就一聲怨言都沒有,繼續扛起衆多瑣碎事情,還時常一副幸福美滿的樣子。要說起原因的話,大概應該是這幾天都躺在三樓床褥上面的另外一位親信守護者了吧。

“粥熬好了哦~”伴着溫柔的聲音和甜蜜的笑容,當他捧着一碗熱騰騰的粥來到G的床邊時,紅發男子是一臉的複雜。

“怎麽了?”他呆呆地問。

“……沒有。”G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後把臉別了過去。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傾慕之意表現得有多明顯的他勺了精心熬制的粥,用嘴輕輕地吹了兩下,然後遞到G的唇邊。

這時候G的表情直接是飙升到一種難以置信的程度,而他還是不明所以地繼續把勺子伸過去。相持之下,G終於無可奈何地張大嘴巴,一口含掉粥水。

“唔呃好燙——!”因為吃得太過急,嘴裏的高溫讓G一下子受不了,直吐舌頭。

“你沒事吧!”他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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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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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