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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進來的時候趙王氏正坐在豎着一面名為玻璃鏡的鏡子的梳妝臺前,紫眉正細致的給她梳發。

不同于現下人們所用的銅鏡,這玻璃鏡是海外那邊流過來的,光滑的鏡面,外邊一圈鑲着纏枝玫瑰花的銀紋,人站在鏡子面前,裏邊照出的人影那是清晰無比,十分神奇。不過,相對的,它的價格也是非同尋常,有價無市,而如此珍貴的鏡子,則是趙王氏的陪嫁。

桃花目不斜視走過去,福了一禮,喚了一聲:“夫人!”

屋裏溫暖如春,小檀木的梳妝臺上用一個細頸白色細瓷橘色錦鯉紋的花瓶插着兩支嫩黃色的臘梅,顯得格外的清雅,就如趙王氏這個人一樣。

趙王氏穿着一件寬松的月白色褙子,她的小腹已經微微挺起了,很是明顯,來年三月便足月了。大概也是有了身子的原因,她原本顯得有些清冷顯得高不可攀的模樣也柔和了幾分。

紫眉給她挽了一個元寶髻,戴了釵環,手上拿了一支白玉雕玉蘭花的簪子在她頭上比劃着,細聲詢問她的意見。

“蕭姨娘也來幫我看看,我該戴哪樣?”見桃花,趙王氏笑着說道。

桃花邁着小碎步走過去,有些害羞的道:“夫人天生麗質,戴什麽都是極好看的!”

她這話卻也不算是恭維,趙王氏長得是極美的,一張芙蓉秀臉,面若凝脂,唇若點櫻,目如秋水,說不出的細致秀麗,容色極美。就如她梳妝臺上那支黃色臘梅,滿身清貴,端莊且娴雅。

趙王氏笑說:“你倒是會說話!”

桃花微微而笑,半垂着頭,一雙眼在梳妝臺上放着的妝奁上細細看去。趙王氏的妝奁可不像她的那麽寒酸,金玉琉璃紫金石各類材質都有,而珠釵均是有名的好手打造,做工精致,一眼看去,只讓人看花了眼,不知道究竟該選哪樣。

“夫人氣質雍容華貴,選這垂珠紅玉簪子倒是相得益彰!”桃花選的是一支白玉簪子,簪子通體是由一塊完整的白玉細細雕琢而成,上邊鑲着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打磨得極為圓潤的鴿子血紅寶石,垂下同樣色澤的兩串紅寶石珠子,紅色與白色搭配,整支簪子散發着一圈柔潤的光暈,滿室生彩。

“你既然說好,那一定是好了!”趙王氏,說着,也不見怎麽猶豫,便讓紫眉給自己将簪子插上。

整支簪子是用上好的白玉雕琢,鑲嵌鴿子血的紅寶石,寶石色澤無暇,品級上等,整支簪子都散發出一種溫潤的光暈,渾然一體,襯得趙王氏一張臉細膩如暖玉,華貴雍容,又帶着一股女子的妩媚。

趙王氏端鏡自賞,目露滿意之色,笑道:“你這眼光倒是好!”

桃花柔柔一笑,道:“是夫人您模樣長得好,即便是那等頑物,也遮不去您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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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趙王氏站起身來,桃花連忙伸手扶着,而後在李嬷嬷過來的時候主動放開了她的手。

李嬷嬷扶着趙王氏往外間走,桃花退後兩步跟着,趙王氏道:“這天眼見是越發的冷了,你那的木炭可是夠用?”

桃花道:“夫人放心,我那兒的木炭是足夠的!”她一直保持着多說多錯的态度,只要趙王氏不問,她也不會主動說什麽。

趙王氏點點頭,坐在桌邊鋪了杏色軟墊的圓凳上,桌上早食擺得滿滿的,趙王氏看桃花,笑道:“我這兒也不用你伺候,你先回去吧!”

桃花聞言,福了一禮,道:“妾身告退!”

待桃花離開,李嬷嬷将桃花送來的手爐遞到趙王氏眼前瞅了一眼,趙王氏淡淡的道:“蕭姨娘自來是個乖順的,前些日子府上花房送來的金橘嬷嬷讓丫頭給她送兩盆過去!”

李嬷嬷稱是,拿了筷子給趙王氏布菜。

出了正房,桃花并沒有直接回自個兒的青橘院,她整日呆在屋子裏,也覺得悶得慌,此時出來也想透透氣,便帶着喜兒兩個丫頭轉了起來。

紫英王府很大,一路走來,路邊的梅花朵朵綻放,粉的白的都有,一片馨香,且三步一景,看得人目不暇接。

桃花走了一路身子有些發熱,珠玉見她喜歡,便笑着建議道:“奴婢還知道一個地方盡種了梅花,姨娘可要去看看?”

桃花正在興頭上,自然欣然應允。

“這地方旁人不常過來,奴婢也是偶爾一次見了才知這還有如此美景!”珠玉在前邊引路,一邊給桃花說着。

花園往東邊走,而越走景色也越蕭索了,地上的積雪打掃得并不精心,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突然眼前卻是一亮,那是一片望不到頭的梅林,紅黃兩色的梅花含苞待放,嬌嫩嫩的在枝頭綻放,此時上邊覆了白色的積雪,白色中透出一點豔色,而在梅林中,靜靜伫立着一座精致的亭子,真如潑墨的山水畫一般,美麗極了。

喜兒也是見呆了,卻是突然面色一變,道:“姨娘,這,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我們還是快快離開吧!”

“這是怎麽了?”桃花問。

喜兒不欲多說,只道:“姨娘您便聽我的罷,原因我們出去再說!”

桃花見狀,哪裏不知這有問題,便道:“既是如此,便聽你的!”

而在離開之前,桃花似乎在梅林中間的亭子裏看見了兩個人影,待細看卻是什麽也沒有,只當是自己眼花了。

主仆三人又匆匆而回,直到看見府上青衣襖裙的丫頭婆子,喜兒這才松了口氣。

她們所在之地是一個小花園,花園裏邊卻有一個不大的湖,此時上邊結了薄薄得一層冰,可以看見透明冰層下游動的各色錦鯉,湖邊種着垂下綠枝的柳樹。

桃花走到一棵柳樹之下,看着平靜的湖面,問喜兒:“剛才那是哪?你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喜兒面容有些糾結,老老實實的道:“那是舞秀閣,聽說以前住的是王爺最寵愛的一名舞姬,她本是長樂坊的舞女,被王爺相中了便帶回了府上,極受寵愛,甚至還給王爺生下了一位小少爺,剛才姨娘所見的那片梅林便是老王爺特意為她種下的。只是後來,她被發現與人通奸,而後撞死在了梅林的廊柱子上,自那以後,這舞秀閣便荒廢了,老太太更是禁止其他人進去。不過聽說那人被通奸不過是被太太污蔑的,後來死後冤魂一直在梅林徘徊不去,每每到了她祭日那天總會聽見女子幽幽的哭泣聲。”最後一句話,喜兒聲音放得極小,只有主仆三人聽得見。

桃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攏了攏身上的鬥篷:“······這件事,就當再也沒聽過!”

喜兒見桃花面色有些難看,心裏也一緊,她是家生子,對府上許多事知之甚多,不然如此隐秘久遠之事她也不會如此清楚,更知道一個道理,知道得越多越危險。

珠玉慘白着一張臉,抖着唇跪在地上,道:“姨娘,奴婢有罪!”越是殷實的人家,華麗的外表之下卻是存在着許多見不得光的腌臜事兒,更何況此事涉及府上兩個最尊貴的兩位主子,若想打發她們主仆三人,那也是極為容易的。

桃花道:“你這是作甚?此時也怪不到你頭上,再說,這事兒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太太,怕是早已忘了,你們又何必驚慌?”

桃花面色極為震驚,就連語氣也是冷冷靜靜的,讓人信服,見狀,珠玉和喜兒原本有些七上八下的心終于放下,只警告自己,日後行事得更加冷靜沉穩才是。

其實桃花并不如兩個丫頭想的那麽冷靜,此事如今都讓府上的人諱莫如深,可見其中忌諱,而且如此隐瞞,顯然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不得不讓桃花多想。不過,她們三人也只是誤闖,即使被人知道了,那也無傷大雅才是。

喜兒見氣氛有些沉凝,便尋了話頭說了逗趣,笑道:“先不說這個,姨娘,奴婢聽說這湖裏住着一只千年神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說的湖,自是她們面前這個。

桃花聽了來了興致,好奇的問:“千年神龜?”

喜兒抿唇一笑,道:“奴婢也是聽奴婢阿娘說的,說是是第一位紫英王在東海尋到的一只神龜,聽說是活了上千年的,便讓人将神龜放在了這個湖裏,只是這麽多年去了,奴婢也沒見這湖裏有什麽神龜,奴婢想,這大概只是傳言罷了。”

桃花被凍得鼻尖兒通紅,她自來是怕冷的,平日恨不得在屋裏挨着火盆哪兒也不去,若不是見這雪景難得,她也舍不得從暖哄哄的屋子裏出來。而此時雖然穿着厚實的鬥篷,湖面上的寒氣卻是一個勁的往她體內鑽,手上捧着放了明炭的手爐,可她仍是覺得冷得不行。

唉,自己果然是嬌氣了!想當初在家裏的時候,雖然也覺得凍得不行,可是卻也沒有如此挨不住凍,桃花感嘆。

吐出一口白氣,桃花道:“這神龜想來也是個有靈性的,哪能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輕易見到?行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主仆三人打道回府,桃花攏了攏身上的鬥篷,轉身卻覺腳下一痛,身子瞬間就往後栽倒了去,她的目光在珠玉和喜兒二人詫異又驚恐的臉上一掃而過,而後是陰沉沉的天空,最後是冰冷刺骨的湖水以及從水下看上去變得扭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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