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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碩從尊懿院出來并沒有帶含香去後院,也沒有去前院,而是直接穿過了半個紫英王府,來到了王府的馬房。

“大爺,您帶奴婢到這兒幹什麽?”含香抖着唇問,她被凍得不行,直抱着雙臂打着哆嗦。

從尊懿院出來得急,她并沒有撐傘,此時天上雪下得大,全部落在她身上,原本好看的綠色綢衫早就被冰雪浸濕了,濕濕冷冷的貼在身上,極為的刺骨,原本打着胭脂顯得又紅又甜的臉也掩不住蒼白,原本八分的容貌也只剩下四分了,真是看起來可憐得緊。

她這副模樣,就連書硯看了都覺得可憐,不過趙碩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紫英王府是兵将之家,府上的男兒都被要求精于騎射,因此府上的馬房建得很大,裏邊的馬匹也均是上好的品種。而馬房有數十個奴仆負責這裏,這裏并沒有什麽難聞的氣味,每匹馬都被照顧得精神抖擻。

“大爺!”馬房的管事穿着灰毛鼠皮做的袍子幾步跑了過來,微俯着身子問:“大爺今個兒怎麽過來了?”

管事姓趙,名良,祖輩都是給趙家養馬的,是王府的家生子,原并不姓趙,只是後來才被賞了主姓,跟着王府姓了趙。

趙碩道:“我惦記着踏雪,便過來看看!”一邊說着,他走到了一間馬房之前停下了腳步,這間馬房極為寬闊,裏邊站着一匹毛色烏黑四肢卻是雪白的駿馬,一雙眼睛烏漆漆的極為有神,看起來頗為神駿。

見着趙碩,這名為踏雪的駿馬嘴裏嘶鳴一聲,高仰起脖子,踏動着四肢,顯得有些焦躁。

“今天可不能帶你出去兜風!”

趙碩伸手摸了摸踏雪的脖子,拿起一把幹草喂它,這馬是他的坐騎,也是他的戰馬,是難得的千裏神駒,還是當初大宛國進貢的寶馬所生下的第一只馬駒。

安撫了因為呆在馬廄裏而顯得不高興的踏雪,趙碩指着凍得連抹了豔麗口脂也遮不住唇上的青白的含香,對着趙良道:“這丫頭,以後就讓她照顧踏雪!”

含香:“······”

趙良瞥了一眼因為受凍而瑟瑟發抖的含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這馬房裏多是男人,也有女人,卻多是些身材膀大粗圓的婦人婆子,幹事可不比男人差,像含香這般模樣好的,一般都是在內院伺候的,趙良他們可難得一見。

不過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幹得了養馬這種粗活嗎?趙良忍不住嘀咕起來。

“大爺!”回過神,含香意識到趙碩話裏的意思,頓時臉色一白,顫顫巍巍跪下,眼圈一紅,淚珠兒就在眼裏打轉:“奴婢,奴婢是要伺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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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惶然,仰着頭看趙碩,生怕他真讓自己留在馬房了,抖着聲音幾近祈求的道:“望爺憐惜奴婢!”

當初在趙李氏身邊伺候,說是丫頭,可是趙李氏為人雖然強勢,但并不難相處,她過的日子甚至比外邊普通人家的小姐還要好,可以稱得上嬌養了。而這次趙李氏在幾個丫頭裏選了她伺候大爺,這話裏意思分明是要擡了給他做侍妾,含香滿心以為自己是一步登天了,從丫頭變成了半個主子,想蕭姨娘那不過一個村姑都能得到大爺的恩寵,自己只比她更出色,只要給她機會,大爺的心自會被她籠絡過來。她一切想得美,可是孰料她口裏的大爺并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如今竟要她來馬房做伺候馬匹的粗活,這簡直是個晴天霹靂。

趙碩根本沒看她一樣,只拿了幹草喂他的踏雪,那模樣,那踏雪比她這個嬌滴滴的美人更讓他上心,聞言也只随口道:“你就把踏雪當成爺伺候就行了!”

含香:“······”

她看着趙碩的目光完全是不可置信,使勁的搖着頭,道:“奴婢是太太給您的,您不能這麽做!”

趙碩終于正眼看她,笑道:“你也說了你是太太給我的,那就是我的人了,我要你做什麽,你就該做什麽。如今你只要伺候好踏雪,那就是幫了我大忙了!”

含香甩着頭,拒絕道:”奴婢做不來的!做不來這種事的!“

趙良連忙道:“這位姑娘請放心吧,剛開始或許你會不适應這裏的生活,可是等在這裏過段時間就會習慣了,也會發現這裏的是事情很簡單的!不過,你這身材看起來是瘦弱了些,不過多做事,肯定能變得強壯起來,就像那位李家的一樣!”說着,他單手一指,剛好指着一個腰有水桶那麽粗,身材堪比男人的一個青衣婦人,那婦人正單手拎着一桶水,健步如飛。

含香險些暈厥過去,這·······這,難道她以後要變成這種模樣?不,不要啊!

趙碩對趙良道:“那我就把她交給你了!”

趙良拍着胸脯保證:“大爺您放心,這丫頭我一定給□□好,過幾日就能上手這裏的活計了!”

趙碩點點頭,負手卻要離開,卻沒想到被含香一把抱住腿,這下含香可顧不得什麽姿容形态了,眼淚鼻涕的往下掉,哭噎道:“大爺,大爺,求求您了,奴婢不要留在這裏!奴婢要回尊懿院,要回去!”

趙碩搖頭,道:“這可由不得你,你如今是我的丫頭,又怎麽能回尊懿院?這讓太太怎麽想?太太也是體貼我,知道踏雪難伺候,我還希望太太能再送我幾個丫頭,她身邊的丫頭,個個都是伶俐了,必定能将踏雪照顧好!”

說着,趙碩轉身離開,含香想抓住他的衣服,卻抓了個空。

“……不,大爺……”含香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跪在地上冰冷的寒氣不斷的往她膝蓋縫裏鑽,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的心更冷。

“你也別糾纏大爺了!”書硯撐着傘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目光有些憐憫的看着她,道:“大爺可不是你多求幾句就會心軟的,你若是惹急了,大爺可不懂得憐香惜玉,就算你是太太賞的,也能叫了人牙子來把你發賣了出去。你倒不如老老實實的在這裏好好照顧踏雪,說不定大爺一高興,還能給你一個好的前程了!”

好的前程?就算以後能離了這裏,她的頭上也會有一個“馬夫”的稱號,她還哪有什麽前程可言?想到這,含香有些茫然,原本以為能翻身做主子,也能有丫頭婆子伺候,可沒想到大爺竟是連太太的面子也不給,竟然把她直接丢到了馬房。

太太,對,自己還可以找太太做主!

含香死寂的眼裏生出一絲光亮來,踉跄着從地上站起來就往回跑,而等她回到尊懿院,趙李氏氣得差點丢掉了自己的自制力。

“真是的,大爺如何也不能讓人去馬房做事啊!”趙嬷嬷覺得好笑,她們尊懿院的丫頭,拿出去說是個小姐也是有人信的,哪做得來這種粗活。

趙李氏看了垂手站着還不斷抹眼淚的含香,剛出去的時候還是個光鮮亮麗的丫頭,回來卻成了這副尊容,身上的衣服都濕了,頭上的雪花進了屋化成了水讓她看起來極為狼狽,臉上的妝容也變得模糊不清。

“行了,你先下去梳洗一番吧!”這副模樣她都看不下去了。

“是!”

含香福了一禮,抹着眼淚出去,然後回到了自己在尊懿院的屋子裏。她是二等丫頭,是三個丫頭一個屋,原本同屋的兩個丫頭看她被趙李氏選中去伺候大爺還很羨慕,誰讓她模樣生得好了,還以為她是去做姨娘享福去了,可是哪知道她風風光光出去,回來竟然是這幅狼狽的模樣。

“含香,你怎麽會弄成這樣?”

同屋的凝香塞了一個銀裸子讓廚房的婆子提了熱水來讓她洗澡,一邊往水裏撒着花瓣,一邊好奇的問她。

“別提了!”含香皺着眉頭,眼睛紅了一圈,委屈道:“你們根本不知道大爺他是個什麽樣的人,竟然讓我去馬房伺候他的馬!”說着她就有些氣苦。

凝香驚道:“不可能吧,大爺分明是個體貼的人!”

往日趙碩來尊懿院,待趙李氏尊敬,對丫頭也不會刻薄,雖然身材高大了些,看起來兇了點,但還是有好幾個丫頭對他芳心暗許的,這含香就是一個。

含香嗔她一眼,道:“你還不相信我嗎?”又把從尊懿院出去發生的事情說了。

“……看你摔倒,大爺真的是扶也不扶啊?”屋裏另一個丫頭也回來了,有些好奇的問。

含香點頭:“對啊,大爺不僅不體貼,還讓我去養馬!反正以後誰樂意去伺候大爺誰去,反正我是不會去的!”說她對趙碩有多深的感情那才是笑話,她過去是想過好日子,可不是去當養馬的人的。

待含香梳洗完畢,回了趙李氏屋裏,聽她說讓自己回趙碩那裏,含香頓時就跪了下去,捏着帕子灑淚,抽噎道:“不是奴婢不願意,只是大爺實在是不喜奴婢,奴婢……奴婢實在是辜負太太期望了!”

趙李氏怎麽看不出她心裏的不樂意,有些生氣又覺得無可奈何,她也不是喜歡強迫人的,只壓抑了怒氣,道:“既然你不樂意,我也不可能綁了你去!”說着擺擺手讓她下去。

含香磕了一個頭,垂着頭倒退着走了出去。她寧願被趙李氏厭了,也不願意去馬房伺候那匹馬。

趙李氏原本想着既然含香不願意,她這兒也還有好幾個模樣出挑的丫頭,随便一個派過去也可以,只是沒想到含香回來時的模樣太狼狽了,區區兩個時辰,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其他的丫頭完全被吓怕了,再聽含香說趙碩得了她們竟然讓她們去馬房幹那種粗活,一時間,竟沒有一個人願意過去。

趙李氏被氣得肝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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