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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望山屯吃了殺豬菜回來,第二天一早,劉大胖就找上門來了。
當初煤礦剛剛興建的時候,國家從各地調撥了不少工人過來支援建設,現在小平礦裏頭有政策,允許想回原籍的工人轉回原籍,工齡可以帶走。不少人,尤其是混得比較好的人都有些動心。
劉大胖認識好幾個準備走的,都打算把手上房子賣了。他知道其中有一家有門市,趕緊通知了沈寅初。
“大胖,夠意思!”
劉德宇笑罵:“滾!還叫大胖,沒看見我最近都瘦了嗎?”
劉大胖和劉小胖最近被媳婦兒壓着減肥,在家裏頭只給爺兒倆吃雜糧飯和水煮蔬菜,還沒收了零花錢。饞得他一有機會就往沈家跑,為的是蹭飯吃。
“你媳婦兒給你吃了一禮拜水煮白菜有啥用?昨天你自個兒在我家就造了半拉肘子!”
東北男人的友情,就是在相互埋汰中越來越堅固的。倆人拌了會兒嘴,沈寅初記下來地址,準備去看看買門市。
這門市房的位置不算是特別好。
百貨商店這一條街都是門市房,算得上是上岡市現在的商業街了。商業街後頭正是老蘇家住的小區,小區入口正在商業街中間。
大胖給沈寅初介紹的門市房,就在小區入口一進門的地方。這位置不算太好,要拐一下,不過好在直接從外面就能看見,也不算太差。
沈寅初對這地方還挺滿意,他找上門去,說好自己是劉大胖介紹過來的,兩邊拉扯了一上午,最後定下來九千二。
沈寅初手裏頭現在只剩下一萬二,還有五千是跟大胖借的,咬咬牙買了下來。
現在尋常一套樓房也要一兩萬,這個價格買個小門市算得上很劃算了。要不是這門市只有十八平,位置又稍微有點瑕疵,這個價格肯定下不來。
買完門市,沈寅初雷厲風行地聯系了裝修隊,把小門市裏面隔了個小房間出來,裏間是半開放的廚房+操作間,外間打了兩個鋁合金框架的玻璃櫃子。
“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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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修好了,沈寅初把蘇鯉領過來了:“這邊暫時先賣炸雞架和炸雞排,眼瞅着夏天要來了,門口再擺個冰淇淋機,挺像樣的吧?”
“挺好,”蘇鯉裏裏外外瞅了兩圈,“這活兒做得幹淨,哪天開張?”
“後天吧,我明天回村裏頭看看。”
沈寅初現在最發愁的就是靠譜人手,現在這個時候信息閉塞,報紙上經常有報道說有哪裏發現一個潛伏多久的通緝犯,萬一員工卷錢跑了,哪怕只去隔壁縣都不容易找到人。
最靠譜的辦法就是回村招人。至少不會是有什麽前科,家也在本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但是村裏頭人也不多了,前階段宏達肉禽廠招人,可把本地的壯勞力招走不少。
這事兒也不用太急,攤子剛開張,肯定是沈寅初自己先幹着,等把這邊生意和員工手藝都帶上路,之後才能大撒把。
不過,出乎沈寅初的意料,還不等他回村招人,劉老二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寅子哥!”
劉老二來的時候才早上六點,沈寅初和蘇鯉都在家,白露為霜也剛起來,好奇地看着這個突然鑽出來的哥哥。
“劉老二,你咋來了?”
劉老二早上四點不到就出門了,現在天雖然暖和些了,可是早上還是涼飕飕的。這一路過來,露水把他的鞋打濕了。
劉老二大名叫劉二奎,長得憨厚,國字臉小眼睛:“我有個兄弟在市裏頭幹裝修,他跟我說,你那店裏頭裝修完了……我尋思,我尋思過來看看我有啥能幫得上忙的不。”
二奎不像是二柱子那麽機靈,但是他聽村裏頭有人說二柱子過年時候給老沈家送了兩只野雞,就開始慢慢留心了。
他爹也教育他:“人家寅子是咱村有名的厲害人兒,你去跟他幹,哪怕眼下開得少點,夠機靈将來肯定有出息!你看人家二柱子,房都蓋了,那還不是沈家老大提攜的嗎?人家為啥要你,你比別人多啥?還不多去套套近乎?”
二奎當時跟他爹頂了兩句,可是事後越琢磨越是那麽回事兒,正好他嫂子娘家弟弟在城裏幹裝修,聽說了趕緊跑來了。
來了也沒空手,他琢磨着,老沈家都買上大發了,還能缺啥啊?這傻小子昨天晚上跑他姐家要了個半大貓,給白露為霜抱來了。
他把小貓從衣服兜裏頭掏出來,是個毛色挺亮的小橘子:“我姐家下的小貓,那啥,給倆大侄女玩……要是不稀罕,我今天再給送回去!”
這小貓掏出來了,哪裏還拿得回去?白露為霜眼睛都亮了!
沈寅初有點無奈,他想再招個機靈點的,結果除了二柱子一個頂一個的實心眼,誰見過上別人家送禮帶個貓崽子的?偏偏這貓崽子還真就投了他的緣。
前世沈寅初住院的時候,住在二樓病房,總有一只小橘貓爬上樹,偶爾對着他喵喵叫。在常年沒人陪伴的病中生涯,那或許是他為數不多的溫暖記憶了。
“小貓咪!”
為霜都尖叫起來了,白露更是過來拽着二奎的衣服踮腳去夠小橘貓。
或許因為是村裏頭散養的貓下的,這小橘貓也不怕人,睜着大眼睛往下瞅,還伸爪扒拉白露的手。
“等會兒再抱!有跳蚤!”
沈寅初也喜歡小貓,可是也不敢就這麽養起來。上岡市沒有寵物醫院,防疫站多半只能給大牲口打疫苗,狗打疫苗都難找,更別提貓的了。
“沒跳蚤,”二奎老實巴交地把貓伸手遞給沈寅初,“我姐聽說要給你拿來,洗幹淨了,跳蚤都叫抓出去捏死了。”
沈寅初伸手接過小貓,這老實孩子又在地上拿了個紙盒子,轉身就下樓。
“寅子哥,我去挖點沙子!到時候它會自己去上廁所!”
剛剛蘇鯉沒露面,她只穿了睡衣,這會兒才換好了衣裳出來,看見小貓簡直跟白露為霜一樣興奮。
“行了,行了,養着吧,白露你別往我身上爬了!衣服拽壞了!”
沈寅初從來沒教訓過人,可是男人有責任、有擔當,自然在家裏頭就有威信。這會兒媳婦閨女一起看着他,等他拍板,他哪裏硬得起心腸?
他才把小貓放下來,倆閨女就歡呼着捧着小貓去沙發上看了。蘇鯉也跟過去:“白露,好好看小貓,輕點!”
二奎也捧着裝滿了沙子的紙盒子上來了,看着站在原地的沈寅初,無辜地看了看沈寅初。
“行了,撂下吧,”沈寅初叫這小子逗樂了,“眼睛不大,卡吧卡吧還挺有神兒的。吃飯沒?沒吃吃一口?”
“吃了,我早上吃完來的,哥你有啥活沒,跟我說,我幹!”
二奎一心想趕緊有活幹,他們這輩裏的半大小子,誰不羨慕二柱子?倆月就回村蓋了兩間大瓦房!跟着寅子哥幹,有前途!
就連大興嫂,回村了穿得都比別人有樣,說話也像個城裏人了,在村長家地位也高了。
“我先說好,二奎,你可沒人家二柱子那機靈勁兒,掙不出二柱子那個錢。我也就只能按照平時雇人的工資給你開,”沈寅初醜話先說在前頭,“倒是以後如果出外送的活兒的話,能再給你加點錢。”
二奎點點頭:“寅子哥,你放心。那宏達肉禽廠開得雖然多,但是我幹過,那活兒是真累,四百塊錢不好掙。你給多少,我都沒二話。”
這年頭,礦裏頭普通礦工工資三百多塊,加上獎金能到五百,但是進礦裏可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得子承父業的,普通人可進不去。
不下井的地面工人一百多,飯店後廚打工的學徒從早到晚一個月一百塊。沈寅初琢磨了一下,決定先給這小子一百二,以後如果要送餐,再适當加點。
“一個月一百二,你跟我媽和大興嫂一塊住,包一天三頓飯,能不能行?”
沈寅初琢磨好了,新租的店面離老丈母娘家不遠,走路也就五分鐘就到了。到時候晌午那頓叫老蘇頭或者老蘇太太給店裏頭送一頓飯,他一個月給一百五十塊錢,就當是貼補貼補蘇鯉娘家。
老實說,他和老蘇家老兩口子倒比跟老沈太太還親近些,只是這老兩口說啥也不要他的錢,連蘇鯉拿回去都叫老蘇頭子給送回來了。
這回有個名目,老蘇頭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行!”二奎點頭,“寅子哥,我今天就把東西都拎來了!”
沈寅初忙活了一上午,把二奎安頓在了租房那邊。将來要是二柱子弄完家裏的事兒,就來跟二奎住一起,炸雞店這邊的人手暫時也夠了。
“我本來想招倆小姑娘,結果整了倆黢黑的小子,誰買東西不願意看見長得好看的小姑娘啊?”
沈寅初吃飯的時候跟大丫抱怨了兩句,一時間忘記了蘇鯉還在旁邊,頓時感覺一只柔膩的小手爬上了腰間:“你是不是也願意看好看的小姑娘啊?”
“媳婦兒,媳婦兒,輕點!我可是你親老公啊!”
聽見老公倆字,蘇鯉臉上一紅,撒開手。這年頭老公這倆字可還不像後來那麽普遍,這兩年《家有仙妻》熱播才開始有這個詞,這兩字堪比小心肝小親親,肉麻得不行。
大丫小丫笑成一團,還幸災樂禍:“哥,你這話就算真想說,也不能當着媳婦兒說啊。”
“大丫你就給我挖坑吧,不當着媳婦兒也不能說啊,我剛那不是說禿嚕嘴了麽?再說,誰家小姑娘也沒我媳婦兒好看啊,是不是媳婦兒?”
蘇鯉給他夾了一塊排骨:“有好吃的還堵不住你嘴。”
這兩天沈寅初冷眼瞧着,大丫的情緒好像好了不少,叫他有點欣慰又有點擔心。
吃完飯,他偷摸把小丫拉出來問:“這兩天你姐有啥不一樣沒?”
“啥?”小丫是個馬大哈,一般注意不到這事兒,“哥,我姐咋了?”
小丫這性格沈寅初也是發愁,不過暫時只能先愁大丫:“你姐前段時間一直心情不好,我看她最近突然就心情好了,這兩天她有沒有晚上自己出去?或者跟什麽人來往得多一點什麽的?”
“啥,哥你說我姐談對象了?”
沈寅初趕緊伸手把小丫嘴巴捂上:“小點聲兒!我問你呢,你成天跟你姐一起住,你還問我?”
小丫茫然臉:“我咋不知道呢……”
沈寅初看啥也問不出來,氣得給了這丫頭一個栗鑿。他只能回頭自己悄悄觀察了,問是不敢問的,大丫自從上一段失敗婚姻之後,情緒敏感許多,他生怕萬一踩了雷。
這頓飯是帶着二奎認認人,晚上他就直接住在出租屋那邊了,也能幫着幹點體力活。第二天早上,沈寅初開車去接了二奎,順便帶了炸雞店需要的東西,直接去了新店。
新店的名字和小廣場的小攤子一樣,都叫“沈記”。只不過正式做了個招牌,橫在店門口支出去,好讓來往行人看見。
“寅子哥,這招牌是不是小了點?外頭行人路過能瞅見麽?”
“沒事兒,開門了肯定有人來。”
沈寅初笑了笑,作為一家炸雞店,用招牌招攬顧客是失敗的!成功的炸雞店,應該是把路過的一切路人都轉化成客人,叫客人循着味兒就過來了!
第一天開業,沈寅初把老早之前去盛城做的積分卡拿出來了,正好做活動。
把在家就寫好的小黑板拿出來挂在牆上,沈寅初招呼二奎開始幹活。
這時候還沒有一次性手套,沈寅初買了點乳膠醫用手套,叫二奎也戴上操作。先做的不是雞排,而是雞架,這東西炸完了比雞排更香,太适合做打響的第一炮了。
雞排雞架做了一段時間,沈寅初現在也調整出了自己獨門的調料配方,腌料和炸完灑上去的粉料,都很有一套。
炸雞架現在整個上岡市也有幾個攤子了,炸雞排還沒有人成功地仿制出鮮嫩的口感,不過,就算是炸雞架大家也都喜歡去沈家小攤買,味道差太多了!
現在是四月末,馬上就五月份了,雖然街上暫時還沒有穿小裙子的小姑娘,可是溫暖的南風已經悄悄兒地來了。
沈寅初這家炸雞店開在道北,雞架下了鍋炸,那股子噴香的香氣被小南風這麽一吹,一時間整條街上都是。
“好香啊這味兒!這是啥啊?”
“我聞着怎麽跟老沈家炸雞架一個味兒呢?不是在小廣場那邊嗎?”
“不行了,我得去看看!”
第一個按捺不住的是這街上一家精品店的老板,雖然現在國營百貨商店還紅火,可是這種私營的小服裝店也已經慢慢地出現在了上岡市。
這家精品店正好開在小區門口旁邊,小南風這麽一吹,店裏頭滿滿地都是炸雞的香味。
這邊店裏頭主要賣炸雞,開門比小廣場那邊晚不少,這會兒正好是十點鐘,早上吃的東西差不多消化幹淨了,再聞着這個味兒哪裏忍得住!
“老板,這麽香,整啥呢?”
“老沈家炸雞架,吃過沒?以前在小廣場那邊開店,現在這邊開個分店,剛開店有積分活動,參加不?”
小姑娘伸頭看了看牆上挂着的小黑板,出聲讀道:“凡持有本店積分卡,十張可兌換任意兩元沈家小吃一份,上岡市內有效。”
“喲,還挺正式!這個積分卡怎麽得啊?”
“買雞架,一份送一張;買大雞排,一份大雞排送兩張,咋樣?來一個不?”
這麽一會兒,小店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聽着小姑娘讀這活動,有些人就計算開了。
這麽算的話,一張積分卡能頂兩毛錢?
“給我來個炸雞架!”
“我也要雞架!不吃孜然!”
“我要個大雞排,多給我灑點料!”
二奎趕緊上前收錢,他現在炸雞架的技術還不如沈寅初,暫時只能做些零活。
開精品店的小姑娘以前沒去小吃攤吃過,這是第一次吃老沈家的炸雞架,才剛剛下去一口,立刻就嘗出來不同了!
這料粉下得足!火候也控制得好,每一塊骨頭都酥脆得能毫不費力地咬開,咬在嘴裏頭,那叫一個滿足!
沈寅初前段時間去定做了牛皮紙袋,上面用可食用色素印了沈記兩個大字,小姑娘捧着雞架回去的路上,幾個店主紛紛伸出頭來:“老妹兒,吃啥呢這麽香!”
來這邊做生意的小店主,一般手裏頭多少都有幾個錢,中午多半就直接在外面吃了。只不過,這附近的店都吃遍了,天天去飯店吃再有錢也吃不起,這回可算發現點兒新鮮的,一股腦都去買了雞架雞排回來吃。
還有人開沈寅初玩笑:“你這地方選得好,光做我們生意就夠你本錢了吧?”
“那是,我這小店就全指着各位老板捧場了,以後要吃啥喊一嗓子或者說一聲,做好了我叫二奎給送到店裏頭去!”
沈寅初熟練地拉着生意,一直忙到午後兩點,才終于忙完這一陣子。
他算了算,今天拿出來的兩沓積分卡已經發得只剩下五張了,一沓就是五十張,也就是說中午這一會兒賣出去将近二百塊錢的毛利。
這才是第一天,接下來的生意肯定更好。
今天中午他和二奎奢侈了一把,倆人一人吃了一個大雞排當午飯,權當是慶祝開業生意不錯。晚上送了二奎回租房,他準備去老蘇家談一下中午送飯的事兒。
才走出樓道,他就瞅着不遠處路燈下大丫站着跟人說得高興,仔細一看,對面那人也眼熟。
——是蘇淼!
作者有話要說:大撒把,東北方言,原意是騎自行車車時候手從車把上松開,引申義就是放開手。
咔吧=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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