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關钰說到做到,馬上風風火火的帶着蓁兒去找她的堂兄、堂姊算帳。

「夫人,不跟侯爺說一聲好嗎?」

「不用,小孩子的事而已,不必鬧那麽大。」

她自是不怕得罪董氏,做錯的人又不是她,是她那些孫子,竟敢亂說話吓唬蓁兒,讓蓁兒怕自己的爹,但說是算帳,畢竟只是小孩子,她也不打算真把事鬧大,只想好好教教他們,所以便沒跟朱氏和唐浚之說一聲,也要奶娘保密,想私下了結。

楚兒當然跟來了,深怕夫人會闖什麽禍事。

她們兩大一小來到孩子住的院落,唐蓁是獨生女,喜歡有玩伴,都會來這裏找她的堂兄、堂姊們。

午後時分,男孩們在踢鞠球,女孩們在納涼,丫鬟在旁邊搧風服侍,還有糕點涼茶可喝,多麽惬意。

唐蓁是讓楚兒抱着,關钰還不太敢抱軟綿綿的娃兒,只敢摸摸她的頭,她看得出唐蓁想跟哥哥姊姊們玩,但似乎是有陰影,又埋入楚兒懷裏。

孩子們見到她們來了,都停下手上的動作,聚成一團竊笑,雖然有壓低聲音,但還是讓人聽見了。

「蓁兒來了,剛剛被她爹吓哭了呢,好好笑。」帆哥兒道。

「那個撞到頭的傻瓜也來了,聽說她全部的事都忘光光了呢。」排行老二的倩姐兒道。

「帆哥,你的香蕉皮真厲害,她一踩就摔了一跤,把頭都摔壞……」老三宏哥兒道。

聞言,關钰真的火了,原來上官钰是踩到他們丢的香蕉皮摔死的!

「他們真是……」

「夫人,不能打人。」楚兒在她耳邊提醒道,雖然她後頭還有侯爺撐腰,但她若是傷了人,就變成她不對了。

「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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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恐吓人。」

關钰臉上一僵,「我知道。」

她朝孩子們走去,丫鬟不明白她要做什麽,圍了過來。

「沒事的,我只是想跟他們說說話,你們退開點。」關钰命令道。

要是平常,別院的丫鬟哪會理她說的話,但如今唐浚之回來了,她身價也漲了,她們自是聽話的往後退,隔了一段距離。

「再往後退!」關钰看她們停了下來,又揮揮手,示意她們退遠一點,她要教孩子,總也得替孩子們留着面子。

孩子們#點不安的看她把下人們遣遠,最年長的帆哥兒臭着臉道:「有什麽事要找我們?」

關钰見他們看到她這個長輩來,不僅沒有問候,還目無尊長的兜在一起說笑,這帆哥兒更對她擺張臭臉,真覺得他們被寵壞了。

算了,那也不幹她的事,她只想把她要說的話說完,「你們聽好,蓁兒的娘會死是因為難産,不是故意抛下蓁兒的,她爹是去跟蠻夷打戰,才不能回家,并不是讨厭她不回家,所以你們不能再說她爹讨厭她、不要她,知道嗎?」

關钰自以為她說的簡單明了,既沒打人,也沒罵人,但孩子們又兜成一圈講悄悄話。

「她是蓁兒的後娘,她是來警告我們的吧?」

「不用怕她,祖母說過曾祖母讨厭她。」

「祖母也說她愛哭,大伯很讨厭她。」

「可是她現在不愛哭了,看起來還很兇……」

此話一出,孩子們一陣沉默。

見狀,帶頭當老大的帆哥兒打破沉默道:「不管啦,反正大伯肯定是讨厭蓁兒,我沒說錯,蓁兒很愛哭,每次逗她她就哭了,大伯一定很讨厭她哭。」

宏哥兒附應道:「是啊,祖母說過,大伯若是疼蓁兒,不會去打仗三年多都不回家,分明是大伯不想回來。」

倩姐兒點頭道:「祖母說,大伯沒什麽了不起,只是運氣好又殺了很多人而已,要是我們爹爹運氣好,一定會比大伯厲害……」

關钰一聽震驚不已,和楚兒相互對看着。

她沒想到孩子們會說唐浚之讨厭蓁兒,是因為董氏在他們面前亂說話,那些充滿妒意的話語讓不知情的孩子們聽信,并記了起來。

「嗚……」唐蓁又要哭了,雖然她年紀小,但也知道那些不是好話。

「蓁兒乖。」關钰哄了哄蓁兒,轉過身朝孩子們正色的道:「你們以後別再亂說這種話了,會讓蓁兒傷心的。」

「我們沒有亂說,那是祖母說的!」帆哥兒駁道。

關钰盡量忍着不對孩子們發火,心想他們只是被董氏教壞而已,「你們祖母說的話都是對的嗎?你們大伯殺人是為了保衛國土、保護百姓,打仗也不是運氣好就能打贏的,是得賭上性命才能打退敵人,也因為他太拚命了,才會沒空回來看蓁兒,并不是不疼蓁兒。」她深深吸了口氣,繼續把話說完,「所以以後不準再說蓁兒很可憐,蓁兒一點也不可憐,她爹很疼她。」

聽了這些話,孩子們感覺自己像是做錯了事,都面帶心虛,只有帆哥兒生氣的吼道:「才不是!蓁兒明明很可憐,我又沒說錯!」

這個死小鬼!

關钰忍不住想吓吓他,「亂說話的小孩是會被夢魔吃掉鼻子的,知道夢魔是什麽嗎?那是一種愛吃鼻子的妖怪。」

「騙人!」帆哥兒不相信。

「是真的,它會在晚上你睡覺時,偷吃掉你的鼻子。」關钰說的煞有其事,還做出吃鼻子的動作來,其它孩子們被她吓得往後一跳。

關钰得意的叉着腰道:「所以小孩子不能說些無中生有的事來中傷人,要是亂說話,某一天早上起床,就會發現鼻子不見。」

聞言,孩子們都僵住不動,皆是聽信了也吓到了,帆哥兒也愣住了,畢竟他還只是個九歲的小孩。

關钰心想他們該會好好反省的,便滿意的和楚兒踏出院落。

「我沒有打人,也沒有罵人。」她申明。

「……」楚兒實在說不出話。

唐蓁怯怯的看向關钰,「娘,那個妖怪也會來吃蓁兒的鼻子嗎?」

聽到她叫她一聲娘,關钰頓時心花怒放,一顆心都融化了。

「當然不會,因為蓁兒是個誠實的好孩子。」她摸了摸她的頭。

唐蓁被摸頭好開心,睜着像小狗般的圓眸看着關钰,朝她伸長了雙手。

關钰看不懂她的意思,還是楚兒笑着提醒道:「夫人,蓁姐兒很清楚您為她做了什麽事,現在她可喜歡您了,要您抱呢。」

「可是我、我不會……」關钰整個人不知所措。

楚兒硬将唐蓁塞入她懷裏,關钰下意識雙手抱緊,便聽到楚兒笑說:「這不是很簡單嗎?」

唐蓁小手圈住她的脖子,朝她腼腆一笑,關钰感到心髒怦怦一跳。

天啊,蓁兒好可愛,她愛上了這個孩子了!

「蓁兒,我們回去喝甜湯吧。」她一邊興高采烈的說着,一邊加快了步伐。

「蓁兒要喝!」唐蓁也很開心,小臉紅撲撲的。

楚兒笑看着她們,真覺得她們像極了一對母女。

只是她們并不知道,此刻唐浚之和阿太就站在後頭。

在她們踏出院落時,他們就跟着了,躲在一旁的大樹後看到所有發生的事。

「侯爺,夫人她、她……」阿太激動的說不好話,蓁姐兒被帆哥兒他們說難聽的話欺負,夫人替蓁姐兒打抱不平,也替侯爺辯解說了好話。

唐浚之也看到了,震驚的他愣怔望往關钰的背影。

在女兒大哭後,縱然娘告訴他女兒是因身體不适才哭,但他仍不放心,想起上官钰被他吓哭的難堪情景,真怕他也讓女兒害怕了,愈想就愈不安,顧不了身上仍有傷,想到女兒的房間看她一眼。

走到一半,卻看到妻子帶着女兒往侄子住的院落走去,他狐疑的跟上,想知道她帶着女兒去那裏做什麽,沒想到會撞見她所做的事。

唐浚之內心感到困惑,無比的震撼,只知她的所作所為,讓他更加暈頭轉向發。

隔天一早,關钰牽着唐蓁的手來到唐浚之房間前。

在昨天下午,她從帆哥兒他們的院落回來後,唐蓁便黏着她,她去哪都要跟,也吵着要她晚上陪睡,婆婆無可奈何下,只好讓她帶着蓁兒,晚上不必過去照顧唐浚之。

當她和蓁兒同躺在一張床上,看着蓁兒入睡的小臉蛋時,她想到這孩子居然會以為她爹讨厭她,而哭得那麽傷心,就覺得心疼。

她想到自己在很小時就失去了爹娘,她真的不忍心看蓁兒這小小的年紀就和親爹疏遠,所以她在左思右想下,決定帶着蓁兒到唐浚之房裏,好讓蓁兒多親近她爹,也讓她知道,她爹并沒有讨厭他。

至于是否該讓唐浚之知道他女兒受欺負這事,她想董氏背地裏搬弄是非,孩子們也不一定能明白其中意思,況且她都已經教訓過他們了……還是晚點再說好了。「蓁兒,一起進去吧。」她彎下身,鼓勵的道。

唐蓁有點退縮,但想起關钰對她說過爹不讨厭她,爹是疼她的話,便朝她點了頭。

房內,唐浚之正在看書,阿太在泡茶,當房門被推開,關钰帶着唐蓁踏進來時,唐浚之臉上明顯閃過錯愕,也有些不自在。

唐蓁也躲在關钰背後,偷看着她爹。

經過昨天一事,父女倆都有些尴尬。

關钰咳了咳道:「侯爺,昨天蓁兒哭了,所以我便去哄她,晚上沒過來,今天婆婆要我把蓁兒帶來你這裏,說要讓你們父女倆好好培養感情。」

這句話自然是她編的,朱氏并沒有要她帶蓁兒來,大概是怕蓁兒見到她爹又會哭,所以是她擅作主張帶來的。

聽到她提起娘,唐浚之想起昨天他看見的那件事,猶豫着是否要告訴娘,但就怕娘知道蓁兒受欺負後,又會擔心自責。

他真的是萬萬沒料到,董氏不只和祖母連成一氣苛待他娘,私底下還敢數落他,對她的孫子說些難聽入耳的閑話,繼而傷害到他女兒。

難道這些祖母都不知情嗎?或許不知,但祖母平日就是太縱容她,董氏才敢放肆說話,也或許她們婆媳早一起嚼過舌根,說了更難聽的事。

他會先忍着的,等他清查完這府邸所有的敗壞,再來一起算總帳。

而她……唐浚之帶着深意的目光落在關钰身上,他的心情仍是混亂的,昨天她的行徑讓他無法理解,今天她帶着女兒過來,要不是他先看到她昨天做的事,肯定會以為她是想取笑他把女兒吓哭,等着看好戲。

關钰覺得今天唐浚之的眼神裏似乎多了什麽,就連阿太也怪怪的,一臉感動……是她想太多了嗎?

關钰微微搖頭,将其抛之腦後,朝躲在背後的蓁兒鼓勵道:「蓁兒,來,叫爹。」

唐蓁沒站出來,只偷偷探出頭看着唐浚之。

關钰嘆了口氣,雖然她都向蓁兒解釋清楚了,但長期以來被她堂哥、堂姊們洗腦,小小的心靈仍有陰影,加上唐浚之外表嚴肅,具有強大的壓迫感,更讓蓁兒不敢輕易靠近。

關钰同時也想到一件很嚴重的事,昨天蓁兒當着他的面哭了,會不會讓他覺得難堪丢臉,因此對蓁兒……

擡眼一望,關钰只見他繃緊臉,吊高着心等蓁兒喊他一聲爹。

她差點噗哧笑出聲,看來這男人比她想象中還在意蓁兒,想和蓁兒親近,又不知所措呢。

關钰催着背後的小人兒道:「蓁兒,快喊爹啊,有我在,你爹不會吃人的。」

唐浚之瞪她,她在對孩子胡說些什麽。

「你的表情那麽兇,她會怕的。」她淳淳的道。

唐浚之只好努力擠出笑,但笑得很奇怪,關钰在心裏簡直是笑翻了。

終于,唐蓁探出頭來,怯怯的朝他喊了聲,「爹。」喊完後,她又馬上躲到關钰背後。

唐浚之見蓁兒喊她爹,但一喊完後又躲起來,這心情忽上忽下,既高興又感到落寞,但至少女兒肯喊他爹,也沒有像昨天那樣被他吓哭,他是該欣慰了。

「看來,你們很不熟。」關钰冒出這句。

唐浚之又瞪她。

「為了讓你們培養感情,來玩游戲吧。」關钰提議道。

若什麽都不做的話,這對父女肯定是大眼瞪小眼的悶極了,她得想些好玩的事來拉近他們的距離。

「玩什麽游戲?」唐浚之不明白的問道。

關钰嘿嘿一笑,「蓁兒,要不要跟爹玩?」

唐浚之沒料到她會問孩子,感到有些緊張。

蓁兒探出臉來,一臉考慮的看着她爹,考慮了好久好久好久……

等不及的關钰下決定道:「不要好了,蓁兒,我們自己來玩吧。」

唐浚之第三次瞪她,這女人是在整他嗎?

因為前陣子他一直都是毫不客氣的待她,所以現在她是逮着機會,想一次讨回這口氣嗎?

唐浚之裝作不在意,悠閑自若的坐在躺椅上,朝阿太命令道:「阿太,去把我的書拿來,還有倒茶。」

關钰看着他偷笑了一會兒,自個兒也取來筆墨和紙,要楚兒幫忙磨墨,準備和唐蓁玩游戲。

唐浚之看似專心的看着書,其實很好奇她要玩什麽游戲,為什麽還要磨墨?

但當他看到她和蓁兒在猜拳後,她拿起沾了墨的筆,在女兒白嫩的臉上畫下時,他差點忘了他腹上的傷,從椅子上跳起來。

「上官钰,你這是在做什麽?」

「蓁兒猜拳輸了,所以我在她臉上畫畫。」關钰笑咪咪道。

畫畫?唐浚之怒眉一挑,「你真是瘋了,筆是用來寫字的,怎麽能畫在臉上?」她竟敢在他女兒白嫩的臉上畫畫!

「不行嗎?可是蓁兒很想玩……」關钰看向唐蓁,果然是一臉期待的睜亮着眸子。「而且輸了就一定要受罰,這樣她長大後,才知道打賭就要遵守承諾。」她說得頭頭是道。

唐浚之眼皮抽了抽,直想說不行,偏偏一對上女兒可愛的臉蛋便什麽都說不出來,就怕他一說「不」她就會哭出來,他只能忍下來,撇過頭去。

關钰憋着笑,阿太和楚兒也跟掩嘴竊笑。

接下來,她們繼續玩,這回換關钰輸了,唐蓁拿起筆就要往她的臉上畫。

關钰配合的低下頭,指了指臉頰道:「蓁兒,畫這裏,幫我畫一朵花。」

當唐浚之看到關钰大剌剌的要女兒在她臉上畫畫,全不在乎美醜時,他感到相當驚詫。

明明是個女人,竟會想在自己的臉上畫朵花,他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人,果真是粗魯野蠻,沒有一點端莊賢慧可言。

「天啊,蓁兒,你畫得真好!」

關钰突然大叫起來,唐浚之擡起頭,就見關钰臉上多了一朵花,她還拿着鏡子照着臉看,樂不可支地笑着,蓁兒也笑了出聲,楚兒和阿太也都在笑。

唐浚之蹙着眉,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笑的,有那麽開心嗎?

「蓁兒,我們再來猜拳……蓁兒輸了!」換關钰在唐蓁臉上畫個圏,然後又是關钰輸了,換蓁兒在她臉上畫圈,兩人玩得不亦樂乎,笑聲不斷。

唐浚之看得無法移開眼,從最初的氣惱、困惑,到漸漸接受她們确實玩得很開心這件事。

他也注意到關钰的小動作,她像是很疼蓁兒,不時會摸摸蓁兒的臉和頭,也會喂她吃點心、抱抱她,真讓他覺得很不可思議,當年她連還是小嬰兒的蓁兒都不敢抱,現在倒游刃有餘,那麽會陪孩子玩鬧,這一幕在他眼裏,竟成為一幅優美的畫。

就在這時,唐蓁悄悄擡起小臉,偷看起她爹,像在觀察着他。

唐浚之發現女兒在偷看他,朝她微微一笑。

唐蓁害羞的低下頭,又悄悄偷看他,那可愛的模樣,讓唐淡之的心都融化了,也覺得她臉上的黑點變得好可愛。

關钰在這時也發現唐浚之看着蓁兒的目光,那表情可真溫柔,連她都看得有點入迷了。

下一刻,唐浚之捕捉到關钰偷看他的眼神,定神凝住了她,關钰被他這麽看着,感到心髒一悸,心虛的趕緊低下頭去,也因此沒看到在他眸底深處湧現的柔和笑意。

昨天的她讓他感到困惑、震撼無比,難以置信那是她會做的事。

她明明是怕他的,又怎麽會去幫他女兒去教訓那些侄兒,在他女兒面前誇贊他這個爹,澄清女兒對他的誤會,還編故事去吓唬孩子們,不準再跟他女兒亂說話。

直到現在,看到她陪着女兒玩,看到她疼寵女兒的模樣,心裏不再有一絲困惑了,他确信這是她會做的事,是她出自于真心去做的,只因為她疼愛蓁兒,所以她才會為蓁兒打抱不平,她有着一顆善良的心,才會棄下對他的成見,在蓁兒面前說盡他的好話,他不需要再有任何的懷疑。

唐浚之也不能否認,當下聽到她的話時,他是感動的,而現在再看到她對蓁兒好,他忽然覺得她看起來順眼多了。

半個時辰後,游戲結束,最後連楚兒和阿太都被拖下來玩,三個人的臉都畫成麻子臉了,所幸房裏有清水可洗,唐蓁洗完臉後便累得睡着了,唐浚之抱她上床睡。

他就這麽坐在床邊,看着熟睡的女兒,原本他對女兒還很陌生,不知道該如何當爹,可血濃于水,他本能的想親近蓁兒,想寵她。

關钰用水和皂角洗去臉上的墨跡,再用布巾擦擦臉後,發現唐浚之正坐在床邊看着蓁兒,心裏覺得這畫面真是好看。

突然,唐浚之轉過頭朝她看來,關钰一個措手不及,臉都紅了。

「楚兒和阿太呢?」她望了望四周,看到沒其它人頗不自在。

「他們到外面洗臉了。」唐浚之從床上站起,朝她的方向走來。

「是嗎?」關钰看到他走近,感到有點局促,之前和他獨處,就連睡在隔間裏的小榻裏也沒覺得不妥,怎麽現在她心裏總是怪怪的?

「那個……蓁兒就讓她睡吧,別吵醒她了,晚一點我再來抱回去……」她轉過身就想踏出房裏,離開這男人的視線。

唐浚之一步追來,扣住她的手,「等等,你的臉還黑着,你要這樣出去?」

看男人這麽捉住她的手腕,關钰有種莫名的慌張,「我已經擦過了……」

「簡直胡亂擦一通,沒擦幹淨,這裏都是黑的。」唐浚之嫌棄的道,拉着她到水盆前,「你可是女人,可以學着端莊一點嗎?居然教蓁兒玩這種游戲,真是亂來。」

他擡起她的下巴,捉起沾水的布巾替她擦起來,「別動,你下巴有塊黑漬,我幫你擦幹淨。」

關钰心髒一跳,簡直不敢相信他會替她擦臉,而且動作還十分輕柔,原來他不只對蓁兒溫柔,對她也很溫柔。

關钰是被爺爺帶大的,在她周圍的年輕男人都是爺爺的屬下,他們從不忌諱在她面前打赤膊,豪邁成性,她從沒被這麽細心呵護着,她心裏流出一股很奇異、輕飄飄的滋味,是她從來沒經歷過的。

唐浚之替她擦着臉,一邊想起陳豪說過她很美的話,不由自主地端詳起她。

印象裏的她,瘦痩小小的很不起眼,但其實她五官秀麗,只是太瘦了,很難察覺她美,經過這段日子,每天吃下那麽多飯,臉頰總算是養出了肉,豐盈有光澤,連女人的曲線也都出來了,确實是變美了。

關钰被他看得心髒七上八下跳着,很不自在,直想往後一退。

唐浚之扣住她的下巴,唇邊浮起笑意,還以為她不當他是男人,原來她也會害臊。

忽然間,他想逗弄逗弄她。

「我沒想過你會這麽做。」他頗有深意地望着她道。

「什麽?」

「我這幾年來都待在外頭征戰,不知道蓁兒因為我受了欺負,你真是狠狠為我出了口氣,多謝了。」

聞言,關钰震愕,雙眸瞪得跟牛鈴一樣大,「你、你都看到了?怎麽會?!」

那麽,她說他殺人是為了保衛國土,他非常拚命在打退敵軍,那些好話都被他聽見了?不會吧!

「夢魔。」唐浚之看她慌張的臉,知道她腦子裏打轉着什麽,故意吐出這兩個字。

關钰倒抽了口氣,一張小臉漲成了豬肝色。

天啊!他連這個也聽見了!真是丢臉,他肯定在心裏取笑她編造出這種可笑的謊話。

關钰捂住臉,簡直沒有顏面再多留一刻了,「水髒了,我去外面洗臉!」她生平第一次那麽孬,立刻逃之夭夭。

唐浚之看着她如一陣風般莽撞的跑出去,得意得快憋不住笑。

他原本覺得這女人粗魯、蠻橫又無禮,沒有一點女人該有的樣子,現在卻覺得……她保持這個樣子也不錯。

窗外是一片晴空萬裏,唐浚之專注的凝睇着某一處,陳豪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背後。

「侯爺,那丫鬟終于可以開口說話了。」

「說了什麽?」他沒有回頭,仍是看着前方。

「她說她從門縫裏偷看到,那個殺了關小姐的人被另一個人責罵,說錯殺了關小姐,關小姐死了,他們要去哪裏找人問話?還說那樣東西一定被關平藏在屋子的某一處,非找到不可。」

唐浚之側過臉,詫異的道:「那樣東西是什麽?」

「那個丫鬟說她也不知道。」陳豪又道:「侯爺,看來這不是一般的強盜案,原本我認為是邊關的強盜幹的,但調查過後發現兇手不是他們。」

唐浚之頗為意外,竟然不是為錢財而來的強盜,難不成關平得罪到誰嗎?

他深信關平為人光明磊落,絕不會去搶奪別人的東西,導致仇家尋來,肯定是他惹上了什麽。

「再好好問那個丫鬟那些強盜身上的特征,一定要捉到人,厘清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好替關小姐報仇。」唐浚之眸底閃過戾氣。

「是。」

「左相那邊呢?」唐浚之又問。

「左相很小心,很難捉到他和恭王爺勾結的把柄。」

「是嗎?那就再盯着吧,遲早會有動作的。」唐浚之斂下幽暗的眼眸。

至今,他仍然不知左相派湘月到他身邊的目的是什麽,本以為她是要來刺殺他的,在他養傷時來殺他是最好的機會,但看起來不是。

這段日子,如燕因之前被趕出房,已不敢貿然來找他,但湘月仍有許多小動作,會趁着上官钰不在時接近他,或房裏沒人時私闖,他沒有阻擋,就是想看她想做什麽,但目前還沒捉到,她跟左相也還沒有聯系,他只能耐心等下去。

暗忖完,唐浚之又朝窗口看去,看向某一個地方。

陳豪正事禀報完了,看主子盯着外頭看,忍不住好奇問道:「侯爺一直在看窗外,是在看什麽?」

「沒什麽事。」唐浚之挪了挪腳步,似乎是想擋住他的視線,不讓他看。

但陳豪動作更快,向前一擠,就看到在前面一塊空地上,關钰和唐蓁正在放風筝,一群下人追着風筝,連阿太都跑去玩了。

他簡直看得雙眼瞠大,「那不是夫人嗎?還有蓁姐兒……」他困惑的問,「侯爺不是說過不會饒過夫人,要讓她不好過的嗎?但現在夫人看起來和蓁姐兒玩得很開心。」

唐浚之狠狠瞪他,「你很閑嗎?沒事的話就快去查案。」

「看起來,侯爺養傷是不會無聊了。」陳豪憋着笑說完,便趕緊溜走。

唐浚之看他跑得快,哼了一聲,接着再看向窗外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心裏響起方才陳豪說的那一句話。

不會無聊嗎?

或許吧,在那女人失去記憶後,她就像脫胎換骨似的,令他驚奇不已,她總有用不完的精力,像匹脫疆的野馬無法控制。

上回陪着蓁兒玩畫臉,接着一連幾天,她竟帶着蓁兒在他房裏踢毽子、跳繩,還有玩那該死的彈額頭,将他的房間當成玩樂的地方,讓他一次次震怒,怕她會把蓁兒教壞,他的女兒應該要學些姑娘家會的東西,不該那麽野的。

但蓁兒很快樂,在她的陪伴下也改變了許多,看到他不再怕生的躲起來,性子變得活潑,敢靠近他,他也聽說她每晚都會說故事哄蓁兒睡,愈來愈有慈母的樣子,漸漸地,他從原本會阻止她脫軌的行為到後來麻痹了,只要她別帶蓁兒做危險的事,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也或許是因為看到她用心的對待女兒,那粗魯野蠻的行徑在他眼裏是愈看愈順眼,覺得那是她的真性情,也因為她總有驚喜的表現,他也覺得待在府裏養傷的日子,不至索然無味,還挺有趣的。

她是繼關平的孫女後,第二個讓他覺得很有意思的女人。

唐浚之久久凝望着窗外,看着那風筝飛到高空去,上官钰和女兒追着風筝跑,聽着那從遠處傳來的歡笑笑聲。

「累死了,我動不了了。」關钰跑得腿好酸,這具身子的體力真的很差,她整個人倒在草地上,把風筝交給阿太、楚兒他們去玩了。

「蓁兒也動不了。」唐蓁也學着她躺下,小臉紅撲撲的,流了好多汗。

「好不好玩?」關钰側過臉問道。

「好玩!」唐蓁興奮點了頭後,接着像是發現到什麽,爬起身眺望前方。

關钰撐起上身,随着她的視線望了過去,她看到池塘前的屋子,那是唐淡之的房間,她笑着問:「怎麽了?」

唐蓁垂下頭,沮喪的道:「爹爹不能一起玩,蓁兒不該玩風筝的……」

關钰笑開了,把唐蓁摟入懷裏,這孩子真可愛,竟會煩惱這個問題。

為了讓蓁兒多親近她爹,拉近他們彼此的距離,關钰天天帶着蓁兒上唐浚之的房裏玩游戲,也邀他一起玩,但那男人怎麽可能會容許她在他臉上畫畫、彈他的額頭,更別說是跳繩、踢毽子,他身上有傷也不可能玩。

但讓她驚訝的是,他也沒有阻擋她帶着蓁兒玩,雖然他并不喜歡蓁兒蹦蹦跳跳、調皮成性,但他總是勉為其難的容許她們。

而且他會看着蓁兒玩,會給她鼓勵的笑容,房間裏也總剛好有蓁兒愛吃的甜食和玩具,她看得出他很想親近蓁兒,他對蓁兒總是那麽溫柔。

思及此,關钰想起了他幫她擦臉的那一天,那一天他對她也很溫柔,讓她的心跳都有點失序,所幸後來由她整天帶着蓁兒,晚上也陪蓁兒睡,甚少和他獨處,她想,只要別和他獨處,或許她就不會再有那種奇怪的反應了。

不管如何,現在蓁兒不再怕他,也想親近他,還會煩惱爹爹不能一起玩,怕她爹一個人太寂寞,這可是件好事,代表他們的關系拉近了許多。

只是,父女倆還隔了那麽一點距離。

尤其是那個男人,作為父親,他真是不知變通,不懂得如何和女兒親近,真是讓人想推他一把。

「蓁兒,我們來玩個你爹也能玩的游戲吧。」關钰握着唐蓁的肩膀道。

「真的嗎?蓁兒想跟爹一起玩!」唐蓁聽她這麽說,笑逐顏開。

「嗯,讓我好好想想喔……」關钰認真的想,要玩什麽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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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黃埔華,是一名出馬弟子,人稱東北活神仙。 本人專注跳神二十年,精通查事治病,看相算命,代還陰債,打小人,抓小三。 承接各種驅邪辟鬼,招魂問米,陰宅翻新,亡靈超度等業務。 另高價回收二手怨魂厲魄,家仙野仙,量大從優,可開正規發piao! 如有意加盟本店,請點多多支持本書!

靈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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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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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