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無趣

結果米小貞跟宣衡掐了起來，始作俑者秦嘉運反倒被晾在一邊，沒人搭理。

秦嘉運也怪尴尬的。理想和信念講到一半，才剛表個決心，居然被無視了。

雖說現在這種狀況，禍水東引才是最明智的，就讓米小貞跟宣衡鬧，他自己才能摘出來。

但……

有情懷和抱負，總是會想要抒發一番的。

秦嘉運不是內斂深沉的人，他向來外露，又愛顯擺。平時跟一群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沒一個能理解他所期望的理想世界，講了還會被嘲笑。

集盒文化的那些人倒是很懂，但到底有老板和員工之間的隔閡，總不能暢快表達、交流。秦嘉運和他們講這些的時候，總有種灌雞湯的感覺，仿佛是為了激勵他們好好畫畫才這麽說。

平心而論，秦嘉運還真不是給郎祺他們畫大餅，确實打算為之努力，去嘗試一次。

日常說不出來，憋得要命。好不容易碰到米小貞這種一百分聆聽者，不管說什麽都能得到回應，并且是正面的、積極的。

人又透着熱血激昂的傻勁，情感飽滿，非常容易被調動，是很适合漫畫行業的性格。

秦嘉運挺喜歡米小貞的，也很想跟米小貞多聊一些關于行業內的事情。不切實際也好，幻想本身就有魔力，是一種精神撫慰。

應該說，對美好未來的想象是一種鼓勵，清晰地立出一個目标，剩下的就是朝着那個方向努力就好了。

跋山涉水，但總會到達。

這一點上，秦嘉運跟米小貞的觀點是一致，站在宣衡的對立面。

但這會兒沒人關心秦嘉運支持哪一方又是反對哪一方。他的意見無關緊要，連同他這個人一起，徹底被無視。

宣衡是眼睛裏沒有人，要不是米小貞對秦嘉運表現出濃烈的好感，他也不會這麽在意秦嘉運。這會跟米小貞對上，宣衡更是沒心思管這個小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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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米小貞……在生氣。

米小貞日常太溫吞了，脾氣好，底線低，很少會跟人生氣。偶爾動一次怒，居然有幾分硬石頭的臭脾氣樣。

不是那種暴怒或者很尖銳的氣場，米小貞生氣帶了幾分悶悶，卻延緩悠長。情緒來得很慢，也不容易消散。

米小貞想指宣衡，手都擡起來了，大概是因為手指沖人不禮貌，又把手給收了回去，背在身後。

宣衡看得好笑。這個傻姑娘，跟人吵架還這麽有素質，五講四美的，肯定從小就是乖乖女。

宣衡的手臂搭在沙發上，大喇喇地坐着，除了腰部的狀态不對，整個人都是随性慵懶的氣場。

散漫傳達的是傲氣，高高在上。宣衡日常刁鑽刻薄成習慣，氣勢不容易收，這會兒看米小貞的目光就充滿的蔑視。

并不是有意的，只是面相所限，他的眼睛又是狹長的形狀。平時就不愛正眼看人，現在病中精神不好，看米小貞的時候幾乎是從眼縫中分出那麽一點點餘光。

米小貞越想越生氣。在網上聊得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到了現實中這麽讨厭，性格又古怪，根本沒辦法正常溝通交流。

還斜眼看人！什麽臭毛病！

虧得米小貞曾經拿他跟斯塔相比，還當宣衡是男神級別的人物。

呸！簡直是侮辱斯塔！他根本就不配跟斯塔相提并論！

米小貞氣急，也不會吵架，慌不擇言怒道：“等着就等着！有本事來比試，看看最後誰哭誰笑！”

宣衡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慣性地怼了回去：“我不想哭也不想笑，闡述事實沒必要這麽激動。”

“你——”米小貞卡殼，想了三秒鐘，“我會讓你哭出來的！”

宣衡還是那一句，等着。

其實宣衡這麽講是平白直敘，就是字面意義，打算過段時間看看米小貞有沒有進步。按照米小貞的理論，只要努力就好了，努力一定會有成果，宣衡想親眼在米小貞本人身上驗證這個觀點。

偏巧中國語言文化博大精深，很尋常的字拼成很尋常的句子，放在不同的場合中就會有不同的語氣。

意思也不同了。

正吵架中，“等着”就有幾分走着瞧的含義。

變成了挑釁，非常放肆，往米小貞的怒火上澆油。

米小貞氣壞了，再狠的話也說不出來，又急又憋屈，當場撂出來一句：“有本事下次比賽來PK！就……就七星優漫的新人王大賽，比最終成績！”

宣衡眉梢微挑，挺意外的。

以米小貞現在的水平，投稿過海選期都難，花功夫也不一定能參賽。她怎麽就敢比成績？

再者說，她也見識過宣衡的筆觸，聽宣衡分析過業內不少職業漫畫集，清楚宣衡在繪畫領域的專業性。她曾經也自白過跟宣衡的差距太遠，坦言三五年是不可能追得上宣衡。

還以為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姑娘。

果然女人都是一樣的生物，情緒上來就昏頭轉向辨不清現實，滿嘴放大話胡言亂語。

這麽看，米小貞跟沒比其他女人特殊在哪裏。

宣衡失望，突然就沒了興趣。

也不想陪小女孩玩過家家一樣的夢想游戲了。

宣衡搖頭，拒絕道：“我不參加。”

米小貞犯起犟：“不行！你必須參加！”

宣衡懶得浪費口舌，定定地看着米小貞，還是搖頭。

米小貞着急：“那怎麽比賽！”

秦嘉運打岔當和事老，勸米小貞：“畫畫這種事本來就沒有高下之分，每個人的審美都不一樣，品味、喜好也差得遠。就跟番茄炒蛋到底放不放糖是一個道理，放也沒錯，不放也沒錯，就看人愛不愛吃。”

米小貞：“那并排兩家番茄炒蛋，好吃的那家生意紅火，不好吃的倒閉，這不就是最直接的體現嗎？訂閱差的漫畫會被腰斬，讀者多就會有好的推薦位，有衍生版權，這不是一樣的嗎？”

好有道理，居然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秦嘉運被噎得卡殼，停頓了幾秒才問道：“那你愛放糖嗎？”

米小貞：“我不吃番茄。”

秦嘉運：“……”

其實秦嘉運說的道理，米小貞都明白。她就是氣不過，沒辦法贊同宣衡的觀點，也不願意看到有人這麽偏激固執，徹底否定未來。

個人的未來，以及她所愛的這個行業的未來。

米小貞希望所有人都是信心滿滿的，可以昂首闊步地往前走，沒有顧慮，不用擔心外界的環境。

秦嘉運把米小貞按到宣衡對面的沙發上，拿起甜品配的小勺子塞給米小貞：“而且新人王這種事情，還沒個影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開，又會開成個什麽鬼樣子。”

又把熱可可遞給米小貞：“再說了，就算真開了，也不定是什麽規則。萬一宣衡有不方便參賽的地方呢？”

這麽一說，米小貞猶豫了。她太體貼，氣頭上還能想起來用手指人不禮貌，這是刻在骨子裏的習慣，不管什麽狀态下都會替別人考慮。

教養非常好，但也是會吃虧的性格。

秦嘉運觀察米小貞的表情，見米小貞有遲疑，心道這是猜對了。這姑娘的脾性太直白明顯，輕輕松松就捉到，順着捋就能搞定她。

“而且宣衡有腰傷，肯定不能長時間伏案工作，不能久坐的。讓他參加新人王去畫大長篇，這不現實。”秦嘉運順其自然地岔開話題，“說起來，宣衡你是什麽情況？我認識一位這方面的專家，介紹你過去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