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入職

米小貞問得一本正經，其實是心裏沒底氣，近乎幼兒學話，單純把宣衡跟她提過的那些複述出來。

要她自己去琢磨，肯定想不到這一層，考慮不到那麽長遠的。

秦嘉運有那麽片刻的驚詫，似乎是沒料到米小貞會這麽問。不過只是瞬間的事情，秦嘉運很快又恢複笑顏，請米小貞先進去。

室內的暖氣把人包裹起來，米小貞渾身都放松下來，被初冬冷風吹麻木的臉皮也開始酥酥癢癢的。

房子裏有木頭的味道，很淺淡，掩在丙烯顏料之中，變得不太真切。

米小貞很喜歡這個味道。

小時候學校裏的美術課有水彩內容，要求家長買顏料。媽媽帶米小貞去文具店，給米小貞挑了顏色最多的那一盒，抱在懷裏比米小貞的身子還要大。

那個時候米小貞就表現出了對繪畫的喜愛，只是這份喜愛被各種升學壓力給擠出了生活，一直到面臨就業，她才想起來幼時的夢想。

所幸米小貞的父母非常開明。不管她想做什麽，只要是積極正面的事情，他們都會支持。

米小貞放棄教師編制，選擇做一個漂泊不定的漫畫助手，父母也沒反對過。

他們做的，只是提醒米小貞認真考慮未來，在做決定前預想到會出現的各種情況。然後日常詢問米小貞“錢夠不夠花”“需不需要援助”。

比起很多孤軍奮鬥的漫畫家，米小貞有父母支持、有師兄牧連幫助，還有井曦這個好朋友加油打氣。

她太幸運了。

現在還有宣老板的提點，能簽到正規的公司，終于步上漫畫家這條道路的起跑線。

比她當初預想的要順利許多。

秦嘉運領着米小貞去偏廳，看布局這邊原本應該是餐廳，現在改成一個小的茶話室。跟廚房相連，對着客廳。

Advertisement

一邊牆上塗了噴繪，無厘頭的塗鴉，自由奔放，沒有對應到現實生活中的具體物品，但畫面的顏色非常好看，很有沖擊性。

拜宣衡的短暫教導，米小貞能看得出來，這是VENOO郎祺的風格。

噴繪下是一個長條的矮腳櫃，靠着牆擺放。上邊有烤箱、咖啡機、榨汁機等等小家電，另一邊是零食盒，裝着薯片、餅幹、小面包這些。也有茶包，跟水果盒子放在一起。

米小貞咽口水，忍不住暗自感慨。

這地方該是集盒文化的辦公點，工作環境也太好了吧，是所有年輕人夢寐以求的氛圍了！

自由！開放！人性化！

正想着，秦嘉運問米小貞想喝什麽：“要不要試試我們白格做的熱可可？雖然是速溶的，但味道非常不錯。”

米小貞忙不疊點頭。

秦嘉運取了只透明玻璃杯，一邊動手泡可可，跟米小貞開玩笑：“整個辦公點只有這個茶水間搞定了，先給你展示最好的一面。”

他把熱可可端給米小貞：“嘗嘗——搬進來太匆忙了，其他房間都還沒收拾好，暫時用着而已。”

米小貞抿一口可可，濃郁香甜，喝得人心裏都暖了。米小貞極為享受，小貓似地眯着眼，嘴角不自覺揚起。

秦嘉運看得手癢癢，很想撓米小貞的下巴。

當然，秦嘉運不會幹這麽沒譜的事情。他調戲的對象一定是工作範圍之外的，完全沒有工作上的牽連。

但凡涉及到工作，秦嘉運能保持警醒，永遠做對的行為。

秦嘉運随手撿了顆橘子，坐在米小貞面前開始剝皮。

橘子包好，米小貞也從熱可可的享受中回神，正襟危坐，擺出談判的姿态。

秦嘉運撕橘子瓣上的白色紋絡，說回之前的話題：“集盒的發展……我希望集盒是承擔使命和責任的存在，在将來引領着衆多的漫畫家向前走。百年之後，會有很多人記得集盒，記得集盒的作品。”

“咚——”

米小貞把玻璃杯放回桌上，很重，巧克力色的液體晃蕩，撞在杯壁上，濺出來幾滴。

米小貞按着桌子，騰地站了起來，凳子往後挪。

她往前俯身，跟對面的秦嘉運對視，澎湃激動：“好！我簽了！”

秦嘉運：“……”

準備了一大篇詞，都沒用上。

這小姑娘太容易被煽動了，簡直就是一根筋，沒腦子的。

秦嘉運當然不想欺負米小貞，把米小貞按回去，讓米小貞被激動，還是把該講到的都講了。

之前秦嘉運也跟宣衡提過，他希望改變國人的閱讀模式，培養起大衆對漫畫的認知和接納程度。

要做成這樣的事業，勢必要做出部分犧牲，以半公益的模式去嘗試。

這個犧牲不止是秦嘉運作為老板，也需要集盒文化的漫畫家配合，去宣揚一種正确的閱讀習慣。

“我盡我的能力去保證你們能拿到手的錢，但也有我能力之外的，那部分的損失我不能保證。你明白嗎？”

米小貞想了想：“就是說我賺到的錢會變少？他們都說合同給的分成比例很高的呀！”

秦嘉運很難解釋，幹脆舉實例：“比如你要出單行本，在別的工作室可能是五五分，本子能賺十萬，你拿五萬。”

米小貞點頭：“嗯嗯，然後呢？”

“在我這裏，我給你七成。但那十萬之中，可能有五萬是白送的，打水漂的。”

米小貞恍然大悟：“也就是說，我只能拿到三萬五啦？”

秦嘉運心尖揪起來。

之前談過的幾個漫畫家，都是到這一步就不願意了。比如蒙燃，有實力、有知名度，粉絲群體比較穩固，沒必要來做這種慈善事業。

人都要吃飯，要追求更高品質的生活。只有秦嘉運這種物質條件達到極致的富二代，只剩下理想上的空虛，才會想去做這樣的事情。

哪知米小貞跟着感慨起來：“比我做助理賺錢诶！”

“……”秦嘉運有點無語，忙提醒米小貞，“我只是随口舉例，實際情況不一定會是這樣的數字。”

米小貞：“我覺得還不錯。也不一定每本都會虧一半吧？萬一送得少一點，比如兩萬，那八萬分七成，我還賺呢。”

秦嘉運涼涼地開口：“也有可能送九萬，給你幾千塊。”

“那樣更好。就有更多人看到我的漫畫，不收錢都行。”

米小貞把話都說完了，秦嘉運完全沒有發揮的餘地。

秦嘉運挖到了潛力股，是他最想要的激情型。米小貞終于有了組織，朝目标邁進一步，皆大歡喜。

合同就這麽定了下來，秦嘉運給米小貞倒了半杯酒：“合作愉快。”

米小貞跟秦嘉運幹杯：“祝偉大理想早日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