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白燦燦坐了回來, 手剛習慣性的摸向自己的花盆,就敏銳的轉回了頭,看向正盯着他的晏煜。

兩人再一次的目光相對。

白燦燦發現晏煜不光長得好,這雙眼睛更好看。不過目光就不怎麽好了, 好好的突然瞪他做什麽,還一臉兇相。

“我惹你了?”白燦燦可不是吃虧的主,當場就問了出來。

再好看也不能欺負他。

段悟和喻子昂趕緊看了過去,的确啊, 師尊你這模樣是什麽意思?

喻子昂趕緊解釋,“師尊這是白燦燦啊, 這次你的傷藥王谷的人都沒辦法, 他這一來你就醒了……”

段悟也跟着補充了幾句, 心中則是奇怪着, 明明師尊上次醒來,還像是知道白燦燦, 還一副知之甚深的模樣。

怎麽現在又突然這樣?

“師尊,怎麽了?”段悟小心的問。

“沒事。”晏煜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剛醒來,不太清醒。”

白燦燦嗤笑一聲,騙鬼呢?

就這一句就想打發他?

晏煜到底夠了解他,很快又補了一句, “對不住了白神醫,我知道錯了,您就別跟我一個病人計較, 好不好。”

白燦燦果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當即放過了這茬。畢竟人家堂堂樓主,都又是白神醫又是您的了。

反倒是段悟和喻子昂給驚得不行。

這人還是他們師尊麽?

晏煜的确沒有用過這種語氣和态度跟人說話,畢竟他少年成名,此後地位一直很高,甚少有人需要他來哄的。

但這個白燦燦情況不一樣,這小家夥不哄可是要‘處置’你的不說,對方确實是幫了他很多。晏煜又不是沒良心的人,能說幾句好聽的讓對方重新高興起來,他倒是沒什麽心理負擔。

“最近在樓內住得習慣麽。”晏煜看着白燦燦,問道。

旁邊段悟心說這果然還是知道的吧,以前這種話不該是我來問的麽。身為樓主,師尊你什麽時候管過這些了。

白燦燦卻是不知道,他對這些關心的話還是很受用的。點了點頭,“很不錯,吃得好住得舒坦……要是沒那個盛祡樓的人老在眼前晃就更好了。”

喻子昂心說你這是比我們還讨厭那人啊,人家總共也就出現在你面前兩回。

兩回而以。

白燦燦橫了他一眼,“你那是什麽眼神?”

“沒什麽沒什麽。”喻小徒弟立即就慫了,當即道:“贊同你的意思,那個盛祡樓的人确實讨厭,我都想撥了二師姐的劍給他砍了。”

白燦燦被哄得十分開心,不過還是說:“劍對劍修來說就是命啊,你要敢抽她的劍,我覺得你會先被你二師姐一劍砍了。”

正說着,門外的二師姐開口了,“裏面的給個消息,怎麽樣了?”

“我好像真的聽見師尊的聲音了。”身邊,是丁钰柔的聲音。不同于奚語涵的大嗓門,她的聲音隔了扇門,都快要輕得聽不見了。

不過看這樣子,耳朵是挺好使的。

白燦燦想着,晏煜已經開口,“你們倆個出去跟他們說一下情況,就說我感覺一切都好。”

說完,他似乎想起這樣一來,屋內似乎就剩他和白燦燦兩人了。

這本來是沒什麽的。

但……

腦子裏下意識的閃過那人适才盯着他的身體閃閃發亮的眼神,以及說要親花的一幕。瞬間改了口,“子昂留下,水有點兒涼了,再熱一下。”

段悟雖然覺得小師弟還不夠穩重,這個時候派他出去自己留下才是最好。不過既然是晏煜吩咐的,他倒也沒說什麽,聽話的便開門出去給兩個師妹講現在的情況了。

剩下喻子昂聽話的就要給水加溫,結果卻被白燦燦攔住了,“熱氣還這麽冒,你再加熱,是想把他煮了麽?”

喻子昂:“可是師尊說……”

“他的感覺不做數。”白燦燦語氣心償,“做病人的,就要聽神醫的,哪有這種自己亂提要求的。”

他這話明顯就是暗示晏煜不懂事,瞎提要求。要換平日裏,誰敢這麽跟自家師尊說話,喻子昂能沖過去跟人打一架。這怎麽回事,他們師尊何許人也,什麽不懂,不比你懂?

但現在……

他只是縮在一邊,乖乖的聽着。

這事兒他們确實不懂啊,師尊你修為厲害也沒用啊,得靠着人家救命呢。

他趕緊安撫了兩下自家師尊,然後去跟白燦燦聊天,企圖活躍一下氣氛,不要變成這樣不尴不尬的模樣。

喻子昂也的确是個活寶,很快就跟白燦燦聊成一團。對修行界的東西,他懂的自然要比喬子銘要多。說起來故事來也是頭頭是道,不同于喬子銘的道聽途說,很多他是親身經歷過的。

就例如紅線的事情……

“傳得有些離譜了。”喻子昂說:“那女人的紅線還想沾着師尊?明明剛有想法,手裏的紅線就斷了……還有人懷疑是師尊動了什麽手腳,想什麽呢?不過話說回來,我看你也戴了紅線,另外一根拴給誰了。”

白燦燦往身邊一指,“我的含羞草。”他說着扒拉了一下,露出被葉子摭得差不多的紅線。

被他這一提,白燦燦又想起來了,“快開花了呀!”

晏煜:“……”

晏煜目光如刀一般射向自己的徒弟,好好的聊什麽不好。當着他的面談論他的事倒也罷了,怎麽又提到了這含羞草身上。

喻子昂一臉茫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雙被師尊兇了。

好在這個時候,段悟進來了。

他已經出去說明了情況,看得出來外面氣氛很好,大家都挺高興。回來的時候他臉上還挂着笑容,算是十分高興了。

有他這麽一打岔,喻子昂又忘了自己被兇的事情,也忘了紅線是怎麽回事兒。他跟段悟一起,看着白燦燦問了晏煜一些問題。大多都是些什麽疼不疼,或者現在感受怎麽樣,哪條經脈有沒有什麽感覺之類的。

白燦燦不是正兒八經的醫修,但他到底活得久見得多。就算不是個什麽勤奮的,偶爾也能掃上幾本醫書。

所以要讓他跟藥王谷的那些醫修丹修來論道,或許還有可能跟不上節奏。但眼下面對的是晏煜這三個完全不懂這一行的,節奏在他手裏,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見浴桶裏的水似乎要變成紅色,便立即起身走了過去。

喻子昂立即道:“怎麽了?”

“沒事,別激動。”白燦燦看他一眼,說:“我就是來提前落位,準備按住他……”他做了個手勢,“就跟按住一條想要往盆子外面蹦的魚一樣。”

喻子昂:“……哦。”

晏煜簡直哭笑不得,他心說我這還醒着呢,你就這麽給形容成魚了?

也就他這段時間習慣了這脾氣,換個別的大乘期絕對忍不了。

要論起靠譜,喻子昂到底是不如段悟。段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師尊他自然是向着的,白燦燦也得罪不起。

索幸轉移了話題,“為什麽要按住,難道……”

“等這浴桶裏的水徹底變紅,紅到發紫的時候,他會特別疼。”白燦燦說:“原本這中間的轉變應該要一個時辰的,但你家師尊天生道骨,生生加快了速度。當然,呆會兒他也就會比別人更疼。”

“到時候雖然他廢成這樣,但也說不好不會回光返照突然蹦起來。”

晏煜終于忍不住了,“回光返照不是這麽用的。”

“差不多差不多。”白燦燦心想,我初次為人,會用個成語就不錯了。

某把劍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有什麽做不好的就是初次為人,平日裏鄙視起別人來卻也特別順手,還老拿自己活了多少歲說事兒。

好在晏煜習慣了他這性格,不跟他計較。段悟和喻子昂身為徒弟,這個時候面對師尊的大恩人,實在也說不出什麽指責的話。

畢竟也就用錯了一個成語而以……不是什麽大事,領會其中意思就行。

段悟和喻子昂緊緊的盯着水面。

那水果然越變越紅,後來甚至有了發紫的跡象。白燦燦這時候也顧不上他那盆含羞草了,十分負責任的站在旁邊盯着。等到看到水的顏色到了一個極至,不再變化,他才看向晏煜,奇怪的戳了戳他露在水面上的肩膀,“不疼?”

“還好。”晏煜說。

白燦燦皺了皺眉,心說不可能啊!

他以前是見過這場面的,當時人疼得都要暈過去了……“真不疼?”

晏煜想了想,說:“疼。”

白燦燦不相信,“你現在應該死也要爬出來,誓死不在裏面呆,講道理都講不通才是。”他上次遇到的情況就是,最後還是那人的爹給将人打暈了直接丢水裏,才搞定的。

這一回,晏煜表示,“不至于。”

白燦燦盯着水面看了一眼,然後試探着伸出手似乎準備試一試。半途停了下來,側頭看向喻子昂,“你來。”

喻子昂:“……”

“伸個手指頭進去就行。”白燦燦好心提醒,“疼了就趕緊撥出來。”

喻子昂并不在意,他将袖子往上挽了挽,一邊聽他的話準備塞只手進去,一邊說:“我輩修行之人,哪能怕疼怕苦。想來這……啊啊啊啊啊!!!!”

然後就是一陣鬼哭狼嚎,這也太疼了吧!

“疼疼疼!”喻子昂話都要說不利嗦了,眼裏都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他看師尊一臉淡定,還以為不過如此。結果自己一試才知道,這完全不是人能忍受的。怪不得白燦燦要提前落位準備按人,他方才還覺得多此一舉簡直小看人,現在……

這是真有必要……不,是正常情況下有必要,師尊的話,另算。

段悟見他就差滿地打滾了,實在不像話,趕緊将人拉起來按住。

“疼啊,師兄!”喻子昂哭唧唧的說。

白燦燦心想疼就對了,倒是這晏煜才不正常……“我沒仔細看過,”他猶豫着問,“你是連疼痛神經一起廢了麽?”

所以才不疼的。

晏煜看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疼痛神經是什麽,不過如果你指的是能感知痛覺的東西的話,還在,很好。”

白燦燦不置可否的瞪着他瞧了半晌,終于從他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來,這人額頭已然有了冷汗,看來是真疼。

也是真能忍。

“牛!”白燦燦很少這樣佩服一個人,如今看着,卻是覺得晏煜很是厲害。

怪不得在修行界有那麽多腦殘粉。

喻子昂離了水,疼痛感漸漸減輕,這會兒面部也沒有剛才那麽扭曲了。聞言立即贊同道:“那是,我師尊可不是一般人。要知道他出生當日就有異像,更有一個大能前來批命……”

白燦燦本來都忘了這事兒了,這會兒聞言又是嘴角直抽。

不過他看看在場的三人,還是把想說的話憋回去了。

今天只需要泡兩個時辰,很快就結束了。

白燦燦在宣布完可以出來之後,就目光灼灼的看着晏煜。畢竟浴桶裏的水不是清澈見底的那種,先前哪怕站得近也什麽都看不到。

如今就……

如今晏煜醒了,看了他一眼,指揮自己徒弟,“你們倆個帶白神醫出去吃個夜宵,這邊我自己能搞定。”

白燦燦有些惋惜,不過想想有夜宵,頓時又高興起來了。

他往起來一抱自己的含羞草,就要離開。

“等等。”晏煜想也不想便喊住了他。

白燦燦一回頭,挑了挑眉,“嗯?要我幫你穿衣服麽?”

他看起來躍躍欲試的。

晏煜趕緊搖頭,“不是,沒事,我就是想說一下,你在樓內住着不要拘束,想要什麽也直接說。”

“我會的。”白燦燦脆聲道:“我本來也不是什麽客氣的人。”

“那我走啦!”他揮了揮手,轉身出門了。

晏煜:“……”

晏煜嘆了口氣。

他剛才是想将含羞草給留下的,後來想想實在沒這個理由。畢竟白燦燦說是他的大恩人也不為過,人家種株含羞草你還想要?

別說這個,他心裏清楚,裏面除了含羞草還有三枚金葉子,外加一顆一萬年的養魂草呢。

實在是不合适……

只盼着經過這一打岔,白燦燦能把親花的事兒給忘了。

晏煜閉了閉眼,拒絕去想如果沒忘的後果。

而此刻的白燦燦,則歡快的由段悟喻子昂幾人陪同着一起去吃夜宵了。是的,連同奚語涵和丁钰柔,他們四人一起都來了。

因為今天效果顯著,晏煜一下醒了兩個時辰現在還醒着。四人十分高興,對着白燦燦的态度越發的變得有些恭敬了。

喻子昂最是開心,“爹,只要我師尊好了,以後我真認你當第二個親爹。”

他顯然還記得白燦燦的‘叫爸爸’一說。

奚語涵拍了他腦袋一巴掌,“你這樣蠢的兒子,估計人家并不想要。”轉頭沖着白燦燦說:“我常年愛收集一些好吃的東西,雖然找到就吃剩的少,不過還有一些,呆會兒給你送過去。”

“好好好。”白燦燦十分滿意,心說銀月樓的弟子都好上道。

丁钰柔溫溫柔柔的,卻很細心。提前去通知了神廚那邊,這會兒飯食已經準備好了。大家一到,正好就能開吃。

吃飽喝足,他們回去見自己師尊,白燦燦則回屋睡覺。

睡前當然不忘泡個澡。

一多半神魂還在含羞草內的晏煜:“……”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提到泡澡就隔外的不自在。

明明以前沒事的……

等白燦燦從溫泉裏面出來,又想起了先前在晏煜那裏憋下去的話。這會兒四下無人,只有自己的含羞草,他便坐到了花盆前面,跟着自己的草自言自語道:

“喻子昂今天還拿那個大能的批命說事,我當時那叫一個心情複雜。我跟你說他肯定是被驢了。”

身為一把劍,白燦燦雖然不是普通的劍,但他自認對此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他說:“以前沒見到真人也就罷了,但我現在親眼見到了。那晏煜天生道骨不是劍骨倒也罷了,還有一小截劍反骨。他們懂這是什麽意思麽,就是練劍事倍功半都沒有。”

別說跟劍道天才比了,他連普通人都比不了。這就也難怪前面會有人提到,晏煜煉劍近三十年,毫無建樹。

“而且他肯定用的是普通的劍,至于寶劍?寶劍有靈,哪個都不傻,會挑他?”

“開什麽玩笑……咦,花開了。”

白燦燦眼睛一亮,笑起來十分好看。

晏煜就這麽看了一愣的功夫,發現對方一張臉已經湊得極近,然後親了上來……

他頓時滿身葉片緊縮,險些将自已連花帶盆一起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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