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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處較為空曠的廣場。廣場周邊零星有幾個人在擺攤,販賣小東西,不過顧客寥寥。更遠一些,則是一排排較為齊整的街道,沿街許多鋪面,雖說不上人頭攢動,卻也有熙熙攘攘之勢。
看樣子,他們是到了一個市鎮。
“這裏叫作天守鎮,聚居的大部分是普通人,修為大約只有練氣四層不到。但是鎮長卻是由天首宗的金丹修士擔任,維持外圍秩序,庇護此地。往內還有兩個這樣的鎮子,并五個村莊。越接近天首宗,這些鎮、村的修士越多,一般都是本宗外門弟子雜居,宗門派金丹真人乃至元嬰真君鎮守。每隔五年,宗門會公開選拔一次,從外門以及普通人中挑一些根骨悟性都不錯的,收入內門。那種時候,連外地之人也可趕來碰運氣。嗯,大概還有半年光景便是了。”
詩詩的神情并未顯得不耐煩,但疲憊挂在臉上,文珺看得一清二楚。他輕拍拍她的胳膊,道:“我太啰嗦了。我先去找樣東西,你在這裏等一等,千萬不要走開。”
說完他就急匆匆跑向那些臨街店鋪。詩詩眼見他背影消失在一家有三層華麗房檐的商鋪,微微嘆了口氣。
依附着天首宗的城鎮,熱鬧卻安定,幾乎每個走過的人臉上都帶着積極進取的表情。她并沒真正見識過不夜城,然而借由她所讀過的書籍裏,她會想像那應該是一幅紙醉金迷的場景。而在那座大名鼎鼎的城池周邊,稍繁榮一點的小鎮也浮着種種虛誇的情緒。她還是第一次感受這樣的城鎮,欣欣向榮,繁華而有條不紊。
文珺很快帶着什麽回來。“總算不難找。白玉飛舟,連普通人也能乘坐的飛行法寶,速度不比飛劍,可反正我們也快不起來。最大的好處是飛行平穩舒适,連某些不擅長禦劍的築基弟子外出也喜歡用的。”
可是他肯定不屬于那一類吧,所以去買這個,純粹是為了她麽。
法寶放在地上,他略微施術,就變成一艘半密封,可容至少四人乘坐的梭型長舟。白玉外表,邊角圓滑,在陽光下光澤溫潤,一見就讓人心生喜歡。詩詩忍住伸手摸一摸的沖動,心想,這該要花多少靈石啊。
好像,他兜裏總是鼓鼓的,也從不吝啬花費。如果她沒料錯,他在師門,應該很受重視的。
也難怪,他畢竟根骨極佳,之前,區區二十出頭就能半步金丹……只可惜被她破壞。可就這麽一段時間裏,他又很快從築基中期恢複到築基後期,實在是相當厲害。
此刻他殷勤相邀,詩詩也不多矯情。她低頭進入小舟。這裏內部餘地較多,她自然而然跟他拉開一點距離,不似先前在飛劍上,不得不跟他貼得很近。
她原本不願意随他來天首宗,可是她抵不過他的強硬态度。何況,她并沒有多少地方可去。師父想來不在翠屏山的家中,她回去也無濟于事。與其放任傷勢不管,不如……
雖然,她內心始終充滿了不安。
文珺駕起飛舟,很快又升至天空。待飛行平穩,他便慢慢移到詩詩身旁來。當然還是保持了半尺的空隙。
他察覺她的情緒不高,表面很随意的說道:“我們乘飛舟過去,小半天就能到朝霧峰。我師父是朝霧峰峰主,我作為他直傳弟子,帶個不到金丹期的朋友過去,完全不需要通報宗門其他人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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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首宗一共有四大峰。并不是因為本身山脈有多特殊,而是因為四位化神修士坐鎮。天都峰是宗主顧青岚顧尊君居所,門下衆多;這位尊君的親生父親修真成仙,因為是在青岚峰得道,所以被後人稱青岚上仙,宗主因自幼生長于斯,故也以之為名。只可惜現在青岚峰已經不在……”
“蒼茫峰的化神尊君因為年事已高,少有出山;十年十年的閉關,我們小輩都沒見過,只聽聞他號‘雲海’而已。穿雲峰的尊君是宗主的嫡親師妹,名步微瀾,極有魄力一人,與我師父的嫡親師兄林茂然結為夫妻。因為做妻子的比較強勢,修為更高,林師伯就搬離了朝霧峰,住到穿雲峰。林師伯已經是元嬰圓滿,這幾年正開始沖擊化神呢。只是,越高階的修士子女緣分越淺,步師姑他們也不例外。”
“至于煙霞峰蘇蕊師姑,真不愧是一奇女子。她出身碧波湖湖主世家,雖只是旁支,卻天分極高;少時因為聯姻之事,與父母意見不合,就離家出走,自作主張入了天首宗,後來飛速升至元嬰,她父母又登門請罪求和。碧波湖這些年沒落,她父母去世後,蘇師姑一度還想把幼弟也接到天首宗來,跟她那家主大打一架,結果家主畢竟不肯放男丁。這回,蘇師姑幼弟去世,她到底是挂念血親,硬生生把自己的侄女兒搶過來放到身邊。這位尊君雖然是二十年前才進階化神,可她如今還只有五百歲!”
聽到這裏,詩詩倒不免震驚了。普通人練氣,壽元堪堪百歲,僅十之一二能順利在十至五十歲間築基成功。築基修士,大約能活兩百年,百人中不過有那麽幾個可以在四十至百二十歲間結丹。金丹真人,最多活到五百歲,其中能結嬰的約莫千分之一,一旦三四百歲還未成功,往後就幾乎無望。而壽命高達千年的元嬰真君,其中能晉階化神的,萬中無一,八百歲以後的難有指望。化神尊君何等稀少,能進入大乘期的,更是數千年未見了。大乘之後,誰又有機緣,能步向渡劫期呢?
她又不由得想到攬月宮主。顏柿師叔所言,她百歲結嬰,兩百歲時就已入化神境。何等逆天的修行之路,這條道,她又是如何走出來的呢?
心中陡然升起一個念頭,從前只是模模糊糊的猜想,這時卻變得清晰起來,莫非,攬月宮主,她也修習玄陰素;女經?
詩詩全身打了個寒顫。她回過神,在輕柔風聲中辨認文珺在說什麽。
“……你瞧,這附近有個練功場。築基初期的內門弟子大多都在這裏練習禦器飛行之術。”
從小小船艙的“窗口”望出去,确實可以看到一些駕馭飛劍的修士飄過,在白雲間舞蹈;至于動作,有的優美之至,有的卻滑稽得很。
東倒西歪,大呼小叫,忽上忽下。眼見初學者大出洋相,詩詩回憶自己剛學禦劍那會、因進步很快獲取的小小得意,禁不住“嗤”的笑出口。好似,這天首宗也是個學習氛圍濃厚的平和之地呢。
文珺望着她笑靥,嘴角也不由得翹起。他繼續介紹:“這一帶峰頂白雲袅袅,其內常常藏有守護陣法,尋常人等不能發覺……”
詩詩一路聽他講述,一路欣賞風景。文珺的聲音低沉安穩,如有磁性;講解亦是耐性十足,佐以笑料;再加上艙外藍天白雲,郁郁蔥蔥,賞心悅目——她自然感覺輕快了好幾分,幾乎要忘記自己身負重傷,将要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去求助。
可惜如此好心情不可能一直保持。當文珺指着前方一座筆直陡峭、奇險無比的翠綠山巒道“這就是朝霧峰”時,她猛然從美夢中驚醒,手心裏浸滿了汗。
☆、朝霧
天光趨于黯淡的時候,文珺終于帶着詩詩回到他闊別數月的朝霧峰。并非初次離巢下山,但此次他歷經艱險,修為和心理都有了不少變化,自是倍感故居親切。但當下最重要的,是詩詩的傷。他沒來得及鋪陳喜悅,就收斂心情,安慰身旁遲疑退縮的女子。“別怕,我師父,素來待我極好的。”
他已大致介紹過朝霧峰情形。他師父是師祖關門弟子,卻因為先前數個師兄師姐隕落或離開自立,反而以最年幼之身得傳衣缽,留守于此。朝霧峰人丁稀少,除了師父司空陸之外,嫡傳僅他和師兄江砺實兩人。餘下還有好幾名外門弟子,充作雜役,居住在半山腰,一般不能到峰頂來。
所以他們趕到峰頂之時,并無何人款待迎接,唯有獵獵冷風吹過,頗具凄清之意。
文珺展開神識,四處查看。“唔,師父好像,此刻并不在峰上。師兄……是在山腳忙着什麽。我們先進殿去,待會我便傳訊給師兄。”
他領着詩詩走進峰頂朝霧大殿。內裏布置簡單異常,卻整潔幹淨,毫不見頹敗氣息。文珺介紹個大概:“朝霧殿是舉行重要儀式或接待貴客之處,少有機會使用。我們師徒幾人,主要居住在殿後的院落。那裏有會客間,練功房,藏書閣,各自獨立的休息室或卧室。你先在我的,休息室,坐一坐可好?”
到了人家地盤,詩詩不免拘謹幾分。她面無表情,只是點點頭,一聲不吭,任他安排。
文珺領佳人回到自己小窩,一舉一措明顯輕快起來。他這做主人的有心賣弄,雖不能把暫時改名為休息室的卧房大加改動,但也費心換了茶具椅墊,順手沏了一壺靈茶。動作如行雲流水,務必追求賞心悅目。見詩詩的些許愁眉,在茶水的騰騰熱氣中逐漸舒展,他這才走到門口,送出一只紙鶴。
消息很快傳回。師兄言道師父這些日子都不在宗門,而他亦争分奪秒在山腳采集一些特殊靈植,不宜回峰頂。文珺想想,好言安撫詩詩數句,請她留在屋內休息。接着他便匆匆趕往師兄身邊去。
山腳下樹林中,師兄弟見了面。那幾個外門弟子也在,埋頭苦幹之餘,向他這朝霧峰第三號人物匆匆行禮。文珺也不多說話,先動手幫師兄幹活。為了這些采摘周期極短的寶貝靈草,江砺實确實忙的不可開交,也沒工夫與他聊天,只顧着收集藥草。兩人忙到月上中天,終于可以停下來歇口氣。文珺這才拉住師兄,首先把他帶外人回朝霧峰的事好好講了一遍。
“本想請師父出手相助,救治她。只是師父此刻不在,我又不希望其他人知曉此事。畢竟詩詩并非宗門中人,雖然只是築基期,照例不用特地上報,可是……”
江砺實了然。“我好歹也是結丹初期的修為,先幫你們看看,想想法子。”
兩人不耽擱時間,邊駕馭飛劍往峰頂趕,邊互敘別後情形。江砺實說,他和師父及那位天龍門東宗孫長老到過龍神洞府附近,卻發現異樣,未能進入;此後遇上被強制傳送出來的尋寶大部隊,才了解些情況。原來天龍門各宗皆有收獲,卻都在吵嚷分配不均。于是除了定宗楊錦寥寥數人繼續研究如何再次進入洞府,其餘修士竟找了個地方擺擂鬥法,定分止争,鬧了好幾天才散。江砺實和師父此後在東宗暫住,等到日子與孫遙久去接文珺,卻只發現他留下的消息。師父擔心,命江砺實先趕回天首宗,自己則留在了當地,慢慢搜尋文珺的下落。
“可惜天龍門控制較嚴,人多繁雜,我一直不敢随意傳送消息。這才錯過……”當然,這解釋不了全部。文珺嘆息着,打算等會再把另一層顧慮也說出來:龍神和詩詩。
話才起了個頭,峰頂就到了。兩人跳下飛劍。江砺實忍不住笑道:“我猜你還想多為你那位馮姑娘說點好話,我聽着呢。我格外想看看,是什麽人,長着一張什麽臉,能把你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文珺赧然,好在天光較暗,雙頰發紅不甚明顯。他剛要接口繼續,就聽見一個女聲蹦了出來,然後一道俏麗身影沖到他們面前。“李師兄!啊,江師兄!”
柳眉杏目瓜子臉,神情焦躁的注視他們。“那個,那個坐在李師兄房裏的女人究竟是誰呀?!”
這個火急火燎大聲詢問的,就是蘇黛葉,化神尊君蘇蕊的親侄女。因為她姑姑的緣故,天首宗內一般人對這個築基初期的女孩還是相當客氣和包容的。文珺和江砺實對望一眼。文珺慢吞吞說道:“我的一位朋友。有勞蘇師妹費心了。”
蘇黛葉道:“哎,我不是費心……不對,她究竟是什麽朋友?”
文珺竭力維持表面平靜。“這,好像不關師妹的事,何必要追問到底呢。”
蘇黛葉一跺腳。“我是關心,關心你。她那副樣子,一看就、就脾氣很壞。”
“那也與師妹你無甚幹系。”文珺施施然一拱手。“抱歉有要緊事在身,不能招待師妹了。”
江砺實愣了愣,見文珺朝他使了個眼色,會心擠出滿面笑容。他對蘇黛葉招招手。“來,小師妹,跟江師兄到廳堂去。我剛得了幾株上好靈草,煎水入味,兌酒極佳,先試試吧?”
見江砺實笑眯眯的樣子,蘇黛葉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她嗫嚅一句“我是來找李師兄”,卻還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被江砺實給帶走。
文珺松了口氣,連忙趕回自己卧房。匆匆幾步走到,卻發現房門半掩着,想來或許是之前蘇黛葉離去時,并未注意這細節。文珺一顆心忽然不知怎地就提了起來。他強自鎮定,推開房門,見到詩詩還在,立刻松了口氣。
她正側身倚在竹椅上,臉背對着他,從窗口投入的月光滑過她全身,再傾瀉于地。可是這樣靜谧安定的畫面在文珺眼裏卻陡然升起一絲不詳。他已經嗅出了血腥味,比他之前能從她身上聞到得更濃厚。他緊張的掃視,她的袖口已染上一大片紅。
他沖過去扶住詩詩,發現她閉着雙目,像是睡着。他更懷疑,她其實是暈過去。他再不去想避嫌什麽的,一把抱起她,就往會客廳走。
“師兄!”他語氣急切的踢開會客廳的門。蘇黛葉正撐着臉,饒有興趣的聽江砺實說話,見他這樣不禮貌的闖進,頓時撅起嘴。江砺實正高談闊論,努力博美人一笑,被師弟這樣打斷,不免皺了皺眉。但當他見到詩詩胸前塊塊血跡,他就轉過念頭:到底還是兄弟重要。于是江砺實好說歹說,逗蘇黛葉幾句,勸着哄着把小師妹請回去了。
文珺這才把詩詩放下。他茫茫丢出一大塊地毯鋪上,将昏迷的她輕輕擺在中央。“師兄,她的身體狀況很不好,我擔心,這會兒又加重了。”
江砺實心裏多少還有點不痛快,随口揶揄道:“不會是被蘇師妹給氣的吧。”
文珺雖然焦急,卻也沒昏了頭,當即苦笑道:“恐怕不會,她哪能……這樣脆弱。再說,她也沒那麽喜歡我。”
江砺實剜了他一眼。“那你還如此投入。”他邊說話,邊湊過去,彎腰抓住詩詩的手腕。神識輸入,卻迅速被彈開。江砺實“哼”了一聲,坐到地上。“這小姑娘戒心好重。”
文珺也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他握住詩詩的肩膀,輕輕的捏了下,将自己的神識在她身上籠了籠。大約是這些日子來的熟悉,她的微弱神識抗拒并不強烈。他嘗試與之溝通,希望她不要抵擋另一個神識的查探和幫助。也許是她潛意識信任了他,也許是她太過虛弱疲憊,總之,江砺實再次引入自己神識時,困難程度大大下降。
半刻鐘過後,江砺實停止探察。他随手抹了抹額頭的汗,道:“文珺,她怎麽受的傷,居然如此之重?”
文珺忙回道:“我們在天龍山某個火山谷中,遭遇一條赤龍,為它所攻擊,她被甩到了熔岩上。”總覺得說得不太明白,他索性把自己無意被龍神附體,恢複部分修為,半被逼迫着去找赤龍一事大約解釋一遍;當然,這其中略去了詩詩及她師叔對自己不利的部分;不過攬月宮的訊息卻沒有隐瞞。
“她既然自願陪你去做這麽兇險的事,倒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江砺實思忖一會,道。“昔年攬月宮跟咱們天首宗素來無甚仇怨,師父還受人恩惠,一心牽挂要報答雲雲。只是她身負魔功,不是良配……罷了,我做師兄的,管教你也不能過分。我們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再說。”
師兄沒很教訓自己執迷不悟,文珺打起精神,問道:“師兄可有什麽好辦法?”
江砺實嘆氣。“若是師父在,這傷勢雖兇險,治起來卻也不複雜。只需耗費真元,多個方向角度施為,一鼓作氣将她經脈、髒腑同時修補,再慢慢灌入、助她自體真元流轉即可。可我修為尚淺,無法支撐這般消耗。再說,她體內心法特殊,神識又這般排外,一般元嬰修士,恐怕也不會願意冒真元枯竭的風險為她治療。”
文珺一點就透。“即是說,我向其他師叔師伯求助,也不妥當。”
“沒錯,再加上她攬月宮後人的身份,純陰之體……”江砺實欲言又止。“她若被更多人知曉,她的安全就越難以保證。”
尤其是師父不在的情況下。文珺默默想。他信任宗門,信任師父交好的師伯師叔們;可詩詩畢竟一介外人,她對他們的意義是不同的。天首宗雖然較為團結,但并非鐵板一塊。貿然暴露,他卻沒有足夠力量保護她。
他不能夠冒險。
可是,難道他只能苦苦等待,祈求師父早日歸來,摒棄前嫌治愈她嗎?
“不過,我還想到另一個辦法……”江砺實沉吟道。
“師兄。”文珺的語調裏滿是哀求。
江砺實突然笑了。“那你記得接下來別再打擾我……和蘇師妹。”
文珺有點摸不着頭腦。“什麽?”
“聽說蘇師姑的煙霞峰有一冰泉,靈力十足,能使人暫時進入冬眠般假死狀态。”江砺實支颌道。“我聽蘇黛葉談起過。”
“那便是說,可以……”文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錯,冬眠狀态下,即使是你,也可以慢慢運用真元,修複她損毀和衰竭的身體部分。”
相當于,将她體內的時間調緩,而他累積輸入的真元就可以達到一個極大的量,而且還能更好的協助她自體恢複。
“多謝師兄!”文珺欣喜道。“我這就傳信,不,我自己去煙霞峰。這裏,就勞煩師兄替我看着她。”
江砺實并無異議。于是文珺急忙出門,前往煙霞峰。究竟是去到化神修士的府邸,他不敢輕率,恭敬的拜過山門,才等到雜役弟子傳來一點消息:蘇蕊尊君已然睡下了。
他還在猶豫,就見蘇黛葉面色不佳的走過來,衣帶飄飄。她氣沖沖的道:“你是不是為那個女人?江師兄說她傷勢不輕,你一來我就猜到你會來借冰泉了。”
蘇師妹言辭近乎無禮,文珺并不太想理會她。可畢竟自己有求于人,此刻可不能得罪她。他低下頭,沉聲道:“确實如此。”
“哼,你求姑姑也沒用。”蘇黛葉擡起下巴。“她才不會借冰泉給你。”
文珺張口結舌,一時不曉得該如何問下去。蘇黛葉見他愁眉不展,忽然扭頭。“因為,因為冰泉,她已經把冰泉送人,現在冰泉被移到穿雲峰去了。”
文珺瞠目。這算好消息嗎,畢竟穿雲峰是步師姑和林師伯當家,和他師父的關系更親近些。他也不耽擱時間,當即向蘇黛葉道謝,就又匆匆朝穿雲峰去。
趕到穿雲峰已是下半夜。好在林茂然徹夜打坐,并未入眠。他得知文珺來求助,還算爽快的見了他。文珺說明來意,百般懇求。結合他失去元陽一事,林茂然猜出他與詩詩關系果真非同尋常,雖訓斥他沉迷女色且大膽任性,但還是心軟,應允他帶她一個外人進入冰泉。文珺得到師伯點頭,全身疲憊簡直一掃而空,他感激連連,接着就沖回朝霧峰去了。
回到朝霧峰頂時,天色微明。文珺奔波整夜,心裏還是非常欣慰。他踏進金色晨曦中的大殿,濃濃白霧中,發現詩詩依着一根紅色圓柱,殊無血色的臉龐在看見他的剎那染上一層淡淡紅暈。
他想那不是錯覺。
“我感覺得到……你回來。”
文珺的心仿佛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他壓住自己的哽咽、盡可能柔和的道:“我回來了。”
江砺實則不遠不近綴在後方。“她剛醒來沒多久。”他向師弟解釋。
不顧詩詩的掙紮,不理會師兄的眼神,文珺把她攬在懷中。“有辦法治療你的,別怕。我們這就去穿雲峰。”
他大約解釋了冰泉與治傷之事,也征求了詩詩同意——當然,即使她反對,他也要帶她進去。末了,他連連向師兄表示感謝。
江砺實擺手。“別客氣了。我還要去煙霞峰,向蘇師妹道謝。你們一路小心,在那裏要順從師姑和師伯。”
師兄的願望,師兄的追求,師兄的……野心。文珺清楚的,他沒有任何異議。他從來就知道,不管師兄想要的是什麽,師兄一直是真心待他好的。
文珺也不同江砺實多禮。他的飛劍“淩天”要過來載主人,他頓了下,把它收起,另取出白玉飛舟,拉詩詩上來。在江砺實揮手致意中,兩人越過濃霧,穿過密雲,往希冀的方向飛去。
☆、壓力
草長莺飛的時節将至,詩詩終于恢複健康。她在天首山已經滞留數月,幾乎每一日都泡在苦寒的冰泉中,在冷凍狀态下接受治療。除了文珺,她并不多與他人交流,也不可能尋求他們的幫助;而他亦不願洩露她的來歷,治傷也不假手別人。唯一例外的,也許是他的小師妹步桦庭。同是孤兒出身,步桦庭天真爛漫,尊師重義。詩詩停留在穿雲峰的日子裏,常常可以遇見這位小姑娘。她堪堪十八歲,比詩詩還要小一點;行事舉措頗有章法,心地良善大方利落。詩詩覺得,如果用她所讀過書簡裏的描摹,她就是那氣度不凡的大家閨秀。
這想來是穿雲峰之主,步尊君和林真君二位的功勞。兩位修士多年來并無子嗣,一直将步桦庭視若己出。詩詩一半因為自己畏懼,一半因為兩位确實事務繁忙,并沒能與長者多多接觸;然而由小見大,故心向往之,欽佩不已。
不知不覺間,她已在文珺的刻意引導下,對天首宗、尤其是與朝霧峰關系親近者逐漸熟悉。詩詩不得不承認,四周的氛圍十分融洽,正如她所想像過的、和睦溫馨大氣的宗門。
不愧是大陸第一宗門天首宗——偶爾,她也會當着文珺的面,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所以,你可否多待一些日子?”朝霧峰頂,晴空之下,文珺懇切的道。“你的傷才剛剛好……”
詩詩低頭不語,把玩着手中的弟子令牌。雖然她沒有天首宗弟子的标記,但文珺居然想辦法替她弄來一塊弟子令牌——須知,宗門記號并非每個修士都擁有,譬如外門弟子通常就沒标記——好方便她在附近行走,不被人盤查。畢竟他不能時時刻刻陪着她。
詩詩默默感念着他這些天來含辛茹苦,殚精竭慮;心中不免升起種種感傷:她和他,始終是不合适的。即使這段時間,她多次不得已在他面前幾近赤身裸體的療傷,即使她簡直要被他不斷的溫柔溺斃,即使她覺得除了深情、沒什麽能回報他的;他們的暧昧關系始終不該有一個更親密的結局。她不配,她不能,她不想再害他。
因為,她是一個會采人修為的妖女。
這樣的顧慮,恐怕他也有的。所以他和她不曾有過多親密舉動——除了他們初次的錯誤之外。
詩詩努力組織措辭。“我擔心,我再逗留的話,對你不大好。何況……”
文珺搖頭。“詩詩,我不怕。我能帶你回到這裏,我能治好你,我做的還不夠嗎?”
沉湎于感情中的人多麽奇妙。他和她好像話語邏輯欠缺,卻能奇跡般的理解彼此的心意。詩詩淚眼朦胧。“你為我已經做得太多太多,我實在……我心裏的包袱越來越重。”
“你是在責怪我?”他的語調趨于肯定。“是,可是我總認為我不可以輕易放手。”
文珺嘆了又嘆。“我們不應是彼此的負擔。”
無奈商議的結果,詩詩還是妥協了。畢竟文珺為了她辛勞數月,很久沒有好好合過眼。她決定在朝霧峰再住幾天,多少照料或陪伴他。聽聞他師父在回宗門的路上為了門派事宜耽擱許久,而他的師兄江砺實幹脆跑去煙霞峰讨美人歡心——還就是她眼中那個嬌蠻任性不懂禮貌的蘇黛葉,甚至夜不歸宿;詩詩想像着文珺孤身一個人伫立峰頂那寂寥的場景,着實不忍此刻抛下他不管。
這一日,她在峰頂試劍,恰發現步桦庭從高處禦器經過。這位步師妹亦瞧見了她,“呼啦”一下就飛了過來,還興高采烈的與她打招呼。
詩詩霁顏回禮,問道:“步姑娘可是來尋你李師兄的?”
步桦庭點頭。“是的,看到你就想起李師兄,幹脆……我停在築基後期有一段時間,想向師兄讨教一下那時怎麽升階的,畢竟他也是很早就達到過築基圓滿的。”她發覺詩詩臉色有點不大好,當即扭轉話題。“馮姑娘這幾天在忙些什麽?都沒見你出來走動呢。”
詩詩勉強維系着微笑。“我一介外人,當然不好随便亂逛。”
有關文珺修為的一切,都是紮在她心頭的刺。初時那麽不管不顧,現在卻成了她永久的愧疚。越相處,越難受。
步桦庭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圈:不出意外,馮姑娘便是那時取了李師兄元陽的女子,而且見李師兄如此誠摯以待,很大可能以後兩人要結為伴侶;可是馮姑娘的态度又很把自己當外人,凡事都想撇清;只是看她的模樣,心裏應該還是非常喜歡李師兄……
步桦庭暗暗譏笑自己多事。男女情[];事向來複雜,她沒法指望他人都如自己師父師公那般恩愛坦誠直率。她一張小臉笑靥如花,道:“馮姑娘可別那麽說,不定那一日,我要喚你師姐的。我前日聽師父說外面出了不少事,好些宗門動蕩紛紛,不知會不會引得市場上好藥材漲價,正打算去外門幾個鎮子瞧瞧。”
不知為何,詩詩陡然聯想到攬月宮主和師父,登時有幾分緊張,不過她掩飾得很好。“那究竟是出了何等大事?”
步桦庭的回答果然驗證了她的猜測。“不夜海三閣和攬月宮啊。攬月宮你該聽說過的?”
詩詩輕輕點頭。步桦庭接着道:“不夜海三閣聯合發布通緝令,懸賞三萬上品靈石,請諸位修士提供攬月宮主的線索;出了大力的修士,還可提更多要求,反正天材地寶珍貨他們都積蓄可觀。”
三萬上品靈石!或許還有更多寶物!詩詩知道,連天首宗這樣的大宗門,一個築基弟子一年供給也不過十塊中品靈石,要攢十年才能兌一塊上品靈石,還不見得有人願意換。這還只是獎勵提供消息的人,看來不夜海三閣是鐵心要全面對付攬月宮主了。
“……究其原因,是因為攬月宮主失蹤多年後現身,要報複當年毀她宗門害她弟子的兇手。據說那位宮主在不夜海大肆殺戮,留下訊息,指出不夜海三閣隸屬羅剎海天極宗那幫邪修,她是特地來屠走狗雲雲。其實,不夜海三閣的惡狀,早早之前正道宗門間就有些懷疑,只是礙于種種不便作對。即使此次他們被指責和羅剎海邪修扯上關系,大部分人恐怕也仍會一直觀望。須知,天極宗那些邪魔占據北邊羅剎海域許多年,人人喊打,又都不敢或礙于利益不肯挺身而出。這回攬月宮主挑事,沒準還是看熱鬧的居多。”
步桦庭頻頻搖頭。“不,或許有利可圖的情況下,他們更樂于跟着不夜海三閣讨伐攬月宮。滄海閣等素來聲勢浩大,又掌管許多珍寶流通,平時就沒有誰願意輕易得罪他們。這會兒三閣不惜割讓財富,擺明要掀起腥風血雨,與攬月宮主一決生死,更是少有人敢與之作對。這不,連三大宗之一的天龍門,好似也有合作的意向。只是天龍門向來四分五裂,各自為政,習慣相互扯皮,也不曉得到底是不是真的支持不夜海。”
詩詩聞言,大概猜到天龍門西宗或許是動真格要對付攬月宮主的。攬月宮主帶着她和顏師叔闖了西宗禁地,還拿了法寶;對方的宗主也是堂堂一介化神修士,估計咽不下這口氣。其他幾宗,同仇敵忾這種事大約沒有,可難保不會查到當時顏師叔帶她混到龍神洞府裏的事,沒準也要參一腳。總而言之,天龍門這三大宗之一恐怕是敵非友了。
她老是不自覺就把自己和攬月宮主劃到一起去,唉。宮主雖說一直沒有看不起她,心中大概也不會把她當回事。但是,師父和玥宮主關系匪淺,不可能置身事外。而她又是師父的弟子,她亦很難像沒事人一般隔岸觀火。
詩詩小心向步桦庭探聽消息,可惜這位步小師妹知道的也有限,只說天首宗目前并無任何傾向,單純觀望事情發展。待她離去找文珺後,詩詩獨自一人在峰頂徘徊,思索自己還是應當及早離開,回翠屏山去。
等到天色漸暗,她才見步桦庭從屋子走出,和她擺手示意告別。詩詩慢吞吞敲門,慢吞吞踱進文珺的書房,總覺得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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