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世子,揚州那邊傳來信,蘇婉月被四皇子的人救了,如今已經跟着四皇子進了京。”

入夜時分,石松才回到瑞王府和魏翌彙報了江顯被下大獄的具體事宜,又将揚州那邊直接傳到京城的密信遞給了魏翌。

魏翌聞言神色微冷,接過信匆匆掃了一眼,瞥見落款上的日期,又冷聲問了聲:“就到了這一封信?”

“是,目前就這一封,應是後面都沒找到機會下手。”

石松見魏翌臉色沉凝,怒氣積壓的樣子,趕緊垂頭屏氣回道,似又想起什麽,他又回禀道,“對了,元府那邊還有個消息傳來,蘇婉月在我們離開揚州的當日就去元府找過四皇子,兩人還在書房聊了許久。”

魏翌雙目轉利,面容陡沉,“這是何時傳出的消息?可知聊了什麽?”

一個弱女子,有什麽值得魏堯親自見,還聊了許久……

“我們離開揚州城的第二日,也是四皇子救下蘇婉月當日。”

“當時我們行蹤不能外洩,元府那邊的人不知道蘇婉月是我們要滅口的人,認為不是緊要消息,以免不必要的麻煩,便沒有用特殊傳訊方式,直接将消息傳回了京城。”

“具體聊了什麽不知,只知道蘇婉月離開後,四皇子就秘密令人臨時趕制出了那日載人飛上船的那種大風筝。”

“不過屬下認為,蘇婉月不過一個弱女子,還出自商賈之家,此事應和她無關。”

魏翌冷瞥了眼石松,“魏堯是無事會将女人帶進書房的人?”

“世子的意思是?”

石松神色微凝,這時他也意識到蘇婉月這個人,只怕不一般了。

魏翌卻沒回石松了,轉而問道,“四皇子回京了?”

“是,江顯剛下大獄,他就趕回了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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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松想了想又回道:“屬下方才已經讓人去打聽蘇婉月的下落,相信明日一早便會有結果。”

“派人去伯府周圍等着,一但出現蘇婉月蹤影,立即射殺。”魏翌沉聲吩咐一聲。

石松聞言面色微異,他們如今的情況,是不合适有什麽大動作的,世子這般做法,有些不計後果了。

想了想,石松還是開口勸道,“世子,蘇婉月如今已經被四皇子護着,我們的人再動手,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如今瑞王剛去,江顯也剛下大獄,此時我們……”

“我有數,”魏翌打斷石松的話。

他何嘗不知道,這會兒應該蟄伏起來,半點風吹草動也不該有,以免引起皇帝的注意。

若是微微沒說那個夢,蘇婉月便是再不尋常他也能留一段時日,可如今她卻是不能再留了,他不能讓微微知道她的夢是有幾分真實性的,那會吓到她……

擡手按了按額角,他又吩咐了一聲:“行事小心些,若蘇婉月還有四皇子的人在身邊,便暫不動手。”

“是。”石松心知他意已決,也沒再勸,應聲退下了。

——

此時,蘇婉月卻是已經到了伯府門口。

她一身鵝黃衣衫,身上披着一件同色鬥篷,手裏拿着一幅畫,站在伯府的大門前,神情忐忑又複雜。

仔細一看,又會發現,蘇婉月作的是婦人裝扮,眼睛也被她畫大了些,眼尾也微挑了些,眼下還特地就墨筆點了一顆痣,鼻梁也比以往高挺了些。

此時的她和餘微已經有了九分相似,加上夜晚的緣故,便是熟人也會将她認成餘微。

她想過無數種認親場合,卻萬萬沒想到她會在夜晚抱着孤注一擲的法子前來認親。

可她已經沒了法子,四皇子說只能護她到京,之後都得靠她自己了。

可追殺

她的人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她只能選擇盡快認親,得到伯府的助力。

也只有這樣,她在四皇子那裏的價值才會更高,他也能出手護住她,那樣她就不用再怕那位得了機緣又心腸歹毒的世子妃了。

她想過明天白日來,可白日她就是将自己暴露在了人前,她只會更危險。

何況她聽人說,瑞王死了,那位今日必然顧不上她了。

且誰又能想到她會一到京城就一日不歇的前往伯府呢,還選擇了趁夜以那位世子妃的模樣來這伯府認親。

只是他會認她嗎?

上輩子,她是到死都沒能和她的這位生父相認的。

上輩子她撞見她這個生父的時候,比現在還要晚一些。

那時她和那個負心漢初到京城,府中什麽都缺,她外出購置新家的用品,他就失了魂一般的沖了上來,一聲聲的喚着她微兒。

母親屋裏的畫像她看過無數次,都是帶着怨意看的,正因為這樣她才能将畫像上的人從皮到骨都記了下來。

是以在他沖上前拽住她的手一聲聲叫着微兒的時候,她就認了出來,面前的人就是母親這麽些年苦苦找尋的,她那不靠譜的生父。

只是當時看到他大白日就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她心裏很是厭惡,這樣一個沒有擔當,沒有責任心如今還白日買醉的男人,她有什麽理由去認他。

她下意識的狠狠推開了他,然後和丫鬟一起回了府。

後面她又有些後悔,至少應該知道他當年為何抛下了母親,還有他到底是什麽身份才是。

母親撿到他的時候,他身上有一塊玉佩,她們是商賈之家,自然知道那塊玉佩的價值,也能猜到他的身份非富則貴。

那會兒他失憶了,母親又恰巧需要一個沒有麻煩的贅婿,加上母親對他一眼定情,也就沒管那麽多,和他成了親。

可誰能想到他在母親懷孕後就失蹤了……

母親說,她和他成親的時候就料到了他恢複記憶後可能會離開,卻沒想到他會音訊全無。

母親說,這麽多年她都忘不了他,卻也不奢望什麽,畢竟和他那般風光霁月般的人能有一段,已經是她人生中的一段幸事,她沒有遺憾。

她可憐母親,就更想弄清這男人身份,也想明白曾經被母親那般稱贊的人,如今為何弄成了這般模樣。

只是等丫鬟去打聽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那裏了。

等她再碰到他,已經是在半年後了,她才知道,原來他是昌靖伯爺,吏部尚書。

而他口中的微兒,是他的嫡女,他和最愛的女人所出。

那嫡女還是瑞王早死的亡妻,瑞王為了她至今未娶,而她的相貌和她足有七分相,她若是裝扮一番,和她能像到九分。

也是這時候,她才明白為何義武侯府那個老太君為何在見過她一面後就主動送來了拜帖,全因為她和她早亡的外孫女像極了。

然而,她知道了他的身份,還沒來得及上門去見他的時候,她就被負心漢一杯毒酒送上了路……

如今她好不容易重生回來,絕不能再如上輩子那般做個連丈夫都瞧不起的商女了!

今日不管他願不願意認她,這伯府大門她都進定了。

憑什麽都是他的血脈,她只能做一個商賈之女,那惡毒女人卻能做王妃。

這般想着,蘇婉月捏緊了手上的畫,就去敲了伯府的門。

這會兒還沒宵禁,伯府門房還沒睡下,聽到嗑嗑嗑的敲門聲不耐煩的問了聲:“誰呀?”

蘇婉月回想了下當日餘微和她說話時的嗓音,壓低聲音回了一聲:“是我。”

“大姑娘?”

自上次餘微在府中鬧過,段氏被關進佛堂至今沒出來,而餘靈也被餘文海親自請回來的嬷嬷成日押着學習禮教,府中的人也知道這位嫁進瑞王府的世子妃的厲害了。

加上他們傍晚時分也收到了瑞王暴斃的消息,那自家這位大姑娘也即将成為瑞王妃了。

是以門房不敢怠慢,趕緊開了門,見到蘇婉月的模樣,也沒懷疑,“大姑娘,您這會兒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父親呢?我找他有事。”

“老爺這會兒應該在書房還沒睡下,大姑娘您先去大廳,小的這就去請老爺過來。”

入夜才來,門房以為有什麽急事,插上了門沖院子裏叫了聲就去報信去了。

這會兒餘文海确實還沒有睡下,書房的燈火明亮,他坐在桌案前,手上拿着本書,卻怎麽也沒看的進去。

白日收到了許多消息,幾乎都和瑞王府有關,他現在有些亂。

這些年他也算得皇帝重用,他還能揣測幾分聖心,哪裏不明白自己那個女婿已經被皇帝給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江顯的事情,連他都看出來有他和東宮的手筆,皇帝又怎麽會猜不到,如今有太後撐着,還能相安無事。

只是太後畢竟老了,皇帝卻還在壯年,等太後一去,太子那樣,瑞王府只怕是……

偏偏今日皇帝還在江顯入獄後召見了他,話裏話外都是他要謹慎站隊,甚至還暗示了他長女和這個女婿的婚事不匹配,他若有打算可以早作安排。

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正因為如此他才為難,看上次小兩口的樣子,應該是恩愛的,他若是這會兒去勸女兒和離,只怕會被她給轟出王府。

這麽多年來,所有人都認為他不愛這個女兒,便是他自己曾經都信了。

可自那次收到她去世的消息,他當場急暈過去又大病一場後,他才醒悟過來。

他哪裏是不愛這個女兒啊,不愛她,他又怎麽會時不時的偷偷摸摸去看她,不愛她,又怎麽會明知道她和父親一般都愛吃守不住錢財,依然想盡法子給她偷偷攢下大半財産。

這傻丫頭,成日只知道說她母親的嫁妝,卻不知道她母親當年的嫁妝早就交給了龔王妃替她管着了,她帶走的那些産業都是他給她攢下的。

只是他就同亡妻一般,始終邁不過心裏那道坎,總認為亡妻和她那個沒出生的弟弟之所以會沒了,是和她有關……

恨着又愛着,如此複雜的情感交織下,他就越發的不敢去靠近,最終導致父女二人形如仇人的相處着。

“老爺,世子妃來府上了,說是找您有事。”

敲門聲響起,餘文海回過神,微兒?這麽晚了,她過府來做什麽?

瑞王突然暴斃沒了,她這會兒該在守靈才是,難道出事了?

餘文海想着,大氅都沒顧得上拿,就去開了門,匆匆趕去了大廳。

進了大廳,就看到人正背對他站着,他剛想喚人,卻不知道該怎麽将她乳名喚出口了。

細想來,這些年他們父女二人見面,她大都是臉露嘲諷的父親父親的叫着,而他則是一口一個孽女的,兩人都沒有正兒八經的似真正的父女那般喚過對方。

“咳,”餘文海輕咳一聲,“可是王府出了什麽事?還是世子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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