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尾聲一

宮裏來人是讓餘微進宮給太後侍疾的。

原本在太後身邊侍疾的魏柔被趕出了壽熙宮,皇後如今也重病在榻,元妃被降了等不夠資格伺候太後,餘微這個孫媳自然就成了侍疾的首要人選。

可餘微卻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不對勁。

首先來傳旨的人她從沒見過,是一張陌生的面孔,且面色一看就不善,其次是,這傳旨太監帶來的禁衛将整個王府都包圍了,如果只是讓她進宮侍疾,沒必要這般大陣仗。

“瑞王妃,快些跟咱家走吧,太後娘娘還在宮裏等着呢。”領首的傳旨太監看着餘微道。

他聲音尖尖細細的,尾音還拖長了,聽着人都覺得頭皮發麻,盯着人的時候眼神也陰陰柔柔的,讓人格外的不舒服。

來者不善,餘微已經再次确定了,只是進宮侍疾這一旨意她也抗不得。

餘微心念轉過,最終她捏緊了手,皮笑肉不笑的回道,“那公公得等會兒,容本王妃先收拾下。”

也不知道她拖一會兒,能不能拖到魏翌回來。

今早他走的時候還說今日會早些回來的……

傳旨太監卻是當場變了臉,根本不允許她拖延,說話也毫不客氣,似乎根本沒将瑞王府放在眼裏。

“王妃您是進宮侍疾的,又不是玩的,有什麽需要收拾的,趕緊的吧,咱家可沒那麽些功夫等着您!”

“你這奴才好大的膽子!”

餘微聽了也冷下了臉,冷喝一聲。

“本王妃好歹也是瑞王府的王妃,太後的孫媳,你不過區區一個奴才,竟敢這般和本王妃說話,你是哪個宮的?若是太後宮裏的,如何本王妃沒見過你,太後身邊的張總管呢?”

餘微說着,又悄然緊了緊自己藏在袖中的手,以掩飾自己心裏的緊張。

傳旨太監倒是沒料到看起來就嬌弱的餘微會這般發作,他臉色鐵青,不過他到底有所顧忌,又僵着一張塗滿脂粉的臉隐忍的道,“奴就是張總管手下的,方才是奴的不是,還請王妃快些,時辰也不早了。”

餘微冷哼一聲,帶着青霜就轉身往寝房去了。

到了寝房,餘微才輕吐了一口氣,按了按自己有些發軟的腿,瞅見青霜正不安的要說話,沖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指了指門口。

青霜見了,這才意識到什麽,沒敢再吱聲,輕手輕腳的去了門邊,在門上的明紙上戳了個洞看着外面。

餘微這才不再耽擱,往內室去了。

到了內室,她也沒換衣裳,快速将頭上的玉釵換成了妝奁裏的一支鑲玉銀釵,又退下了手上的玉镯,拿出了妝奁暗格裏和銀釵同款的鑲玉銀镯戴上。

想了想,她又取出一根軟絲藏進了腰間。

一切準備妥當,餘微又拿出之前她标記首飾的碳筆,匆匆在白手帕上寫下幾行字,放進妝奁又露出了一角後,餘微才去櫃子裏取了一件素色鬥篷披上出去了。

剛讓青霜開門,傳旨太監就已經到了門邊了,而這時青蒿也從側院進來了,“王妃,您這是要去哪兒?”

青蒿憨聲憨氣的問到餘微。

這時傳旨太監也在催了,“王妃,時辰可不早了,太後還等着吶。”

餘微沒理他,和青蒿說了聲,“去宮裏一趟,待會兒王爺回來你和他說一聲,還有屋子你收拾下,我方才換衣裳梳妝弄得有些亂了。”

“诶,好。”

餘微聽她應了,也就沒多說了了,領着青霜越過傳旨太監就出去了。

餘微走了,傳旨太監自然要跟上,只是臨走前他又看了青蒿一眼,确定只是個憨子,不足為懼後,他才甩袖跟了上去,身後的小太監趕緊追上去給他撐傘。

——

西山山下,魏翌這邊剛上馬車準備回去,就有一騎馬的護衛趕上前。

“王爺,宮裏來人讓王妃去宮裏給太後侍疾了,關飒已經變裝成禁衛跟進去了,這是王妃給您留下的書信。”

魏翌臉色倏然一變,他迅速拿過餘微留下的絹布一目十行看下去,不過片刻就捏緊手帕寒聲吩咐道,“石松你來趕馬車,立即回府,要快!”

石松一聽,就知道要出大事了,他立即應是,不敢耽擱趕緊上了馬車,馬鞭一揮,馬車就快速往京中去了。

——

餘微這邊已經到了壽熙宮,一路進去,卻是一個宮人也沒有,似是成了一座死宮一般空寂。

空氣中隐隐還彌漫着一股鐵鏽味兒,極淡,若非餘微嗅覺敏銳,根本聞不出來。

餘微心裏的不安急速加劇,她四周望了望,又擡眼看了看房頂,突然,她瞳孔微縮了縮,她趕緊低下了頭。

片刻後她又問旁邊的傳旨太監,“太後今日頭疼可有好些?”

“咱家不近身侍候,咱家也是不知。”傳旨太監板着臉回了一聲。

餘微聞言也不再問,收回眼繼續往前走,沒多久就到了正殿,奇怪的是,門口依然沒有一人守着。

餘微不由停下了腳,轉身看向了傳旨太監,“太後病了,為何沒人守着?寇嬷嬷和張總管呢?”

“應當是在裏面吧,”傳旨太監不耐煩的回了句,“王妃快些,咱家還趕着複命吶。”

餘微不動了,站在原地,定定的盯着傳旨太監。

只是此時傳旨太監似乎無所顧忌了,他臉上帶了狠色,“王妃,您還是快些,都到了這兒了,也不要再耽擱了,不然咱家身後的都是粗人傷到王妃就不好了。”

傳旨太監說完就望向了餘微,期待着從她臉上看到驚恐和怕意,以報他之前受下的屈辱。

青霜這時也感覺到了不對,她臉色有些發白,忙看了一眼身邊的餘微。

餘微呢,她心裏也怕得很,她不知道宮裏具體的情況,只是看這太監這麽嚣張,四周都有埋伏的情況,只怕這壽熙宮是被控制住了。

只是她現在可不能如人所願露出怯意啊,一旦露怯了,情況只會更糟糕。

雖說這群人暫時不能将她如何,可這些殘缺的人對于女人,有千百種将其糟.蹋的法子。

“公公急什麽,本王妃說了不進去了嗎?”

餘微說着,就拽緊手挺直了腰板領着青霜繼續往正殿去了。

就如傳旨太監所說,她也沒得選了,裏面便是龍潭虎穴她也得闖一闖。

何況她也想知道,太後究竟如何了。

不管如何,她老人家畢竟是護了魏翌這麽些年的人。

魏翌心裏雖有怨,卻也是在乎着這位老人的。

太後病重後,脾氣暴躁,最初除了魏柔誰也不見,便是太子也被攔在了壽熙宮外。

魏翌也确實沒去過宮裏,只是她卻知道但凡他有一日閑了,就會去燈樓上看着皇宮的方向出神。

餘微心裏這會兒怕得要死,可一想到魏翌,她又鼓起了勇氣。

終于到了正殿門口,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吼聲。

餘微凝了眉,趕緊推門進去。

屋子裏一片昏暗,沒有點燈,沒有熏爐,潮濕又陰冷,并伴着一股濃烈的酸臭味和尿騷味傳來,實在很難想象這會是太後,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住的地方。

走進去,就見那缂絲的軟塌上,鎖着滿頭白發的太後,她的嘴上被塞着白布,頭不停

地在榻上撞擊着,而她身下更是沾滿了污穢。

“太後!”

餘微幾步跑了過去,蹲在她面前卻不敢動她,連她嘴上的白布都不敢扯下,就怕她會自己傷害了自己,只能将她抱緊懷裏,防止她再用頭去撞床。

她完全沒想到,重病不讓外人看的太後,竟是遭遇到這般非人的折磨。

她也是這才知道,魏翌為何總望着皇宮出神了,他猜到了吧?

他和太子的人進不得壽熙宮,探不了消息,卻總能猜到一些的,皇帝和元嫔能對皇後下手,對太後又怎麽會手軟。

太後見到餘微跑過來,嗚咽嘶叫得更厲害了,她眼淚瞬間滾了出來,臉上透滿了認命的絕望。

“怎麽樣?太後,臣妾是說到做到,讓您喜愛的孫媳進宮陪您拉,柔兒您不滿意,這瑞王妃您該滿意了吧?頭痛吧?只要您如了臣妾的意,臣妾就讓您的頭不再痛,還讓瑞王妃伺候您。”

元嫔細細柔柔的聲音傳來,餘微轉身看過去,就見一身大紅宮裝,妝容略險濃豔的元嫔已經到了面前,她身後還跟着之前那個傳旨太監,還有魏柔。

“魏柔,太後待你不薄,你就是這樣對太後的?”

餘微瞪着此時正低垂着頭的魏柔,一臉的怒意,太後的樣子很顯然也是被元嫔喂了藥了。

沒有藥,她就感覺頭痛欲裂,只怕太後第一次被喂藥,就是她頭疼開始的時候,是以她才有一段日子,讓太後離不開她。

後來,魏柔被趕出來什麽的,只怕就是為了用侍疾的名義召她進宮做的戲了。

魏柔聞言,臉上依然無動于衷,只雙手捏了捏衣角,片刻後又松開了,然後她擡起頭看向了餘微,“這不能怪我啊,若不是皇祖母堅持将爵位給了魏翌,我又何至于如此,要怪就怪皇祖母偏心了。”

這就是個毒人啊,明明就和話本子不一樣了,她竟然還是走上了一條黑道,這次更狠,直接對自己的親祖母動手了。

餘微恨不得上去撕了她,只是她現在不能:“你們想要怎麽樣?”

“瞧,太後,瑞王妃都比您識時務。”

元嫔輕笑一聲,彈了彈手指道:“瑞王妃如此孝順,不若你勸勸太後她老人家,只要她願意将這武安侯府的兵符交出來,本宮就立即讓她的頭疼得到緩解,還給你們換個好地兒待着,這壽熙宮啊,如今也是髒亂污穢的不像樣了。”

原來是為了兵符。

武安侯老侯爺去世前,沒将兵符交給自己的兒子,而是交由了太後保管,就是擔心皇帝會問武安侯府要兵符呢。

結果沒成想,他們不能光明正大的要,竟使出如此龌龊的手段。

“怕是不能,我沒那個本事。”餘微笑了笑回了聲。

餘微清楚的知道,兵符對魏翌他們意味着什麽,一旦沒了兵符,魏翌便是動用他們私下囤的那十萬人馬,就是出師無名,那他和太子在這一場争奪中就必敗了。

是以,她是寧願死,哪怕是抱着太後一塊兒死,也不能讓元嫔和四皇子得逞的。

“好,很好!”

元嫔拍了兩聲巴掌,冷笑了兩聲,“看來瑞王妃也是塊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硬骨頭。”

元嫔說着,眼神陡然厲下來,“來人,給瑞王妃一點見面禮。”

“我看誰敢動!”

餘微還不待元妃身後的人上前,就将手中的銀釵拔了下來,抵在喉嚨,露出銀釵尖端那一段漆黑。

“這把簪有毒,你們再敢靠近一步,我就和太後一塊兒死在你們面前,讓你們既得不到兵符,也沒法子再去威脅魏翌。”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結局在修,下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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