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謝安靜默一瞬，他脫下手套，很自然的把謝安琪叫出去。

謝安琪把手套脫下放口袋，又将口罩拿上，跟深海說了一聲“我先走”，就跟着謝安出去了。

與小區擦身而過的瞬間，謝安狀似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頭。

“對了，小區。”

小區回頭看他，目光不明。

“身體各項數據的測量我只做了一點，剩下的你來吧。”

小區點頭。

然後謝安沖她一笑，關上實驗室的門。

小區繼續往裏走，餘光裏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擡頭時，人魚坐在手術臺上，湛藍的目光注視着她。

“我———”

小區一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若你答應幫我做一件事，我讓你媽多活幾年。”

小區看着他的眼睛：“為什麽你們的血能救人？”

“可能既是生命體，但也同時是草藥一樣的存在吧。”

“你真的願意救我媽嗎？”

“我救不了她。生老病死是自然界的規律，沒有誰能逆天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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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馬先生做到了。”

深海轉了下眼睛。

“所以，你是不打算跟我做這個交易了。”

小區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有些荒謬。”

“盡力讓她多活幾年，然後送她去該去的地方。”深海目不轉睛的盯着小區的眼睛說道，他的瞳孔慢慢變大，最後瞳孔裏的黑色覆蓋整個眼球，然後又極速收縮。

“你會這麽做的，對嗎？”

小區的瞳孔緩慢發散，她點點頭。

“我會的。”

“我要你在短時間內把小人魚的情況打探到，關于人魚與人類生出的後代，到底有沒有缺陷。你知道該從哪裏下手，是嗎？”

小區點頭：“陳教授跟馬先生有接觸，我只要跟着陳教授就好。”

……

中午，小區跟陳教授在餐廳吃飯。小區看了陳教授的表情，覺得他今天的心情應該不是很差後，她醞釀開口。

“教授——”

陳教授擡眸看她，沒回應。

“你說，要是人魚跟人生了孩子，會怎麽樣？”

陳教授面無表情：“看上那只人魚了？”

他一開口便讓小區無法接話。

陳教授也知話說過了，又問：“怎麽突然這麽好奇？”

“就是問問，他們跟我們人類沒什麽差別的吧。”

“這句話不嚴謹。”陳教授說，“他們跟人類有差別，類同這種東西并不值得拿來說，大家注意的都是不同點。”

“所以呢，您對人魚跟人類的孩子有什麽看法？”

陳教授看她，“這麽想知道？”

“嗯，我們實驗室不就有現成的人魚嗎？要是……可以的話，我想從他那兒拿到精子，然後跟我的卵子一起受孕培育，長大的人魚就可以用來救我媽了。那樣也不會跟老板的實驗有沖突。”

陳教授停下吃飯的動作，認真看她。

“你真想這麽做？”

小區點頭。

“嗯，我想救我媽。”

陳教授：“你媽我會想辦法解決，不用你操心，你只要聽她的話，不讓她生氣就好。”

“所以，陳教授已經想到辦法培育人魚了，是嗎？”

空氣安靜了下來。

小區以為他不會開口，便低頭吃自己的東西，哪知陳教授道：“不是那麽好弄的。我跟馬先生接觸過，拿到精子和卵子是一回事，胚胎實驗成功又是另一回事，讓受孕胚胎在母體體內受床更是難上加難。”

小區擡頭看他。

“教授，你研究過嗎？”

“馬先生那裏有兩個小人魚，我對那些稍有了解。”

小區急道：“他們的身體有什麽缺陷嗎？”

陳教授對她略微着急的樣子有些不解：“你那麽激動幹什麽？”

小區心口一跳：“我就是覺得好奇，畢竟，要繞過與老板的争端，只有培育出一只新的人魚才能解決。”

陳教授點頭：“我也是這樣的想法。”

“可是，您說的，讓受孕的胚胎在母體受床是個無法解決的難題，是什麽意思？”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目前為止，成功受孕的母體只有一個人。馬先生也在尋找原因。”

“如果有成功受孕過的母體，那我們可以拿雄人魚的精子和卵子培育後，再讓受孕胚胎在她子宮受床嗎？”

陳教授臉上浮現微笑。

“你能在這件事上這麽用心我很開心。”

小區咕哝：“她畢竟是我媽。”

“下午實驗室也沒什麽事，我帶你去馬先生那邊走走，反正有些東西以後都要知道的。”

雖然馬先生答應救小區媽，可他還是覺得找條後路比較好。現在最難的就是取精和母體的問題，這兩個問題解決了，其他的也就迎刃而解了。不怪他多心眼，他相信馬先生也定會如此防範。說不準得到雄人魚後，他就立刻翻臉，違背誓言。畢竟，他曾經用人魚的血換了新生，又培育了兩個人魚……與他相比，他的勝算太大了。

他只有實驗室裏的這只人魚作為籌碼，這讓他很不安。

小區跟陳教授剛進馬先生的別墅就被人攔下了。

陳教授讓攔門的人跟馬先生說小區是他助手，是過來協助的，沒一會兒，那人便将他們放進去了。

小魚和大魚在房裏遠遠就聽到了腳步聲。

小魚看大魚，大魚咕嚕咕嚕了幾句，小魚癟了下嘴，埋頭潛入水中。

小區小心翼翼問：“感覺有好多雙眼睛在盯着。”

陳教授推開門：“這裏沒攝像頭，人魚逃不出去。”

“為什麽？”

陳教授沒說話，門漸漸打開。

大魚站在水中，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小區，表情似有些激動。

陳教授疑惑：“他好像挺喜歡你。”

小區跟着陳教授進門，大魚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她。

“他好瘦。”

“沒錯，”陳教授回頭看還敞開的門，“門關上。”

“他們有基因缺陷，或者種族交叉的變異情況嗎？”

“沒有。按照病理學來說，他們的狀态很正常。”

小區來到了水池邊，大魚依舊在盯着她。

“可是，他們跟真正的人魚不同，在海裏會被當成異類吧。”

“他們不用擔心這些，因為他們不會回去。”陳教授笑了。

小區咽了下口水，她把手放進水中，小魚從水底游了過來，腦袋頂着她的手浮了起來。

小區略顯驚訝。

“他們倆都很喜歡你，很意外。”

小區嘗試着把手放在小魚腦袋上，小魚咕嚕咕嚕轉了下眼睛，沒躲。

小區笑：“好奇怪，還真是耶。”

“他們是不是能讀懂別人的心思？”小區又問。

“應該可以。”

“所以，可能因為我善良，所以才會喜歡靠近我吧。”

陳教授笑：“算是吧，真是傻人有傻福。”

小區呵呵一笑。

小魚突然朝水裏一沖，撲通一聲濺起來無數水花，他往水裏鑽。這時門開了，馬婷婷進來了。

小區和她對視一眼，又快速移開。

“陳教授。”馬婷婷跟他打招呼。

馬婷婷一坐上鋼琴，小魚和大魚都冒出頭了。

陳教授饒過小區找個位置坐着，小區朝馬婷婷看去，馬婷婷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在透露着什麽信息。

雖然大魚和小魚都冒出頭了，可陳教授發現他們焦點沒在琴聲上，反而在初來的小區身上，這讓他大惑不解。

馬婷婷走後，陳教授托着腮看小區幾秒，道：“你先出去一會兒。”

小區看他又看小魚，轉身往門口走時，小魚突然跟着游到了水池邊。

“小區，你出去，下樓。”

小區照做。房裏只剩陳教授跟兩個小人魚，小魚朝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沒見小區回來，嘟着嘴沉入的水中。大魚繼續等。

幾分鐘後，陳教授讓小區上來。

陳教授這回已經最終确定影響到人魚的因素是小區了。

“你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麽東西？”

小區把包包跟褲兜都翻遍了，一點特別的東西都沒找到。

“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吸引他們？”

小魚在小區來到後，再次冒出水面，而大魚的表情也松了不少。

“你跟他們單獨呆會兒，看他們會不會跟你聊什麽。”

陳教授出門後，小魚游到水池邊，輕輕拍了下小區的手，又拍大魚的肩膀。

小區不明其意，呆愣愣站了幾分鐘，只見小魚突然伸出長指甲，朝大魚的肩胛部刺去。

小區想開口阻止，卻已來不及。

大魚微皺了下眉頭。

雪白的肌膚被生生撕開，一片血肉模糊。小區看得心驚肉跳。小魚讓開身的時候，她看到大魚的肩胛骨上被人釘了一個指甲般大小的芯片。那芯片夾雜着白慘慘的骨頭和鮮紅的鮮血，格外刺眼。

幾秒後，大魚的傷口快速愈合。

小魚回頭看小區。

小區：“那是定位芯片嗎？”

小魚點頭。

大魚也回頭看她。

小區的心砰砰直跳，她從沒想過，有人會把定位芯片釘在肩胛骨那裏。

大魚游了過來，他定定看着小區：“告訴他，我們在這裏。”

他有些急切，好像在害怕什麽。

小區抓着水池邊緣，問：“你們，是人魚和人類的孩子。”

大魚定定看着她。

“他想知道，你們，有沒有覺得不正常？”

外面傳來腳步聲，小區驚慌回頭，水池撲通一聲響起，小區回頭時，水池上已沒了他們的影子。

陳教授走了進來。

“有沒有查到原因？”

小區搖頭。

……

Tina再次去看駱晴的時候，她沒問關于人魚的事。兩人聊了會兒，Tina就走了。她走的時候，故意遺漏下了駱晴房門的鑰匙。

夜裏，Tina跟謝安老早就守在療養院外，裏外走動的人不多時，只見駱晴從裏出來，招了輛出租車往遠方而去。

謝安開車跟上，一路來到了荒蕪的郊區小山頭上。

的士在山底就停車了。駱晴是徒步走上去的。謝安把車停好，也跟Tina摸黑上去。

上面會有駱晴區別于其他母體的原因嗎？

……

謝安琪對深海那句“秘密我已經告訴你了”的話始終記挂。思來想去，覺得深海給她的那個小檸檬最反常。

她回到家的第一眼，就是去看檸檬。

雖然早上出門前她已經看過了，沒什麽變化，可晚上再看時，它又有些不一樣了。

謝安琪将它從海水裏拿出，發現裏面竟然是壞的雞蛋似的在搖晃。

她輕輕拿起來搖了搖，又拿到燈底下照看，發現光竟然能将它穿透，而裏面哪裏還有檸檬的種子或者果肉之類的東西，只剩一堆液體。

某一瞬間，她好像看到有什麽東西在裏面極速轉動。

深海說，這個東西會是結束，也是開始。

它到底有什麽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