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桑桑沒想到陸珩居然如此厚顏無恥,當着齊昊這般小娃娃的面就說出了這樣的話!

屋子裏一時間靜悄悄的。

齊昊抹了抹嘴上海棠糕的殘渣,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然後鄭重地看着桑桑:“聖女姐姐是很漂亮,和母後一樣。”

聽到齊昊的話,桑桑松了口氣,臉上的燒也退了些,幸好齊昊實在年紀小,什麽都不懂。

說來齊昊是先帝唯一的兒子,難免就養的天真了些,先帝又去的早,将這麽大一副擔子壓在齊昊身上,齊昊就越發裝作了小大人,倒是難得有這樣輕松的時刻。

陸珩摸了摸齊昊的發:“海棠糕不能再吃了,等會兒喝些去火的清茶。”

聽了陸珩的話,齊昊就把海棠糕的匣子放好,小臉又嚴肅起來:“是,今天糕點吃的有些多了。”

聽着齊昊和陸珩一來一回的對話,桑桑心裏吐了口氣,這事好在算是過去了。

桑桑拿好匣子,她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時候不早了,皇上,那我就先告退了,等下次您有時間在過來。”

吃了好久沒有吃到的甜食,還喝了桃子水,齊昊心滿意足:“那聖女姐姐下次要早點來看我。”

“好,”桑桑笑。

她說罷就提着匣子往下退,在經過陸珩的時候,桑桑還是點了個頭示意。

推開門,巫月立馬就從一旁的偏殿出來了,她接過匣子:“聖女,怎麽樣,皇上喜歡嗎?”

“喜歡,很喜歡,一直誇說糕點好吃呢,”桑桑笑着道。

巫月聽了果然開心,眼睛都彎了起來,很是得意的樣子。

桑桑想說讓巫月和巫祁一般去研習醫術,左右她平日也不需要人伺候,巫月這樣反而是大材小用了。

可巫月非說要留在她身邊,還說平時只需要做些小活計,有很多閑暇時間看醫術,并不急在一時,桑桑聽了也只能由着巫月了。

這兩天沒有下雪了,宮道上的雪也被掃的幹幹淨淨,襯着這朱牆琉璃瓦倒是十分的好看。

巫月跟在桑桑身後:“聖女,我瞧着前幾天那晚的大雪過後,天氣倒是逐漸的暖和了。”

“是啊,沒多久就要開春了,”桑桑說。

巫月點點頭,春天多好啊,到那時候日頭也暖了。

兩人走着走着,就聽見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巫月回過頭,然後驚訝地道:“聖女,是攝政王。”

桑桑聽到這個名字眉頭就皺了一下,方才屋子裏陸珩那樣說話,她礙于齊昊在場并未說什麽,可現在陸珩竟然還敢找過來。

桑桑咬着唇:“巫月,你先回去吧,我過會兒就回了。”

巫月滴溜溜的眼睛裏全是好奇,可聽了桑桑的話,也只能按捺住好奇心走了。

桑桑轉過了身,正好掩映在松柏樹下,算是遮住了身影,盡量不讓往來的人瞧見。

桑桑蹙着眉:“王爺,我想我之前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

興許是在病中,陸珩的眉眼有些蒼白,卻更顯出幾分病弱的俊秀,他的聲音低沉中帶着幾分病中的沙啞:“剛才的事,是我魯莽了,你不要見怪。”

剛才陸珩也不知道怎麽了,脫口而出就是那句話,說完之後他就意識到不對了,這反而會讓桑桑更讨厭他,為今之計,自然只有來向桑桑道歉了。

桑桑有些詫異,她遲疑道:“王爺……是想明白了?”

坦白講,若是陸珩能放下過去的一切,不再糾纏,桑桑也不會與陸珩過不去,畢竟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揪着不放不是為難自己嘛。

桑桑的态度清晰明白的顯示了她的抗拒,顯示出她有多麽不願意和他有牽扯,陸珩在心裏苦笑一聲,看來這事遠比他想象的更難。

重新追求桑桑這條路,似乎格外的艱辛。

陸珩道:“好,那天色不早了,該到用晚膳的時候了,你先回吧,我也不耽擱你了,”他說着話喉間就有一股子癢意,然後忍不住咳嗽出聲。

陸珩掩着唇,咳嗽的格外厲害,額頭上的青筋都起來了,看着好不可憐。

桑桑當然能看出陸珩的難受,也看出他這次病的确實很嚴重,但她還是狠下心腸一句話也未說就走了。

看着桑桑逐漸遠去的背影,陸珩苦笑。

就像前幾天桑桑和巫月說的,就要到開春的時候了,這幾天雪已經開始化了,眼見着就要一日日的暖和下去了。

桑桑有些怕冷,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薄襖。

這會兒就有丫鬟過來傳話:“聖女,外頭巫瑤巫琴兩位姐姐說要見您呢,如今就在外面候着。”

丫鬟是巫族的,自然認識巫瑤姐妹,巫瑤姐妹離了巫族也有近三年的時間了,這麽長時間不見确實有些想念。

桑桑微愣,随即就反應了過來,這巫瑤姐妹确實是該來見自己的,畢竟自己是聖女,而巫瑤身為本族人,這是她應當的。

“那快請進來吧。”

巫瑤和巫琴很快進了門,桑桑連忙叫她們坐下,又叫下人煎了茶過來,畢竟巫瑤姐妹是長老之女,不能輕易慢待。

巫瑤捧着熱茶,她笑着說:“聖女,原本我和巫琴想早些過來的,可想着您剛來大齊,想必有一堆麻煩等着您處理,這不是今天才過來,聖女可不要見怪啊。”

桑桑自然也是笑:“你們來的正巧,前些日子忙得很,也是這幾天才有空。”

巫瑤看着坐在上位的桑桑,桑桑依舊和過去那般美貌無雙,一颦一笑都動人心魄,而今的她又比從前多了幾分氣勢,待人接物都不落俗套,全然看不出過去那個畏畏縮縮的小妾模樣,着實讓人不敢認呢。

巫瑤在心裏忍不住嘆了好幾口氣,不過朝夕之間,身份就陡然變了,還這般出色,不愧讓陸珩心心念念了這麽些年。

桑桑也看着巫瑤,巫瑤還是那般小白花長相,可眉眼溫溫婉婉,舉止溫柔,很是讓人心生好感,不愧是女主。

桑桑想了想又問:“臨幸之前長老還同我說起你們呢,說他很挂心你們在大齊的生活。”

巫琴就幹巴巴地道:“不牢聖女挂心,我和姐姐在這兒過的很好,鎮國公府把我們當自家人呢。”

桑桑心裏一笑,看來巫琴很是不喜歡她啊,是她的脾氣,直爽火爆。

巫瑤果然就皺了眉,然後看了巫琴一眼暗示巫琴:“巫琴說的也差不離兒,當初只是想在鎮國公府借住一段日子,沒想到一連就住了這麽久。”

三人繼續說着話,不經意就提起了陸珩。

巫瑤蹙着眉,十分擔憂的樣子:“說來王爺,他當真是一心撲在朝務上,前些日子的一個晚上,”她想了想道:“對,就是那個雪下的特別大的晚上,王爺很晚才回府,連高燒都不知道,一連養了好幾天才緩過來呢。”

桑桑果然聽明白了,巫瑤到底還是有私心的,巫瑤這樣說是在暗示自己,說她和陸珩關系親近,若不然為何會知道陸珩生病又照顧他的事情。

桑桑心道巫瑤果然喜歡陸珩,這邊這麽同她說怕是在試探她對陸珩如今是什麽心思。

桑桑就道:“如今你們住在鎮國公府裏,能幫襯攝政王一把是應當的,”她說着抿了一口茶水:“說來這次行程,确實有些緊張,想來一年後就要回巫族了。”

巫瑤的眼睛亮了亮,看來她猜得果然沒錯,當初桑桑就偷着逃跑,而今也不願回來,這說明桑桑不再在意陸珩了,那她就還有很大的希望。

“聖女是為兩國和平,平素也該緊張着自己的身子,”巫瑤說。

不鹹不淡的話說了一會兒,巫瑤姐妹告退了,剛出門不久,巫瑤就等着巫琴:“你剛剛怎麽如此對聖女說話?”

巫琴當然是替巫瑤打抱不平了,原本沒有桑桑之前,她們姐妹地位是最高貴的,可如今全沒了,那桑桑仗着身世裝作高高在上,還與陸珩有那樣的關系,巫琴實在瞧不起,當誰不知道桑桑曾經為奴為婢,甚至做過小妾。

可她還是聽巫瑤的話的,只好擰着鼻子應是。

巫瑤恨鐵不成鋼,她這個妹妹一向脾氣急,還敢對着聖女這樣,她是知道聖女代表着什麽的。

而屋內,桑桑失笑地搖了搖頭,看來巫瑤當真如同書中一般愛慕陸珩,還照顧陸珩生病的事。

等等,桑桑忽然察覺出了些許不對,陸珩生病的那天晚上……不就是等在外面要見她的那個晚上嗎,難道說陸珩是因為她才病了?

桑桑咬着唇,看來當真是了,她忍不住想起那晚的事,然後嘆了口氣,陸珩這個人……怎麽以前沒見他這樣呢。

桑桑覺得她的心情有些複雜,她喝了口茶壓了壓,索性就不再想這個了。

天氣逐漸放晴,雪也化的差不多了。

桑桑披了件衣裳出去散步,其實宮裏沒什麽可散步的,除了宮牆還是宮牆,禦花園也還沒到春日,只能随便走走。

正走到了一個池塘前,裏面的一尾尾金魚歡快地游着,桑桑倚在欄杆上給魚兒們喂魚食。

魚食一灑進去,魚兒們就撲棱着過來,倒還頗有趣兒。

忽然間,桑桑就聽見了路過的小宮女們的私語:“聽說前些天在殿前,有人看見攝政王和聖女一起站在松柏下說話呢,那地界雖然隐蔽,可也叫來往的宮人們給瞧見了。”

“這算什麽,聽說最後一場雪的那個晚上,攝政王一直冒雪站着要見聖女呢,最後都快成雪人了,很是癡心的樣子。”

“唉,你說攝政王和聖女什麽關系啊?”

“誰知道呢,男女間不就那點兒事。”

“你說的倒也是,尤其攝政王和聖女……聖女那般好顏色,誰都比不上。”

“咱們攝政王不也是嗎,如今大齊都他一人說了算,何況攝政王俊秀無比,遠遠看着就像是攏着一層光暈似的,聖女見了不也喜歡?”

桑桑在後面聽的臉都快白了,不用想,既然這兩個小宮女都聽說了,那這消息肯定傳的漫天飛了,是她糊塗了,竟忘記皇宮中人多口雜,什麽事兒都瞞不住!

聖女這身份代表着巫族一族,事關重大,決不能有不好的傳聞,尤其她如今正是年輕的時候,顏色鮮嫩,更忌諱這些,之前在魏國時她就極在意這個,幸好沒什麽傳聞,可她沒想到竟然在陸珩這兒出了岔子。

喂魚也沒有心情了,桑桑直接回了屋子。

她氣的在屋子裏團團轉,卻又不知道這事該怎麽辦,剛才巫月也說過了,一出去打聽,幾乎哪那兒都知道這傳聞了。

看着桑桑的臉色不好,巫月想着要不給聖女做一些甜點吧。

聽巫月這麽一說,桑桑想了想道:“巫月,那你做一份山藥棗泥糕吧,”也差不多到和齊昊約定的時間了。

很快,一道山藥棗泥高就熱騰騰的出爐了,桑桑還是選了快要到傍晚之前的半個時辰去,這時候齊昊正有時間。

提着糕點,很快就到了正殿。

眼見着就要到了,沒想到竟然碰上了陸珩,他從另一個方向過來,兩人正好在半路上遇見,陸珩顯然是病好了,眉眼間不再蒼白。

“桑桑,好巧,”陸珩道,沒想到這次竟然又碰巧遇見了桑桑。

桑桑本就生氣,如今一見陸珩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心底隐隐浮現出一個念頭,這事兒不會是陸珩放出去的消息吧。

于是,桑桑道:“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和你如今沒有什麽關系了。”

“王爺以後也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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