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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然看得出來兩人的困惑,是啊,一個卑微的小小村婦怎麽可能不怕皇親國戚?但她曾是其中一員,還死了一回,閱歷自然不同,又哪裏會怕。

認真回想,第一次人生根本不屬于她自己,凡事只能由爹娘作主,真實個性亦被長久的壓抑着,現在能輕松做自己,日子過得快活而自在,多好。

思索至此,她的雙眸熠熠發亮,自內心散發的快樂自信,将那張原本就出色的芙蓉面襯托得更為吸引人,甭說韓易看直了眼,就連看了不少美人兒的唐紹羽都有瞬間的迷惑——

「來了,來了,針線來了。」

曹楚的聲音陡起,也讓唐紹羽主仆迅速回了神,但唐紹羽為此更注意到宋均均似乎很自在,就連他剛剛失魂似的驚豔眼神也沒有困擾到她,這一點,莫名的讓他不悅,火冒三丈的朝她咆哮,「慢吞吞,快點,本王累了。」

宋均均正接過曹彣手上的針線籃,這突如其來的一吼,讓她吓了一跳,手一晃,差點将籃裏的線圈抖到籃子外,她直覺的看向他,還沒吭上一聲,他竟又吼了。

「還杵着做啥?!」

她忍住隐隐冒出胸臆的小火花,「衣裳還穿在爺身上——」

「就這麽縫,不過是只袖子。」他咬牙切齒的甩袖再吼。

她悶悶的看着他那張繃緊憤怒的俊顏,點點頭,收回視線,咕哝一句,「悉聽尊便。」

走到他身邊,她想也沒想的就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

唐紹羽黑眸倏地一眯,曹彣忙做手勢要她起來,但主子已經暴怒開口,「誰準你坐下?!」

「站着做活不順手——」瞧他怒目相向,她不想與他争執,「好吧,站着。」

她站起身,順手将針線籃放在椅子上,靜靜的穿針引線後,彎身,拉起他撕裂的右邊袖子,目光卻主動的移到他放在手把上的右手,手指修長、細細白白的,一雙富人之手,只可惜……她的目光忍不住的移到他跨在腳墊的皮靴——

「縫不縫,你眼睛看哪裏?!」他忍不住又吼了她。

兩人距離極近,這吼聲如雷鳴,讓她吓了一大跳,一手撫着怦怦狂跳的胸口,擡頭瞪向怒視着自己的黑眸,「爺,話用說的,均均手上有針,萬一吓着不小心紮到您——」

「快縫!」他不耐的咆哮。

她柳眉一皺,這人俊雖俊,卻簡直像暴君!她深吸口氣,不說話,利落的來回縫補。

時間靜靜流逝,雖只是只袖子,但因衣裳還穿在他身上,她得邊縫邊移位置,一下子站、一下子蹲着,一下走右邊、一下往左走,唐紹羽看得是頻頻冒火,吼聲隆隆,讓好脾氣的她也着實受不了了。

「我說爺,您這活兒我收的是良心價,一次就幾串銅錢,爺幹脆行個方便,将外衣脫下,讓我好好做活兒,也快點結束。」

「有能力做就做,沒能力就說,本王馬上叫曹總管再去找人。」

被點名的曹彣苦着一張臉,沒敢回答,韓易則若有所思的看着宋均均。

「都快完成了,爺說這話有失厚道。」她的确在收尾了,只是得半蹲着,才有法子收線,「還有,爺盡管有一肚子悶火,也不該随意找人出氣。」

他冷哼一聲,「找人?你嗎?」她是掮風點火。

「是啊,爺吼我吼得真不少,我可沒惹爺。」她手上的針轉了幾圈。

天啊!曹彣在心裏頻念阿彌陀佛,她少說點嘛。

唐紹羽黑眸半眯,「你覺得受氣?」

她低頭垂眸,雙手利落的收好線尾,站直了身子,暗暗的吐了一口長氣,才回道:「也不會,有錢就沒氣。」不是她沒志氣,而是重生後,她才有了真正疼愛她、把她當家人的父母,她真的很想努力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田裏的活兒她做得甘願,能賺錢的機會她更是不能放過。

「哼!原來是個愛錢的農家女!」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均均可付了勞力跟時間。」她可是理直氣壯。

「你的用詞跟語氣都不像個村婦。」黑眸裏再現疑雲,不是他生性多疑,而是他遭受的意外本身就存有太多疑點,卻苦于沒有任何線索,所以他不願再有一次意外,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疑神疑鬼!看着那雙黑眸裏有着更深沉的負面情緒,宋均均很清楚,這種人是少接觸為好,萬一出了什麽事,絕對會被牽連。

她微微一笑,「謝謝爺的贊美,誠如曹總管告訴爺的,我的娘親是鄉紳之女,自小讀書習字,只是違抗父命,與當年是奴才的我爹在一塊,被迫與家人從此恩斷義絕,在這偏遠小村當個村婦。」她刻意說這些話,是确信他根本沒将稍早前,曹彣說的話聽了進去,「娘從小教我讀書寫字,所以,用語跟語氣是該比普通村婦更好那麽一些些,這是應該的,不是嗎?」

他眼眸倏地一眯,一字一字,緩慢卻咬牙的道:「你是在調侃本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所以,均均先走了,請曹總管得空時,再将今日酬勞帶給我。」她很快的朝表情各異的曹彣及韓易行個禮,轉身就要走人。

唐紹羽被如此輕忽,雙手陡地握拳,憤怒的吼了出來,「誰準你走的?!」

她深深的吸一口長氣,就着最後一絲耐心,回頭直視他,「我已經做完——」

「本王不滿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拗什麽?但他就是不舒服,一個小小村婦也敢看不起他,只因為他是個殘廢!「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客人不滿意,你也能理直氣壯的走人?!」

宋均均瞪着他,明知他是吃飽撐着,時間太多,刻意找碴,但能怎麽辦?除非這銀子她日後不賺了,可這是不可能的,有骨氣可喂不飽肚子,也無法讓父母過好一點的日子——

「是,均均重縫。」

時間緩緩流逝,眼見霞光漫天,幾近黃昏。

龍泉別莊的正院廳堂內,宋勇夫婦一下子站着、一下子走着,就不敢坐在墊了厚厚繡墊的椅上,桌上擺放的精致糕點、茶水,他們也不敢碰,因為那些瓷杯、瓷盤薄透精美,就怕他們粗手粗腳,一個不小心弄破了,怎麽賠呢?

不一會兒,一名小厮尴尬的快步進來,他與兩人也是熟稔的,「宋大叔、宋大燔,均均快好了,曹總管請你們再等一下,還特別說了,要你們甭客氣,桌上的東西都能用,吃一些、墊墊胃,他很不好意思讓你們等了一個多時辰。」

夫妻倆客氣的搖頭,宋勇道:「咱們不餓,叫他放心的忙,我們不急的。」

說不急是騙人的,女兒從上午就讓曹彣請到這裏,他們下田回家,發現女兒還沒回去,才忍不住過來問問,沒想到,等了好一會兒了,女兒還沒忙完。

小厮甫退出去,宋勇黝黑的臉上就盡顯憂心。

「不就是補衣服,忙這麽久,沒出事吧?」

「均均知輕重、做事亦盡責,我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麽原因能讓她擔擱這麽久。」長得纖細嬌小的李采雖然已過三十歲,但天生白皙的肌膚,再加上丈夫的貼心照護,仍是名标致的美人兒,只是臉色略微蒼白,也隐隐透露她長期身子骨虛弱的狀态。

宋勇長繭的大手握着她小小的手掌,兩人四目交接,再同時看向門口,等待女兒身影出現。

對宋均均來說,這的确是很漫長的一天。

重生前,她聽聞唐紹羽冷情寡言但理智過人,沒想到,重生後,看到的卻是一個目中無人、盛氣淩人的暴君!

不就是一只袖子,她拆了再縫、縫了再拆,一再重來,由白日至黃昏,眼見夜暮低垂——

「好了沒有?該死的!明明只有一只袖子要縫補,莫名的連另一只袖子也剪了,你時間多,本王可忙得很!」

唐紹羽轟隆隆的吼她,她卻充耳不聞,甚至連擡頭看他一眼都懶,整個心神都放在她膝上的那只袖子。

書房內,曹汶、韓易已經跟宋均均相處了幾個時辰,不得不佩服她的膽識,還有她的非凡耐性。

整日下來,她只抽空吃了一個曹彣替她準備的小包子及茶水,請他派人去跟她爹娘說,她會留在這裏晚一些,要他們別擔心,除了這些事,她再沒說話,也沒看他家主子一眼,全心全意的做她的活兒,也不管主子轟隆隆的吼了她幾回。

也是這樣的漠視讓唐紹羽耿耿于懷,恨不得拉起她耳朵,狂轟狂吼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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