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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全是他咎由自取,至少宋均均是這麽想的,绫羅金銀繡線袍服的袖子破口任她怎麽縫補,他都不滿意,一連幾回下來,她明白了,她得跟他耗下去,他吼累了,無趣了,自然就會閉嘴。

忍一時之氣,保百年之身,要比耐心,她奉陪。

所以,下午時,她還跟曹彣讨看看有無可用的布料,順道變個花樣,練習練習手藝。

「行了,請曹總管伺候爺穿上吧。」她完成了,起身将衣袍交給曹彣。

因為唐紹羽終究受不了她拿着針在他手肘上下刺來繍去的,一過午,他就脫下外袍,讓她方便幹活了。

「真是厲害,沒想到均均你竟然有這樣的好手藝。」曹彣忍不住贊嘆,雙袖部分做了紋飾,鑲拼绫錦,看來非但不突兀,反而更顯尊貴,好像成了另一件新袍服,連韓易的眼中都露出驚點。

「謝謝,希望爺這次不會再嫌棄。」宋均均話說得真,但兩人都閉嘴不敢多話,拿着衣袍走到唐紹羽身邊,伺候他着衣。

但看他端坐在椅上,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她問:「爺還是不喜歡嗎?這麽難讨好,日後的活兒均均可得想想,自己有沒有能耐接了。」

他黑眸倏地一眯,但已迸出怒火。

「均均,不能這麽跟爺說話。」曹彣小小聲的提醒,今天她的言行舉止已讓他替她捏了好幾把冷汗。

「但是我覺得若日後還要替爺做活,這麽直接比較妥當,免得浪費爺跟均均的寶貴時間。」會這麽說,是她邊縫邊思索再三所下的決定,花費這麽長的時間跟精力,結果還是拿不到錢子,那不白幹了。

「你的時間寶貴?耗上一整天的你有立場說這種話?!」唐紹羽先是咬牙切齒,最後又是怒聲咆哮,幾近嘶吼。

她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點上他的啞穴,讓他過度使用的喉嚨可以休息休息。

天性率直的她有男兒氣,又是将門出身,合該也有一身好武藝的,但可惜爹娘不允,娘更是為了壓制她的陽剛氣,打小就逼迫她學刺繡,才練就了這一身連皇城裏的繡娘都自嘆弗如的手藝,沒想到,重生後,還能靠這項才藝賺錢子兒,所以說,老天爺的任何安排都有其道理吧。

這個原本高高在上,衆星拱月的男人落魄至此,或許,老天爺也是另有安排,只是目前還不明白……

「說話啊,啞巴了?」他一點都不喜歡她用如此平靜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伸手從腰上解下一個小碎花袋,從裏面倒出三顆種子,放到他身旁的桌上。

「你幹什麽?這又是什麽?」他鐵青着臉怒問。

「這是種子,能開出一種很美麗的花,只是并不太好種,我娘說過,這要種在戶外,有太陽、得按時澆水,經過好幾回的風吹雨打才能發芽——」

他沒好氣的一揮長袖,就将那三顆種子咚咚咚打落地,「你以為我是小孩?」

「那就請爺做一個大人會做的事吧!」

「你什麽意思?該死的,給我說清楚!」

她定定看着怒不可遏的他,「我花了多少時間替爺補一只袖子,而前面的廳房,你的奴仆又是花了多少時間才整理好——」

他咬牙,「啰啰唆唆,你到底想說什麽?!」

她索性踏前一步,美麗的臉龐多了一份嚴肅,「爺花長長的時間來折磨我們這種平民百姓,整天又吼又叫的,也沒多快樂吧,那又何必讓自己變成一個讨厭的主子。」

曹彣、韓易皆倒抽口氣,這話會不會說得太直白?

曹彣怔怔瞪着她,不僅是滿頭大汗,連背脊都涼透了。

「你不快樂,關心你的人也就無法快樂,試問,在這個別莊裏,誰敢在你面前笑?不,就算不在你面前,也沒人敢笑出聲吧。」她其實是在點醒他,雖然是多事了些,但瞧一整天下來,他只能困在別莊裏,想想也真是可憐。

韓易蹙眉看着她,想開口,卻又沉默了。

「你以為你是誰?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我只是個小村婦,活兒做完是該走了。」她一福身,起身就轉身要走。

「站住!你沒瞧見本王還坐在這裏。」他勃然大怒。

她猛地停下腳步,做個深呼吸後,這才再回身,「那跟我走有何幹系?這是爺的家,爺坐在這裏也是應該的。」

「本王不是說這個,」他火冒三丈的怒指着她,「你是村婦,我乃貴族——」

「一個只因身上有了殘疾,就躲在村子、怨天尤人的貴族。」

曹彣、韓易的抽氣聲再起。

「你、你、你!」唐紹羽怒瞪着她,他要殺了她!但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仔細想想,我這個村婦可比你自由自在多了,至少沒困在這個豪華卻像籠子的大宅裏。」

她只是有感而發,但唐紹羽聽來刺耳極了。

他暴跳如雷,在他身邊,沒有人敢這般一再的出言挑釁,他惡狠狠的瞪着她。

但她戳到他的痛處,他的确沒了自由,他無言駭斥。可惡、可惡!他倏地握拳猛捶椅臂。

不痛嗎?聽着砰砰的聲響,她皺起柳眉。

曹彣冷汗直冒,喉頭幹澀得說不出一句話來。他要死了,死定了,他找膽大包天的宋均均來,自己的差事也沒了。

一直沉默的韓易見主子猛捶椅子發洩怒火,忍不住上前開口,「爺,你的手會受傷——」

「是我的錯!」宋均均看着唐紹羽的手都紅腫了,突然行禮并開口道歉,「抱歉,是我一時逾矩,沒了分寸,冒犯爺了。」

唐紹羽見她直起身來,一雙明眸直視自己,着實看不出她神情有任何的歉意。

韓易愣了愣,将目光定視在她臉上。

「是均均多事,說錯話了,所以,爺沒有必要以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提醒均均。」她覺得自己真的太多事,這種人的事哪能管,聽不順耳,就幹脆傷害自己。

「誰在乎你這個卑微的小村姑說什麽,你也太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爺說得是,小女子說的話沒啥重量,那爺将手打到紅了、腫了,又是為哪樁?」

「本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管得着!」他火冒三丈的再度捶椅子。

這個男人——雙腳廢了,腦袋也壞了?傷害自己算什麽?博取同情?

好不容易壓抑下來的火氣又在胸臆間蠢動,她再次屈膝行禮,「均均該回家了,我爹娘肯定等我等到心急了。」

「本王沒說行,你就不準走!」他咬着牙根怒道。

「不走也行,爺給錢,我可以勉強再留在這裏半炷香的時間,聽爺鬼吼鬼叫。」她氣得也口不擇言了。

曹汶驚恐的瞪大眼,下巴都快掉了。

唐紹羽氣到快沒力,一手抖抖抖的指着她的鼻尖,卻怎麽也吐不出一句話來。

宋均均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那是因為他激怒人的功力着實太強,她補救道:「我想爺不會想虐待自個兒,畢竟均均說的話都不順耳,讓爺氣到臉都扭曲了,均均還是走吧。」

「對!快走。」曹彣滿頭大汗,迫不及待的急急拉着她就往門口走。

唐紹羽瞪着她的後腦杓,瞧她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一股說不出的熊熊怒火燒得他脫口道:「給本王站住!易,拿一錠銀子給她,就讓她站在我眼前,不準她走!」

「呃——是,爺。」韓易傻眼,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照做,但頭一回覺得,他萬能的主子變得有些幼稚。

宋均均走了回來,無言的收過韓易給的一錠銀,蹙眉看向唐紹羽,以莫可奈何的語氣道:「好吧,哪個人不為五鬥米折腰,爺慢慢看。」

唐紹羽氣得臉紅脖子粗,卻再也吼不出一句話來。

他出身王府,還有一張俊美無俦的俊顏,在過去,有多少千金閨女芳心暗許、戀慕不已,刻意制造偶遇,只為與他四目相對,但這個該死的小村姑,竟然挑明了,她留下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而是銀子!他真的想掐住她的脖子,一把掐死她。

唐紹羽眼中閃動着怒火,宋均均一雙平靜無波的明眸則透着點無奈,但她直視着他,沒有退縮。

韓易與曹楚相視一眼,顯然對眼前這略帶滑稽卻又凝滞的狀況也不知所措。

四周靜悄悄的,不再有一絲聲響,唐紹羽遠去的理智卻在此時回籠。

他在幹什麽?唐紹羽突然覺得自己既可笑又可悲,堂堂一個王爺竟然跟個微不足道的小村姑大眼瞪小眼,他的傲氣、他的風度、他的尊嚴呢?難道全随着殘疾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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