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冬天了,小小的郁久自己把自己裹成一個球,在別墅後面的花園裏玩泥巴。

他把凍得有點硬的土撮成一堆,再折了一根有點發蔫的灌木枝杈戳進去,假裝自己種成了一棵樹。

郁久四五歲的時候沒玩過這些,一直好奇。

最近突然沒人管他,就開始一點點地野起來……一開始是不練琴了,然後寒假作業不做了,最後甚至可以去外面瘋跑了,弄得多髒都不會有人罵他。

家裏那些嚴肅的傭人,好像都不見了。

小郁久實實在在過了兩天快樂日子,但玩泥巴對十二歲的孩子來說,吸引力已經不那麽大了,他玩着玩着又開始覺得無聊。

他小小一團,穿着深灰色的棉襖,有個人來到附近打電話,并沒有注意到小少爺正蹲在這裏。

“破産了啊!是真的破了哎……別提了,老爺跑了。”

郁久豎起耳朵,一動不動地聽起來。

“……說起來他算什麽老爺,一個暴發戶罷了,在這麽偏郊區買個別墅頂呢呢天了也就兩千多萬……本事沒有,規矩倒是大得很……一會兒少爺一會兒老爺的,還要鞠躬,要訓練禮儀,我可算知道這錢不好掙了。”

“笑死了,自己那個土老板的樣子,非要充臉面當貴族,他撐得起來麽?郁老板也就是好運才發了家,本事真沒有。這不,政策一封,啥都沒了,而且丢下老婆孩子自己跑路了……“

打電話的是他們家新來不久的女傭,平日裏對他笑顏如花,小郁久還有點喜歡這個姐姐的。

萬萬沒想到,她私底下說話的語氣,這麽令人難受。

郁父出身小村莊,孤身混社會,運氣好,倒騰木材發了家。

他沒什麽文化,有了錢依舊是土老板,是暴發戶,等到他跟那些真正的富貴人家打起交道來,才知道自己有多麽被看不起。

他買的房子,自以為裝修得很好,結果生意上的熟人來他家一看,笑得不行,說透着農村的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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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的富家女,更是瞧不起他的家世和談吐。

郁父心中憋着一團火,一年燒得比一年旺,等他娶了一個同鄉的漂亮女人,這火簡直燒破了心。

——他是暴發戶,老婆也是泥腿子,長得再漂亮,帶出去氣質高下立現,依然是丢面子。

而郁母就甘心嗎?

當然也不。

她長得這麽漂亮,在他們村是被人從小誇到大的,她整日做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堅信自己一定能嫁到上流社會。

可現實給了雙方巨大的巴掌。

階層跨越哪有那麽容易,他們倆湊在一起,雙雙證明了對方的失敗。

他們開始對“上流社會”有了變态的執念。

家裏要布置得如同宮殿,花大錢請設計師,像貴族一樣養傭人,還要請禮儀老師來定期訓練。

有了郁久以後,他們更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兒子身上,想養出一個貴氣無雙的兒子,好似這樣就能圓了他們的貴族夢似的。

讓郁久彈鋼琴,也是他們倆從不知從哪兒聽的“常識”——貴族孩子從小都會彈鋼琴。

郁久沒有過上一個正常的童年。他很少看到父母,被病态的框架框死了生活。

小孩子的學習能力是很強的。

哭鬧沒有用,撒嬌也沒有用,取得愉悅感的唯一途徑是聽話,好好彈琴。

他也就只能彈琴了。

因為要練琴,郁久小學上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他電視漫畫游戲一概不看不玩,更是交不上什麽朋友。

只有在彈琴的時候,他能夠獲得正向的反饋,因此他格外依戀他的老師們。

十二歲這年,他拿了全國的獎,被許多人包圍着誇來誇去,更是被金老師正式收做了關門弟子。

最初的興奮過後,他突然覺得有點累了,甚至跟金老師吵了架,一氣之下讓司機接他回了家。

這一次回來,家裏的氣氛好像不太一樣了,先是傭人少了許多,再就是匆匆見到的父母,臉色都不太好。

小郁久惦記着自己裝紙鶴的玻璃罐子,想,回頭把罐子也送給父親和母親吧?

這樣他們會不會高興一點呢?

誰知接下來的幾天,家中兵荒馬亂,郁久沒看見父母,琴也不想彈,就只好自己玩。

他試過去找陳老師或者金老師,但是他出不了家門,家裏的電話線也被剪斷了。

昨天廚師也走了,沒有人做飯,他餓得翻櫃子,吃了三袋子餅幹才填飽了肚子。

今天就聽見傭人姐姐說父親跑了……

什麽叫“跑了”?

是不要自己了嗎?

郁久心中突然有點慌慌的。

他泥巴也不想玩了,在身上擦了擦手,在女傭的驚叫中沖出了樹叢——他想去找父親和母親。

他不跟老師吵架了,會回去乖乖彈琴,以後也會拿更多的獎,讓他們開心,得到更多的表揚。

也會折漂亮的紙鶴給他們……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小郁久驚慌地從後門沖進家裏,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不能在家裏跑,會被罵……

他快步走到客廳,一進去就看見幾個陌生男人正要離開,沙發上坐着頭發蓬亂,眼睛通紅的母親。

“母親!”他兩天沒看到母親了,母親去哪兒了?什麽時候回來的?家裏的門能打開了嗎?這些人又是什麽人?

小郁久長到十二歲,除了彈鋼琴,幾乎沒有生活能力。他不懂得怎麽面對這樣的場面,不懂得父母為什麽在煩惱,更不懂得生活的崩塌帶來的後果。

他只是有點鼻酸,縮着手腳湊近母親,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試探地碰了碰母親的肩膀:“母親餓不餓……?”

女人半點眼神都沒有分給柔軟的孩子,她只是用通紅地眼睛,死死盯着那幾個男人離開的背影,直到徹底看不見。

家中空曠,靜得可怕,遠處隐隐傳來的關門聲就像一聲扣下的扳機,女人一聲尖叫。

小郁久吓到了,後退了兩步,嗫嚅着說:“……母親,母親不餓的話……”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手指,三四天沒修剪的指甲,多出了一點令他不習慣的長度。他抽抽鼻子,突然靈機一動:“……我有禮物送給母親。”

小郁久喜歡他自己折的紙鶴。

五顏六色的彩紙,晶瑩剔透的玻璃罐子,收到這份禮物時,陳老師和金老師開心的笑容,都代表着美好。

他相信,母親也會喜歡這份禮物的。

琴房在大別墅的對角,郁久不敢奔跑,只得一步步走過去。

推開門,書架上的玻璃罐正好反射着夕陽,華麗大氣的施坦威擺在房間正中央。

小郁久的心情變得平靜了一些,忽然又沒有那麽累了。

他還是很喜歡鋼琴,等父親母親好些了,他就去跟金老師道歉,再回去好好彈琴。

他左手抱着玻璃罐子,右手摸了摸對他小小的身軀而言有些龐大的施坦威,沒有掀開琴蓋。

現在還是送禮物要緊。

小郁久吭哧吭哧地回到客廳,突然感覺客廳裏有點奇怪的味道。

但他沒在意,小心翼翼地走到沙發前。

母親好像哭過了,閉着眼睛,後背靠着沙發,還沒生出多少皺紋的臉上滿是疲憊。

小郁久輕輕地喊道:“母親……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母親一動不動,郁久以為她睡着了,咬了咬下唇,又有些不甘。

他更湊近了一些,近得能看清母親被淚水粘在一起的眼睫毛。

“母親…………”

一口鮮血濺在了郁久的臉上。

他尖叫起來。

只見母親像個怪物一樣抽搐着,口中流血,睜開的眼睛瞪得如同恐怖故事裏的鬼怪,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自己給撕裂了。

小郁久被吓得大腦一片空白,一步都動不了,手中的玻璃罐子都快拿不住了。

母親伸出手,顫抖痙攣着,喉中發出嗬嗬的聲音:“……郁………“

郁久連尖叫都不敢再叫,驚恐地後退一步,但以為母親在叫自己,下意識地又頓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罐子向前遞了遞,以為母親想要自己的禮物,卻見那只痙攣的手,碰上那罐子後,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用力一揮——

“郁建林……郁建林——!”

玻璃罐砸在地上,伴着母親歇斯底裏的喊聲,嘩啦一聲,碎了。

紙鶴浸在了一灘鮮血裏。

……

“……幸虧我外公提前收到了信,及時趕來了,處理了我母親的事情。她喝了清潔劑自殺,送到醫院搶救,但因為耽擱時間太長了……命是救回來,人成了植物人。我外公偷偷找人将我們帶回了老家,又去了一個別的小縣城生活,也躲債。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藺從安和郁久坐在醫院樓下的快餐店裏。

郁久情緒穩定了一些以後,将自己的事說了個七七八八,說到面前的熱牛奶都快涼了。

“我母親是前年才去世的,拖了整整十幾年。”郁久心情不太好,語速也有點慢:“我外公很執著,覺得他女兒能醒,自己沒多少錢,還要堅持把人放在療養院,不肯接回家。也因為他照顧得好,我母親才能活那麽久,只是我覺得……”

郁久苦笑一下:“我覺得有點不值得。”

藺從安心如刀絞。

郁久的敘述輕描淡寫,細節很少,但即便如此,也能聽出來其中的失望與不甘。

“我外公是個心很硬的人,傳統觀念也很重,很看重血緣。他認為我應該孝順我母親,不能有大逆不道的想法。有段時間我們過得很困難,我學費交了以後都快吃不上飯,兩個人在家裏喝水啃饅頭。我又恨他不肯放下自殺的母親,又感動他吃不上飯也要給我交學費……”

說到這兒郁久眼裏終于有了點濕潤:“外公對我還是很好的。”

藺從安起身,坐到郁久身邊,把他抱在了懷裏。

溫熱的人,活生生的,會蹦會跳。

藺從安簡直感謝上天,讓郁久即便經歷了這些,仍然順利地長大了。

他倆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周圍有別的客人盯着他們看。藺從安冷冷地幾眼掃過去,吓得他們頓時縮成鹌鹑。

“你外公現在?”

郁久蹭了蹭藺從安,收斂了情緒:“去年也去世了,所以我才來秋城。不然我可能還會留在老家照顧他。”

“還有其他親戚嗎?”

郁久臉埋在藺從安懷裏,小幅度搖搖頭:“我外公那邊沒什麽人了,我父親那邊不知道。父親在我小時候很少跟他眼裏的窮親戚來往,後來他逃到國外,親戚們肯定更不想沾惹他的債務。”

郁久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擡起頭來:“因為我很讨厭他,所以才說他死了……不過跟死了也沒區別吧。”

藺從安嘆了口氣。

郁久的母親又何嘗不是呢?

自己接受不了生活的落差,選擇逃避的時候,想過自己還有個孩子嗎?

說真的,如果不是郁久有幾個好老師,藺從安無法想象他會長成什麽樣子。

郁久說了好多話,有點口渴了。藺從安伸手摸了摸他的杯壁:“涼了,我給你熱一下。”

這間快餐店有微波爐,方便着病人家屬。

藺從安等在微波爐前,郁久的手機進了個電話,是劉柯喬。

他緊張地接起來:“怎麽樣了?”

劉柯喬連嗯了好幾聲,聲音裏滿是劫後餘生:“搶救過來了,暫時沒事了!”

郁久松了口氣:“那就好。”

說罷兩人沉默了幾秒,劉柯喬好像又走遠了兩步,放低了聲音:“今天真的謝謝你和你先生……之前太亂了,我沒注意到,你……還好嗎?”

郁久今天的表現有點奇怪,無論是在觀衆席上還是剛才在走廊,等劉柯喬靜下來想想,總覺得不太自然。

當機立斷送他來醫院倒是沒什麽,但他父親在搶救,郁久倒是快倒下了,這顯然不太正常。

郁久這會兒好多了,看藺從安端着牛奶過來,自然地笑了笑,對着電話那頭道:“我沒事了,下次有機會跟你講。我和藺先生在C樓下面的快餐店裏,你那邊要是要幫忙就喊我,不用的話等會兒我們送你和鄭新回家。”

劉柯喬見他聲音正常,也放松了不少:“沒事就好!”

藺從安坐下:“劉柯喬?”

郁久:“嗯!說救回來了……他也是蠻不容易的,沒親戚是煩,親戚多了也煩,他媽還在住院,唉……”

衆生皆苦,他之前将劉柯喬本能地代入了自己,自覺有點對不起人。

顯然,劉柯喬的父親人還是很好的,他也是真心希望他父親能活着。

郁久想,至于自己偶爾湧現的惡意,只要藏好,就永遠也沒人知道了。

只有藺從安知道。

他一口氣喝光了牛奶。

在他沒看見的地方,藺從安悄悄給郝臨發了一條短信——

[查查金燕。]

……

對于郁久和鄭新一起缺席晉級采訪的場面,青音賽組委會負責人臉都綠了。

業餘組一共就三個人!一下少了兩個!

第三名是那個哲學專業的女大學生,在臺上艱難地湊夠了十分鐘的感言,才沒讓流程崩得太嚴重。

無數網友在直播裏發彈幕:“第一第二怎麽都不在!我們要看小美人和小帥哥!”

前幾天才新鮮出爐的“郁久全球粉絲後援會”更是瘋狂爆炸:“我們9到底怎麽了啊?!?”

眼看彈幕就要不能看了,負責監控的組委會不得不在微博發了一條小花絮,展示了一臺攝像機拍到的畫面——劉柯喬郁久鄭新,接二連三地往外跑,鳥都沒鳥前來阻擋的可憐工作人員一下。

意思是——真的不是我們有黑幕!別問了!人家自己跑的!我們還想知道幹嘛去了呢!

“等等!”有網友發現了華點:“雖然畫面黑了點,但這明明是四個人?!”

第四個是誰?

被網友的紅筆圈出來的人影,比郁久高半個頭,寬肩窄腰大長腿,光看身形還以為是哪個娛樂圈人士。

這段視頻裏,大家看不清他的臉,但不妨礙大家展開想象的翅膀……

“我有一個可怕的想法。”

“好巧哦大家,我也有诶。”

“我不聽我不聽!”

…………

“……那個,這是郁久的先生嗎?”

@郁久全球粉絲後援會:【悲報】——我們9的對象可能真的是蠻帥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既史上最快失戀後,難道他們粉絲又要迎來史上最快官宣嗎?!

還好,郁久本人似乎暫時無意公布自己的結婚對象。

稍微晚一點,劉柯喬也上微博向網友道了歉,并解釋了自己家人急病,郁久和鄭新是送他去醫院的事。

這下,一小部分說郁久“不尊重比賽”的人也消停了。

直播還在繼續,雖然開頭亂七八糟,後半部分倒是順順利利。

專業組不愧是專業組,能脫穎而出都有幾分本事,基本沒有形象特別不好的。

專業組第一的孟昌文,更是風度翩翩,眼看将郁久的風頭都壓下去了一點。

他穿着灰藍色的西裝,頭發用發膠抹得服服帖帖,笑容溫文爾雅。

“感謝各位教授對我的肯定,也感謝我的父母、老師,讓我選擇了走上鋼琴這條路。”

說罷他略微停頓,才道:“在這次比賽上,我獲得了很多經驗,也從其他選手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不足。鋼琴是神聖的,我将畢生追求。”

臺下響起一片掌聲。

他臺風得體,謙虛又自信,師從名家,氣質斐然。孟昌文同樣在這次比賽上圈了不少粉。

和郁久不同的是,孟昌文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青音賽了。

四年前他二十一歲,相對青澀,金燕讓他來鍛煉一下大賽心态,以便之後去國際上取得好名次。

孟昌文有些自負,四年前的表現并不算太好,很是讓金燕失望了一番。

盡管後來他在國際上陸陸續續獲得了一點成績,他還是覺得老師對他不如以前熱情了。

這一次,孟昌文是做好奪冠準備的。

可誰能想到,郁久的水平竟完全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樣平庸。

這怎麽可能?!憑什麽呢?!

這讓他頗為焦慮。

一下臺,孟昌文立刻沉了臉色。

專業組的第一也不能讓他多開心一點,他點開微博,滿眼都是郁久。

郁久、郁久、郁久!

他哪裏比郁久差了?

為什麽所有人都看着郁久?

明明自己才是正統出身,國際上也拿過名次,本該是萬衆矚目的對象……就連稱號,他也被媒體叫過鋼琴王子的!

孟昌文悶頭朝前走,心中的憤懑無處宣洩。

一定……一定得想個辦法。

……

複賽徹底結束,一個月後,這九名晉級選手将要同臺競技,決出冠軍和二三名。

三天後,組委會下發了決賽的題目和規則,鄭新和郁久商量後,打了一沓紙去咖啡館找郁久。

他剛進門,立馬退出來了。

“……怎麽回事。”

冷風吹過,鄭新打了個寒戰,隔着玻璃門看着裏頭熱火朝天的畫面……這還是他來過的那個小資咖啡館嗎?!

這怕不是節假日大商場裏的星x克吧!

有個人戴着口罩,鬼鬼祟祟地在隔壁朝他招手:“鄭——新——!”

鄭新轉頭:“…………”

他和這位全副武裝的恐怖分子進到對面的奶茶店,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苦了你了。”

郁久摘下口罩,褪下兜帽,也松了口氣:“我的店被扒出來了,老板讓我暫時別來,我說三天了熱度怎麽也該褪了……誰知道剛過來沒多久就被堵住了。”

鄭新指指他的口罩:“你喜歡小豬佩奇?”

郁久嘆氣:“借的小妹的。”

郁久認識奶茶店的人,店員笑着跟他們說這個點沒人來,讓他們放心坐。

鄭新和郁久跟她道了謝,相互把選題對了一下。

郁久:“還是三首,命題,抽簽,自選。”

鄭新把列表掃了一遍:“命題自選都無所謂,這個抽簽太惡心了吧……”

所謂抽簽,就是在組委會下發的五首曲子中,現場随意抽取一首進行演奏。

這就是考驗選手曲庫豐富程度的時刻了。

你花十年練一首鋼琴曲,別人當然比不過,但你不能總彈這一首。

往屆也有這個環節,不過一般是三首随機,今年增加到了五首。

五首還都不太常見。

郁久掃了一眼,圈出一個:“貝多芬,奏鳴曲,十三號二十七……不熟。”

鄭新把頭往桌面上一磕:“我全都不熟!”

“完了完了……抽哪個我都歇菜……一個月啊,一個月我譜兒都背不下來!”說罷他自暴自棄地打開他的抽卡游戲。

“俗話說否極泰來,說不定我現在能抽個好的……”

郁久:“…………”

兩人盯着他的手機看,一陣歡快華麗的動畫後,一張卡跳出來——N。

“呵呵。”鄭新欲哭無淚:“我想小喬了。”

劉柯喬被淘汰以後,再也沒在他們的三人小群裏說過話。

郁久和鄭新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沒有再在裏面讨論過比賽的事情。

比賽是殘酷的。

對于你的手下敗将,即使理智上知道友誼還在,但客觀造成的差距,還是會讓彼此變得生疏。

郁久也不知道怎麽辦,和鄭新大眼瞪小眼,齊齊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郁久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趕緊接起來。

“成叔?”

郁久還以為店裏有什麽事,朝外面伸了伸腦袋,聽了一會兒漸漸睜大眼睛。

“……好的成叔,我幫你問問!”

鄭新好奇地看他,郁久道:“是我們店裏那次那個罵了牛老師老板,你還記得嗎!”

鄭新當然記得那個牛老師,被劉柯喬狠狠羞辱了,聽說後來真的丢了工作。

“成叔說,他那個開幼師培訓學校的朋友,一直在聘鋼琴老師,聽說小喬很會彈琴也很會教,想問問他願不願意去……!”

劉柯喬現在的本職工作是私企文員,輕松是輕松,就是沒什麽前途。

他們業餘組來比賽,大部分都想鍍個金,才好轉職鋼琴相關的工作——畢竟如果你什麽成績都沒有,自己在家開班都收不到學生。

他們三人早聊過這個話題,郁久的工作算業餘者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沒看他彈成這樣,依然只能在樓下彈給客人聽,而那個牛老師只是秋音畢業,就有資格帶學生了嗎?

專業壁壘不是那麽容易推倒的,這也是他們參加比賽的初衷之一,萬萬沒想到,他倆進決賽的還沒怎麽樣,劉柯喬倒率先找到工作了?!

郁久趕緊給劉柯喬打了個電話,對方一聽,啥都沒細問,一句等我就撂了手機。

鄭新:“咋樣?他願意嗎?”

郁久:“……大概是……非常非常願意吧……”

僅僅半個小時,劉柯喬就出現在了奶茶店門口。

“久兒!鄭新!”他興奮到破音:“我給你們抽卡!!給你們抽UR!!”

郁久:“…………”

三人聚到一起,最高興的還是鄭新。郁久給成叔打了電話,約定了詳談的時間地點,劉柯喬終于不再像個跳蚤一樣亂蹦,肯坐定了。

“這是決賽的題目?”劉柯喬好奇地翻了翻紙堆。

見他不像心有芥蒂的樣子,郁久和鄭新放松不少,幾人湊起來好好讨論了一會兒。

兩小時後他們終于說得差不多,劉柯喬才想起來把圍巾解下來,長出一口氣。

“你們這兩天刷微博了嗎?”

郁久是怕了微博了,聞言直搖頭。鄭新忙着練琴,也沒有。

劉柯喬打了個響指:“青音賽官網陸陸續續放了些花絮,郁久,你們那個咖啡館裏那個小妹,火了。”

郁久:“…………?”

原來牛老師說郁久壞話,然後被小妹寫字兒打臉的那段,被宣傳組打了碼發了出來。

網友雖然不知道牛老師是誰,但可沒少罵她,另外就是把小妹誇,反複誇,絕世誇,誇到上天——又man又酷,英雄救美。

郁久:“……”總覺得哪裏不對。

“小妹不是不會說話麽,好多人就給各種慈善組織捐了款。反正托你的福,最近的公益組織也有錢了。”

這走向魔幻得郁久也沒想到。

但這就是流量時代的現象——只要你有了關注度,就能做成很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而牛老師呢?

自然是在家悔不當初……

雖然她被打了碼,網友們是認不出她來,但架不住身邊親近的人認得啊!

父母罵她丢了工作,以前的同學罵她虛榮刻薄,還有她暗暗嫉妒陷害過的閨蜜,把她的事發上了朋友圈……

牛老師真的後悔了,但這又有什麽用呢?

她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

郁久到家的時間不太早,阿姨飯都做好并離開了。

藺從安等着他,把電腦放在餐桌上打字。

飯菜的香味飄到玄關,暖融融的燈光下,英俊的男人正等着自己。

郁久深吸一口氣,胸口湧上一股熱意。

他和藺先生講了些自己的事情後,本來是有點擔心的。

雖然相識的時候他已經卑微過,但那不代表就可以一直可憐。他希望藺先生喜歡的,是他強大的一面。

好在藺先生沒有讓他失望,對待他一如既往,只是最近沒有再加過班了。

這種細微之處,讓郁久更加沉迷。

他放任自己往藺先生身上一撲,小揪揪晃了晃:“我回來了!”

藺從安輕笑一聲:“聽到了,我馬上就好。”

兩人開開心心吃了一頓晚飯,郁久和藺先生講了講劉柯喬的事,還有小妹的事。

“我好高興啊!感覺大家都越來越好……”郁久一邊說,一邊把碗筷送進廚房。

藺從安心道:因為你善良又努力,才會越來越好。

看着郁久活潑的身影,他不自覺地帶了點笑意:“今天要練到幾點?”

郁久手上不停,想了想說:“我有首曲子不太熟,想順一下,盡量不過一點吧?“

藺從安點點頭:“到時候我叫你。”

“啊?”郁久皺眉:“你明天還要早起上班……”

兩人相互盯着,企圖來場眼神較量,誰都不讓誰。

“……”最終還是郁久先撐不住了,他看藺從安的臉看到自己面色漲紅:“我十二點就休息!好了吧!”

藺從安不禁露出一個笑來。

郁久的眼神還沒移開,卻被這個冰雪消融的笑容釘住了。

太美了,像在看着喜愛的東西,心愛的人。那種溫柔缱绻,出現在藺從安身上,犯規到讓人心髒驟停。

郁久手足無措了一瞬,又像受到什麽蠱惑一般,紅着臉向前兩步。

藺從安比他高半個頭,離得近了,他就得仰着一點:“藺先生……”

“嗯。”

“我可以……”

藺從安沒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淺淺的吻。

它點到即止,如同羽毛拂過,比它存在感更強的反而是交融的呼吸。

郁久眼睛彎彎,擡手摟住藺先生脖子,往懷裏一拉——

手機響了。

“………………”氣氛被破壞,郁久第一次覺得自己超愛的夜曲一點都不浪漫了。

兩人無奈分開,郁久接起來,發現是組委會的電話。

“……郵箱?綜藝?啊?…………”

郁久嗯嗯嗯了一會兒,放下手機道:“組委會說,給我們發了郵件,裏面有詳細的……”

藺從安的筆記本就在旁邊,聞言直接幫郁久登錄了郵箱。

“《關愛行動》?”郁久驚奇地看着标題。

藺從安一目十行的掃完,很快明白了重點:“是組委會接的綜藝,不強制你們參加,但提倡。是個做公益的節目。”

這檔名叫《關愛行動》的綜藝,旨在利用名人吸引觀衆,關注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有進窮困山區的,赈災的,也有去孤兒院養老院等福利機構的。

因為是個國家扶持的項目,一直以來口碑都很好,節目兼顧了公益性和娛樂性,大家光看喜歡的明星也覺得好看。

這一次可能是因為青音賽的花絮中,小妹是聾啞人的那一段視頻,吸引了節目組的注意。

加上青音賽選手自帶關注度,兩邊便想要促成一次合作。

內容是去秋城郊區的一所聾啞學校。

拍攝前後一共只有三天,邀請的嘉賓是進入決賽的九名選手,以及小妹。郁久猶豫了一下,問道:“我要不要去?”

藺從安把電腦合上:“我會建議你去,但你如果不想,不去也無妨。”

郁久:“不知道小妹去不去……”

如果小妹想去,那他可能會去。但這勢必要浪費一點練琴的時間。

其他人呢,也會這樣想嗎?

藺從安摸摸他的頭:“放輕松,就當去玩。你也可以等等其他的人決定。如果他們全都去,那你也跟着,怎麽都不會錯的。”

郁久點點頭:“好,那我等等看!我總覺得孟昌文他們幾個,肯定不願意耽誤時間的……”

事實和郁久所料相去甚遠,第二天,除了鄭新明确表示不去以外,其他人都選擇了去。

組委會的負責人在電話裏苦口婆心道:“郁久呀,你不來的話,觀衆會很失望的呀!上次複賽采訪你們就走了,現在你又不來,網友要看你呀,我們官網已經把你所有的素材都剪成花絮放出來了!就這樣,那群人還整天要抓起官網抖一抖,看看有沒有…………”

郁久汗:“不至于吧。”

“怎麽不至于!”對面陡然提高聲音:“算我們求求你了呀,去吧!一起快樂呀!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郁久:“…………”

他想了想,剛要松口,就聽對面的可愛女聲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哦對了!你家那位家屬呢?要是他想來也可以呀,我們歡迎,超歡迎的呀!你家屬有照片嗎?有也可以發我的呀,省得那些網友整天抓起官網抖一抖……“

郁久被抖得渾身冒汗:“我,我回頭問問……”

秋城音樂協會裏,可愛的女工作人員長出一口氣,挂了電話沾沾自喜道:“穩了穩了,下午我再打個電話……”

辦公室外,孟昌文正好路過,聽完了全程。

他臉色陰沉,緊咬着牙關,心中憤懑不已。

半晌卻又冷笑一聲,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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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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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