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人仙

開啓骊山洞天？

想法是美好的，但現實是骨感的。

靈菀苦笑道：“你當骊山洞天是什麽？那是女娲娘娘開辟的上古仙境，作為鑰匙的骊龍珠更是上古之寶，威力莫大。若真是骊龍珠全盛之态，靈寶出土的異象早就引來四方修士争奪。如今這骊龍珠僅僅是一點碎片罷了。”

“碎片？您不是說，它鎮壓南山地脈嗎？”捧着寶珠，寶珠瑞氣晶光，難道僅僅是碎片？

“是啊，一塊碎片就鎮壓地脈，你覺得呢？想要開辟骊山洞天，最關鍵的一點是要祭煉寶珠，将它恢複曾經的五成，不，三成威力。只要你恢複三成威力，便可開啓洞天，自身參悟地仙道果水到渠成。”

衛芊悵然若失，眼看着寶山就在眼前而不能入門，心中憋屈不已。

靈菀心中暗笑：我守了骊龍珠這麽多年，空在寶山而不得入門的心情可明白了？

“放心吧，骊山道統中有一門秘術可修複骊龍珠，只要殺九條骊龍，取其龍珠融入這顆大骊龍珠可以。”

“骊龍？骊者，黑馬，莫非需要殺死九條黑龍？”

“不錯，取九龍之精，奪天地造化，便可複原寶珠，開啓骊山道統。”靈菀袖子微動，衛芊端正坐在面前：“既要傳你道術，便要先講明我門中淵源。”

衛芊做出洗耳恭聽狀，靈菀繼續說：“我門傳承來自我師天媖上人，乃骊山老母侍女，本應稱之為天靈道。只是當年師尊陽神難成，坐化身隕，未曾來得及傳下道統衣缽。我和師妹二人争執道統，又因二人對門中《天靈九光玄姆金章》分歧不斷，便各持一詞分道揚镳。”

靈菀感慨萬千，她們師姐妹皆是天資絕倫之人，只因當年自傲氣盛彼此反目，并且定下十年一次的比鬥。兩脈傳人争奪《天靈九光玄姆金章》歸屬，反而耽擱了二人修行。至今沒有一人參悟天靈道的更高境界。

見衛芊專心致志，靈菀收起心思，道：“當年我二人各立一脈，我以‘玄’為根，認為天靈金章玄之又玄，以道為尊，參選悟道才是根本，故立下玄靈道，建立鬥姥廟潛心修行，門下弟子以玄為道號。而我那師妹，也就是你師叔以‘光’為本，認為天靈道法中唯有煉九轉玄光，以本相入手循序漸進。開天光神宮隐居北域大雪山中，采極地寒光煉法。”

“我兩脈道統皆是天靈所出，但彼此擅長不同。你師叔那邊更擅殺伐，《天靈九光玄姆金章》中的道術法門更為擅長。而我這邊研究道行，對推演占蔔，趨吉避兇，呼風喚雨更有心得。”

衛芊聽了，笑道：“弟子聽人說，所謂神通不如天數，師叔精研殺伐之術恐難有大成就。”

“不錯。”靈菀滿意點頭：“修術不修道，其門下難有大成。這次比鬥，你玄筠師姐前去天光宮鬥法，應該可以獲勝。”

接着，靈菀用一個時辰将《天靈九光玄姆金章》傳授衛芊，衛芊總算明白兩位師長為什麽天天争鬥不休了。

這金章玄書居然是殘本！其中有許多殘缺之處，皆是後來人補全。

靈菀似乎看出衛芊所思，說道：“你天媖師祖本是骊山老母身邊侍女，傳授仙法，但這法門僅僅是前篇，加上天書生澀難懂，所以我和你師叔分歧頗大。”

衛芊默默體悟《天靈九光玄姆金章》，靈菀祭祀鬥姥的确有其深意。這本《天靈九光玄姆金章》本就是鬥姥娘娘流傳出來的寶書，經過三代骊山老母的修改後，更是直指天仙的無上法門。

只可惜，天媖上人得到的前篇只記錄煉精化氣和煉氣化神兩大階段，後面煉神返虛的陽神境界僅僅是寥寥幾筆。

所以當年天媖強自修行最後一重的陽神境界走火入魔而死。後來靈菀師姐妹別出心裁，各演一道。靈菀重視玄道，以道為本，重視元神修行。而天光一脈則改良金章中的九轉丹術。

“這天書中本有完整的修行法門，從一開始采氣吐納到後面的凝結金丹，這就是你師祖當初的修行法門。不過這法門似乎有些問題，你也看到了，上面九轉丹的最後一步出現纰漏，所以為師不建議你走你師祖老路。”

衛芊琢磨着靈菀傳下的道經，忽然道：“師父的意思是，那副觀想圖？”

在《天靈九光玄姆金章》中有一副觀想圖，那圖描繪天宮盛景，是一座九重紫金宮闕。

“不錯。”靈菀興致勃勃說着自己近些年的研究：“當年我去長安和幾位道友探讨道術，明曉觀想存神之法。當煉精化氣圓滿後直接撇開金丹修行，從靈神入手觀想那副九重玄姆宮圖，淬煉自身陰神。”說着，靈菀催動玄功，頭頂一片紫氣騰騰，祥雲香氣中升起一座宮闕。

宮闕之中星光璀璨，有九重之數，分別對應勾陳、紫微、天樞、天璇、天玑、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北鬥九星之數。

其中玉衡、開陽、搖光三顆星辰已經點亮，三座宮殿中各存有一道明光靈神。

“這是……”衛芊有些失神，那神光赫赫，寶象圓明，在玄姆金闕中央升起蓮花寶座，坐上有一尊慈眉善目的鬥姥化身。不過這化身模樣和靈菀一模一樣。

“這就是我的鬥姥法相。”靈菀頗為自得。她從《天靈九光玄姆金章》中研究淵源，明悟本源，知道此法門和鬥姥聖德天後有關，索性便從其中觀想圖延伸另一脈修行法門。不求金丹，不求練氣，只觀想靈神，煉三陰九陽合入陽神之列。

“為師建立鬥姥廟收斂香火，為的便是将自身陰神化作鬥姥法相，九星擁簇，便可一步地仙。你不修金丹，不煉元氣，借助地龍之力築基圓滿，完全可以傳承我這一門衣缽，走陰神路子。”

不然的話，衛芊再用數年時間修煉金丹？太費時間，而且沒什麽用，還不如直接煉陰神，化陽神來的妥當。

衛芊席地打坐，默默念誦經文觀想道圖。

那九重玄姆宮圖也分為三個境界，第一境界對應煉精化氣，只需在夜間取月華精魄觀想宮圖完全即可功成。第二境界對應煉氣化神，需要在自己觀想出來的玄宮中化出最核心的鬥姥法相。這鬥姥法相便是自己的靈魂元神，可夜游出行，如鬼神一般。但想要進一步運化，就需要凝練九枚道光寶珠，也就是附屬九宮中的九顆星辰。目前靈菀也在這個境界。至于更高層次的境界，按照靈菀揣測，應該是九星合一，玄姆元神大成，到時候便能元神出竅，日行千裏，逍遙青冥九霄。

但這宮圖繁雜，且不論中間玄姆宮，便是附屬四周的九座宮殿也難以輕易觀想。

這一靜坐便是一天一夜，幸好衛芊煉氣圓滿，可短暫辟谷。在第二天夜裏明月升起時，衛芊靈機一動，識海氣象大變。

原本她受玄筠指點觀想月魄，現如今那輪月魄自發變幻，銀光映雪，寒宮顯現。

靈菀坐在竹床上看着衛芊觀想，忽然衛芊腦後一輪銀月升起，月中廣寒冰宮蕩起陣陣琴聲。

靈菀先是一愣，随後明白過來：“好機靈的丫頭！”

衛芊曾經得玄筠指點，觀想邀月圖。如今重新觀想玄姆宮圖必須先打碎原本的根基。但玄姆宮難以觀想，根基難定，所以衛芊另辟蹊徑。先凝練月宮，然後将寒宮當做玄姆宮雛形一點點修繕。

那座銀輪中的寒宮一花九瓣，除卻中央的核心宮殿外還有九座殿宇随立。緊接着衛芊修改觀想宮殿，将廣寒宮一點點更易為玄姆宮圖。

識海中，玄姆宮巍峨伫立，霞光溢彩，衛芊自身站在宮門口看着巨大的神宮天闕。忽然，一陣眩暈，衛芊心境波瀾，眼前宮闕開始震動搖晃。

見狀，靈菀出手一點，将衛芊從深層觀想中拉出：“你根基不夠，不能長時間觀想，回去之後補充下自身氣血。”

衛芊睜開眼，頓時感覺一陣饑餓，腦中也亂哄哄的，精神乏力。

靈菀笑道：“你和玄筠那丫頭不同，那丫頭走的是正統凝丹路數，采氣修道，故可長時間辟谷。而你的觀想道路另辟蹊徑，不修法力，只修元神，需要食補。”

窮修文路富修武。

想要練武，對藥物食材要求極高。而這門凝神之術也是如此，需要各種珍貴藥材滋補，才有足夠的精氣神修道。

“你在山中待了三年，也是時候下山侍奉父母。”靈菀遣衛芊下山：“日後初一十五來上山聽道，為師給你解惑。”

這是真正收入門牆了，而且靈菀如今年紀大了，也沒心思再繼續收錄門人，給衛芊定下“玄寧”的道號後，便讓她離開。

暗中，不少師姐們偷偷看着桐光院大門。當衛芊出來後，幾個師姐上前：“師妹，師父可傳授你什麽法門了？”

衛芊謹慎搖頭：“僅僅是說了說師門淵源，傳下一門凝神觀想之術。”

一聽這，玄竹等人有些失望。她們走的是正經煉丹築基的路數，和衛芊先天起步差異極大，難以參考她的道路。

廣寒宮，嫦娥抱着玉兔，有感衛芊轉移修行法門，自語道：“那邀月圖是我太陰一脈修行根基，本以為日後會多一位月宮仙子，如今看來是骊山一系的人？那麽，昔年的賭約……”

着人前去灌愁海詢問警幻仙姑，警幻仙姑見得衛芊背後來歷，也有幾分顧忌，有心借此事毀約。卻不料，當年二人賭約傳的沸沸揚揚，不少好事之人推動，兩個仙子礙于顏面不肯主動毀約，故而合計後重新修正了賭約。

警幻仙姑道：“骊山一脈根基雄厚，若不能以天仙之身飛天，就算是敗了。”

道教有五仙，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等級依次遞減。鬼仙指的是賈代善那種陰靈得道，被後人以香火祭祀保持意識不寐，可在陰間行走，夜游入夢。放在正統仙道中不過是下下之流。神仙指的是兼職神位的地仙，在天仙之下，地仙之上。

嚴格來說，仙道等級只有人仙、地仙和天仙三類。衛芊只要觀想完畢，練成陰神，那便是人仙。

若鑽個空子，人仙不也是仙人嗎？當日兩位仙子的賭約便可直接以嫦娥勝出而告終。

但警幻仙子心中不甘，故意提高要求。

天仙？

天仙道果何其高遠，自秦朝以來，以天仙道果而飛青冥的女仙只有五位。就連嫦娥和警幻都僅僅是地仙道果。

警幻仙子此舉，自然是要逼嫦娥知難而退。

可正巧百花仙子到訪廣寒宮，嫦娥逞強要臉，便主動應了下來，以衛芊能夠天仙證道開局。

衛芊下山，月許之後，衛府上空隐隐升騰紫氣，一道陰神上承紫府星華，巍巍鬥姆金闕顯現彩雲之間，少女身穿華麗霞衣端坐七重蓮花金座，目光遙望四方。

重重金殿，燦燦星輝。少女笑吟吟從蓮座走下，這少女便是衛芊凝練的元神，出竅離體後，見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肉身盤膝而坐。

而白雲貂在旁邊酣睡，沒有醒來。

伸出手，衛芊自身感覺和肉身沒什麽大差異：“除了身子輕盈外沒什麽大的區別。”

在屋內轉了一遍，穿過門戶，元神飄飄蕩蕩，趁着月色在金陵城中游走。

忽忽悠悠飛到賈府祖宅。正要進去時，門口兩道神光閃過，将衛芊的陰神逼退。

“啊！”衛芊被神光照耀，身上火辣辣的疼。

“小丫頭，難道沒人告訴你，陰神出行，不可進入其他家宅門戶？”門口門神畫像突然活了過來，悶聲道：“有道之士，豈會做出夜盜行徑？”

衛芊一聽，連忙道歉：“小女衛芊，乃忠定公外孫，前來拜見外公，還請神将通融一二。”

“兩位榮國公如今在城外祖墳的陰宅福地，與這陽宅何幹？”神将一聽是賈府後人，面色緩和：“你若有心，不如去城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