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口風
待到勉強扶着她的身子站定,我方覺雙腳的力氣一點點地回滿了過來,只是那股熾熱的悶意依然梗塞在肺腑之間,一時難以消退。
一路由姜雲遲拖拉着回到簫霜園,我已是累得精疲力竭,再無力去做其他的事情,遂匆匆向她搪塞了幾句,便将自己一個人關在了安安靜靜的小竹屋裏,悄聲點燃了一支照明用的蠟燭,這才動作遲緩地在木椅上坐了下來。
借着室內微渺而又昏黃的燈光,我小心謹慎地将方才用來捂鼻的手帕一點點攤開,瞧着上面一團早已幹涸的黑紅色血跡,不由得輕輕地嘆出了一口氣。
——吃橘子吃上火這樣荒唐的謊話,大概也只有姜雲遲那樣的粗神經才會輕而易舉地相信我吧……若是讓沐樾言知道了這件事情,指不定又要疑神疑鬼地尋着我追問半天。
……老實說,我并不想看到他臉上有多餘擔心的表情。
不過,事到如今,我的身體狀況似乎并不如我所想象的那樣完好無損。
脈象虛薄無力,氣血阻滞而內息不暢,五髒六腑分明是虛弱偏寒,卻時有沖動熱氣在不斷地紛湧而至——眼前的種種一些跡象皆是在向我表明,這段時間以來服藥所調理的傷勢并沒有趨向于好轉,反倒是愈來愈嚴重了一些。
然而,我卻自始至終都摸不清此等症狀的深淺虛實,便只能依着診治普通內傷的療法不斷變更藥方和藥量,一天換着一個花樣地服下不同的湯藥,殊不知一直以來,都只是在做着費力不讨好的無用功。
幽幽地将桌前僅剩的一點燭火熄滅,我全身乏力地鑽進了暖融融的被窩裏,緊緊地閉上了雙眼,試圖将圍繞于周身的驚惶與不安悉數驅趕出去,以此還自己一個舒心而又安寧的世界。
這一覺睡得甚是深沉,仿若是在夢境裏沉下了一塊千斤重的巨石,狠命地壓在我的身上,不願讓我從黑暗之中清醒。
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已是光線晦暗的黃昏時分。我瞅着天邊隐約飄起的一抹紅霞,還以為是旭日東升的美好清晨,旋即窩在被子裏懶洋洋地縮了一縮,打算再睡會兒回籠覺——然而仔細一想,那陽光傾灑的方向似乎略有些不對,便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翻身坐起,擡眸仰望床邊一層蕭瑟清冷的薄光,這才意識到天色已然不早。
想來我那兩位□□桶似的鄰居大概又被派去忙他們的任務了,遂任由我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昏睡了整整一天,也不曾前來敲門将我叫醒。
我緩慢地伸了個懶腰,雖是覺得腦袋依舊昏沉得厲害,卻不及昨日那樣困乏無力,便打起精神跳下了床,如往常一般開始挑揀藥材,燒水将其熬制成湯。
如今身上傷勢加重,草藥的分量也必須随之改進許多——然而,所謂的“是藥三分毒”也并非全無道理,我所挑選的藥性大多偏寒,遂服用過多易導致氣血淤塞,體虛易乏,于是在用量之上需要格外地注意分寸,而與此同時,用以緩解此症的藥材也是不可或缺的必要之物,只有兩兩相抵相克,方能達到最終想要的效果。
正當我一臉認真地提筆記下今日所需要變更的藥方之時,忽聽門外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斷斷續續的,似是并不敢前來打擾一般小心謹慎。
略有些詫異地擡起了頭,我高聲疑問道:“是誰在外面?”
“打擾了,顧姑娘。”門外那人畢恭畢敬地對我說道,“殿下傳您去一趟正廳,您現在可還方便?”
“唔,方便的。”我輕輕将手中的毛筆放下,毫不遲疑地回應他道,“我收拾收拾便過去見他。”
言畢,探手将桌上随意攤開的筆和紙整整齊齊地收入抽屜中,而後又将腳邊燒得正旺的暖爐一一熄滅,這才裹上了外出必備的毛皮大衣,擡腿走出了這間無比幽靜的小竹屋。
一路踩着遍地凝固的濕滑冰雪遲緩前行,待到天邊那最後一抹稀薄的紅光隐入山林,方才如願抵達那段止簫所在的正廳門口。
彼時他正捧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熱茶在手中保暖,約莫是聽見了我那陣慢悠悠的腳步聲,随即微微擡起眼眸,笑意盈盈地向我打招呼道:“顧師妹,總算把你等來了。”
我怯生生地朝屋內望了一眼,卻是發現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亦是負手立于段止簫的身後,一如既往地板着那張清冷的俊臉,一言不發。
段止簫瞧我盯着那木頭樁子似的的沐樾言死死不放,不由得輕聲笑道:“顧師妹,我這位下屬可是臉上長了朵花兒麽,竟是能這樣吸引你的注意?”
沐樾言應聲擡眸掃了我一眼,倒是看得我有些許不好意思,連忙偏移了自己的目光,轉而對段止簫說道:“沒有的事……不過是下意識地四處瞧瞧罷了。”
段止簫眯了眯眼睛,溫聲說道:“那便快些進來坐着吧,瞧着你臉色這樣差,可是昨日夜裏沒睡好麽?”
我小心翼翼地跨過了門檻,随手從桌下拉開一把圓椅在他對面坐下,随即恭敬謙順地應答他道:“謝殿下擔心,我只是昨日夜裏睡得太久了,一時沒能緩過神來。”
“唔?既然是這樣,那你可有用過晚膳?”段止簫關切道。
神色僵了僵,我心中并不想多事,遂随口應付他道:“用過了,用過了……”
“嗯。”段止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旋即微正了臉色對我說道,“我知曉師妹平日裏喜好清靜,不願讓人前來打擾,所以今日之邀,也着實是情非得已。”
我聽罷不由朝他讪笑道:“哪裏的事,我雖喜歡安靜,卻也并非是孤傲不群……敢問殿下今日召我前來,是所為何事啊?”
“顧師妹既然開口發問了,我便也不再賣關子了。”段止簫微笑道,“昨日謹耀侯大婚,你有幸同其夫人獨處過一段時間,而且還相處得不錯,是麽?”
“呃,殿下是如何知道的?”我怔然問道。
“今日早晨,譚府托人來送了一道口信,說是那位譚夫人極其喜歡昨天伴着她一同步入大堂的小姑娘。”段止簫眉眼一彎,道,“還說了,過幾日若是這小姑娘有時間的話,還想再同她相聚一回。”
“真的?”我面露喜色道,“那位譚夫人的确是個溫柔賢淑的佳人,若能與之一同談天說笑,也着實是一樁美事。”
“看來顧師妹也是樂在其中啊。”段止簫微微颔首道,“那不如,隔日我派人送你過去同她一見?”
“嗯?”我有些受寵若驚地睜大了眼睛,“這樣可以麽?”
“自然是可以的,顧師妹你整日在藏書閣和那無人的小竹屋處來回晃悠,也很是寂寞不是?”段止簫道,“恰好如今有人願意同你說話聊天,倒也不會再心生無趣。”
我怯怯地點了點頭,默然迎上了他那抹意味不明的目光。
狹長的眼眸再度一眯,段止簫溫雅如風的笑容中幽幽染上了一抹傍晚的暗紅:“不過啊……”
不過……?
我心裏登時“咯噔”一下,沉沉墜了下來——他們段家的這窩老狐貍會忽然間對人這麽好,肯定是有他們自己的打算,如今想來,怕是全世界也就我這麽一人會傻乎乎地相信段止簫這份突如其來的好意吧。
尾音微揚,他聲線中的柔和與懇切依然不改:“顧師妹,你可還記得你初到謹耀城的時候,我們所談論的那些話題?”
我抿唇思忖半晌方才疑惑道:“殿下是想說……謹耀侯與浮緣孟家之間的微妙關系?”
“聰明。”段止簫撫掌誇贊道。
偏了偏頭,我緊接着試探性地說道:“還有那更重要的,就是謹耀侯迎娶秦泠的真正原因?”
“看來顧師妹本就心似明鏡,全然無需我的提點。”段止簫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一層,遠遠看去,倒不若起先那般溫柔無害。而在他身後始終緘默不語的沐樾言聽到這裏,亦是忍不住微擡了眼眸,朝我投來了錯綜複雜的目光。
我沒再敢仔細盯着他一直瞧,遂匆匆将腦袋低下,輕聲細語地說道:“不過随口說說罷了,不敢妄議此等要事。”
“哎,此言差矣。”段止簫笑嘆道,“師妹的心思綿柔有度,細致入微,也算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智慧。如今我身邊屬下多為男子,若是硬讓他們去打探譚夫人的消息,還多少有些許不便,倒不如借了這次機會,由師妹前去探探口風。”
大腦有一瞬間的短路,我呆呆地望着他的面頰,結結巴巴地說道:“怎,怎麽個探法?”
“顧師妹覺着怎麽樣好,那就怎麽樣去探。”段止簫勾唇溫言道。
我瞅着他那一道閃爍如霞的目光,不由心中苦道:這話說了和沒說,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嗎?
可是這坐在面前笑容可掬的俊雅男子畢竟是當朝高高在上的太子爺,若是換了旁人,我顧皓芊早就一拳頭沖上去把那張笑臉砸碎了,直到把他修理到會說人話為止。
尴尬地笑了笑,我面色如常地說道:“恕我太過愚笨,除了會和夫人說些無關緊要的玩笑話,其他的當真是一點兒也不會。”
“那便說些玩笑話也無礙。”段止簫慢悠悠道。
嘶……
我在心裏倒抽了一口涼氣。
話雖是這麽說,但真要上去嬉皮笑臉地同秦泠一起談笑風生,那不像個傻子一般麽?
段止簫這一項任務指派下來,表面上形容得不輕不重,然在背地裏卻是不知施了多少的壓力——于我來說就恰是無端扣上了一盆子半沸騰的溫水,要熱也不敢熱,要冷也更是不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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