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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默白的一個普通的接球動作, 像是吓到了唐雪,唐雪整個上半身都縮了起來,并且用雙手緊緊的抱住了自己, 唐雪的條件反射,像是她曾經受過某種傷害,她下意識的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
幾秒鐘過去, 唐雪反應過來, 她站直了身體,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然後繼續帶着艾溪和秦默白兩人往書房走去,書房的窗戶下, 放着兩把椅子, 椅子中間, 是一張圓形的木制矮桌,矮桌上疊放着幾本書,唐雪讓艾溪和秦默白兩人在椅子上坐下, 然後自己将書桌後面的電腦椅拖了出來, 她坐在兩人對面, “兩位警官,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 我老公一向與人為善, 他孝敬父母, 友愛鄰居, 關愛同事,我真不知道會有什麽人想要殺他。”
艾溪輕輕嘆了口氣, “你在別人面前, 一直這樣幫他掩飾嗎?”
不等唐雪回答, 艾溪接着道:“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手臂嗎?”唐雪今天上身穿着一件高領淺紫色長袖薄毛衣,她真的很瘦,顯得頭大身子小,整體看起來,帶着一股病态。
唐雪全身震了一下,她坐在椅子上,又一次,雙手交互抱住了自己,久久不發一言,秦默白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裏響起,“需要我回避嗎?”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他已經死了,無法再傷害你了。”
唐雪愣了一下,她的神情變得有些恍惚,雖然章天勤已經死了好幾天了,但她像是直到現在,經旁人之言,才意識到,這個人再也無法傷害她這個事實一樣···唐雪真的壓抑太久了,她以前一直隐忍,她需要傾訴,需要釋放,坐在對面的這兩個人,或許是她最好的傾訴對象,有一句話叫做,“別把秘密告訴風,風會吹過整片森林”,唐雪一直清晰的知道,如果她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哪怕一個人,那麽,也許過不了多久,這個秘密将會天下皆知,這是她極其不想,極力避免的,但告訴警方,一來是配合警方查案,二來,她需要傾訴,三來,她相信警方,案子結束後,這個秘密,将只埋在自己心裏,以及警方的檔案室裏,所以,唐雪将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
唐雪的父親,也是一個會家暴的人,她生長在一個令人壓抑的窒息的害怕的環境中,親戚們鄰居們知曉此事的人,都覺得他們母女倆很可憐,她被人用“可憐”的眼神,從小看到大,但在她的印象裏,那些人除了說幾句“這母女倆真可憐”之外,不曾做過任何幫助她們母女的實實在在的舉動,最多不過是對她的父親說教幾句,對于唐雪來說,“可憐”是一種最無用的情感,她的母親不知道反抗,不做出任何改變,活一輩子只活出了“可憐”兩個字,甚至就連她母親自己有時候,也會對她抱怨“我可憐啊”,唐雪不想做跟她母親一樣的人,她不想再讓任何人用“可憐”兩個字來評價她。
一開始的時候,唐雪很滿意章天勤,章天勤是一個注冊會計師,他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更重要的是,章天勤為人溫和,在外從未跟人紅過臉,他看上去好脾氣的甚至有些懦弱卑微,他是一個跟她父親,完全不一樣的男人,沒想到結婚後,一切都變了。
章天勤第一次對她動手的時候,唐雪覺得天旋地轉,她像是回到了無力反抗的童年時代,那樣令她窒息,那樣讓她覺得害怕,她對男人,甚至人性感到失望,她毫不猶豫,她不想活成第二個母親,她要離開章天勤,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母親生病了,雖然唐雪不喜歡自己的母親,但卻無法對母親置之不理,章天勤在母親生病的時候,表現的很好,又是出錢,又是出力,感動的母親在病床前,拉着她的手,滿懷欣慰的對她說“你嫁對人了”,後來,章天勤對她,又是下跪,又是指天發誓,以後絕不對她動手,從未被人這樣在意過重視過的唐雪,心軟了,她懷着忐忑的心情,打算原諒章天勤一次,很快,兩人的孩子出生,兩個小孩,章天勤在孩子出生前後,一直表現的還不錯,唐雪對他漸漸放下心來,直到,章天勤再一次對她動手,并且,這一次,章天勤還威脅她,假如她敢離婚,就讓她一輩子見不到小孩,再沒有人比唐雪更知道,跟一個會家暴的父親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是什麽滋味,她的父親,脾氣暴躁,但很少對她動手,基本上只對母親動手,但如果母親不在家的話,她如果撞到父親眼前,父親也會對她動手,也就是說,唐雪的父親,如果家暴的話,有一個優先選擇,就是她的母親,其次才是她,唐雪害怕章天勤也是這樣的,她怕她不顧一切的離婚了,章天勤會拿兩個孩子出氣,而她沒有把握,把兩個孩子的撫養權争取到手,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夠獨自養活兩個孩子,她的軟肋握在章天勤手中,她走不了了,離不開了,章天勤變本加厲,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哀求他,不要當着兩個孩子的面,她拒絕将一切告訴別人,她雖然走上了跟母親一樣的老路,但她不想被任何人可憐同情,畢竟,“可憐”,是一種多麽無用的情感啊,她甚至會在外人面前,營造出家庭幸福和諧的假象,短暫的享受那些人的羨慕嫉妒,對此,章天勤也表示很滿意,甚至,對她動手的次數,都變少了,他們就這樣維持着畸形的關系,虛假的表象。
走出唐雪家,艾溪對秦默白道:“這樣看來,不出意外,章天勤的死亡,是兇手送給唐雪的禮物。”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下來,一戶戶燈盞亮了起來,深秋的夜晚,有些冷了,一陣風吹來,艾溪打了個寒顫,秦默白将外套披在艾溪身上,外套上帶着秦默白的體溫,以及好聞的皂角香味,讓艾溪像是一下子,從有些寒冷的秋天,進入舒适溫暖的春天,群裏,秦默白發消息,讓大家查完案子,就直接回家,明天早上再讨論案情,查案的過程,從某種方面來說,就是跟犯罪分子鬥智鬥勇的過程,不是一日就能得出勝負的,有時候養精蓄銳,謀定而後動,也是非常必要的,李爍在群裏發消息:“隊長,你記得送艾溪回家,天晚了,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
秦默白心想,這還用你說,他明白了自己對艾溪的心意,本來就打算追求艾溪,送喜歡的人回家,是一種再平常不過的追求者舉動,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不過,最後,秦默白在群裏,也只簡單的克制的回複了兩個字:“好的。”
剛跟李爍走訪了一家章天勤常去的店鋪,從店鋪裏出來,方栩栩不滿的道:“艾溪不在這裏,你還顧着她,你怎麽不想想我,你怎麽不說送我回家?”
李爍無奈,“這不是順嘴在群裏這麽一說嘛。”
李爍走到車旁,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懶洋洋道:“對你,我用行動就行了。”
車上,艾溪接到了寧博洋的電話,寧博洋第一句就是:“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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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溪:“車上。”
寧博洋:“忙了一天?剛結束工作?你不要太拼了,我和爸爸不在身旁,沒人監督你,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一天三頓都要按時吃,不然小心得胃病,你住的那個小公寓,濕氣有點重,太陽好的時候,記得把被子抱到樓頂曬曬······。”
艾溪時不時的“嗯嗯”一聲,注意到秦默白好奇的看過來的眼神,艾溪用口型對他說了“寧博洋”三個字,寧博洋明明是她弟弟,卻從不喊她姐姐,只喊她名字,而且對待她,像哥哥姐姐對妹妹,或者像爸爸對女兒,艾溪也很無奈,說到最後,寧博洋問她:“打出租?還是誰送你回去?”寧博洋知道,艾溪來S市不久,還沒有買車,所以這樣問。
艾溪:“我們隊長送我回去。”
寧博洋很滿意:“加一分。”
艾溪結束通話後,秦默白裝作不在意的問道:“那天在機場,寧博洋對你說了什麽?我看他看了我好幾次,難道跟我有關?”
艾溪翹起嘴角,想了想,道:“等案子結束之後,告訴你。”
回去之後,艾溪美美的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醒來,推開窗戶,艾溪發現,昨晚深夜,天空下了一場雨,整個城市看起來都像是帶着濕意,唯有露天陽臺上的草木,看起來更鮮亮了一些,快速洗漱完,艾溪跑下樓,剛走到樓棟入口,停在樓棟前的一輛汽車,便響了一下,艾溪順着聲音看過去,看到了秦默白的車停在那裏,接着,副駕駛的車門被秦默白從內打開,艾溪走過去,直接坐了進去,關上車門,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秦默白:“你特意來接我?”
“嗯,”秦默白大方承認,他并不是一個非常含蓄的人,他覺得喜歡就要表達出來,追求也應該拿出自己應有的姿态,秦默白一邊開車,一邊問艾溪:“早餐想吃什麽?”
艾溪舒舒服服的坐在副駕駛位子上,“你決定。”早起有人接送,不用跟其他上班的人一樣,擠公交車,或者地鐵,實在是太幸福了。
秦默白将車停在一家早餐店前,快速下車買了幾屜小籠包,還要了兩杯豆漿,這家早餐店是老字號了,開了幾十年,從父親手中,傳到兒子手中,手藝越發精進,味道也越來越好,更重要的是,這家早餐店,小籠包的餡是每天一大早,現買的肉,現剁現調的,就連豆漿,也是自己家熬煮的,味道濃郁,一口小籠包,一口豆漿,實在是一種享受。
艾溪左手拿着一杯豆漿,右手拿着一個吃了一半的小籠包,小籠包表皮松軟,肉香四溢,艾溪瞬間覺得,自己以往的早餐都白吃了,暗暗下決心,以後常常來,吃着吃着,艾溪想到,秦默白早上特意來接她,還給她買這麽好吃的早餐,但是秦默白自己,因為要開車,雙手被占據,無法吃東西,只能到警局再吃早餐,艾溪算了一下,警局距離這裏,差不多還要開二十分鐘的車,這還是不堵車的情況下,像小籠包這種食物,熱乎乎的才好吃,到了警局,估計小籠包也要冷了,滋味大打折扣,猶豫了一下,艾溪拿起一個小籠包,遞到秦默白嘴邊,秦默白含笑看了艾溪一眼,輕輕咬了一口,瞬間,小籠包美妙的味道,在他的口腔裏炸開,秦默白吃完,又看了艾溪一眼,艾溪會意,一回生二回熟,将秦默白剛才沒吃完的那個小籠包,拿起來再次遞到秦默白嘴邊···到了警局,袋子裏僅剩一個小籠包,其他的都被兩人吃完了。
下了車,秦默白笑看了艾溪一眼,“小籠包很好吃。”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艾溪卻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兩人上樓,一前一後朝辦公室走去,方栩栩正好從衛生間出來,看到艾溪和秦默白兩人,有些不解的道:“咦?你們兩個怎麽一起來上班?樓下碰到的嗎?還是?”方栩栩的眼神裏,蹿出了八卦的光芒。
艾溪連忙将最後一個小籠包塞進方栩栩嘴裏,方栩栩忙着吃小籠包,美食占據了她的大腦,總算不再追問兩人了,艾溪走進辦公室,就見李爍等人都在吃早餐,李爍很誇張,他早餐吃的雞蛋餅,但他搭配的飲料是蛋白粉,艾溪忍不住道:“少鍛煉一天,你的肌肉不會掉的。”
李爍則道:“但我的肌肉搞不好會由大變小。”
艾溪搖搖頭,李爍這個鍛煉狂人,衆人吃完早餐,插科打诨了幾句,進入工作狀态,周岸道:“我昨天和周然一起去死者章天勤的公司調查,據死者的同事說,死者為人很溫和,甚至有些卑微懦弱,就算同事把自己的活扔給他,他也不敢拒絕,總而言之,他在外的形象,很溫和很無害。”
李爍道:“我昨天和方栩栩走訪了幾家死者常去的店鋪,店鋪老板對死者的評價都很好,并且,我們還從死者死亡的那個橋洞附近,跑步的人口中得知,他們經常看到死者,那個橋洞附近有一家地鐵站,死者應該習慣性從公司坐地鐵,然後在橋洞附近的地鐵站下車,再步行回家。”
秦默白将他和艾溪的發現,也跟大家說了一下,然後道;“兩個死者都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遇害的,也就是說,兇手知道死者的工作信息,活動範圍,行動軌跡,你們不覺得,這個兇手知道的太多了嗎?”
艾溪道:“而且,兩個死者所做的事情,都掩藏的挺深的,唐雪為了孩子,為了不讓別人覺得她“可憐”,她在外一直維持着家庭幸福的假象,也就是說,章天勤家暴她的事情,章天勤的真面目,只有她自己知道,至于陶桃,她雖然是受害者,但她覺得自己的遭遇,難以啓齒,所以也從未對人說過,兇手是怎麽知道死者的“秘密”的呢?”
方栩栩展開聯想:“有沒有可能,她倆都不約而同的覺得,她們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了,于是,她倆決定□□,把老公|男朋友的信息一股腦的提供給了殺手,這麽巧,她倆找的還是同一個殺手,于是,殺手幹脆将這兩件案子,僞裝成連環案件,順便形成自己的标志?”
周然聳了聳肩,“你小說電影看多了吧?”
艾溪卻道:“方栩栩有一點還真有可能說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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