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妹兒,小心！”

雲霁想都沒想，直接長劍出鞘，擋在了雲洛洛的面前。

而她的後方,林鸱鳥兒也在陸任佳的指揮之下倏然變大，變成了一個頂天立地般的龐然大物,也将雲洛洛護了起來。

有這兩人保護，雲洛洛暫時倒是沒什麽危險。

她不動聲色地散出神識,卻發現一只鹦鹉鳥兒正圍着向樂天的屍體,撲扇着翅膀,吱哇亂叫着。

那鳥兒顯然還沒有開靈智,只憑着本能，一邊閃避着怪物與藤蔓的攻擊，一邊卻始終不肯離開死去主人的左右。

向樂天乃是南嶼地界禦靈門派——淩霄宗少主，少年豪傑,資質驚人，還拜入了若珈山，成為了君陌仙尊的親傳弟子。

原本前途不可限量,卻不想，居然會在此地遇害。

而且,還是在衆多掌門、宗主,以及他的師尊——君陌仙尊的面前，眼睜睜地被變異的玉紅草藤蔓殺死。

這也太奇怪了！

五百年後的正道修真界居然變得如此孱弱不堪了嗎？！那麽多的掌門、宗主都沒有發現偷襲而來的藤蔓嗎？

這不合理！

“噗！”

雲洛洛于百忙之中,試圖尋找師兄宋君陌的身影,身後卻傳來了雲霁吐血的聲音。

快速扭頭一看,雲洛洛便見雲霁被那藤蔓狠狠地一下甩在脊背上,口中嘔出了老大一口鮮血。

而那些行屍走肉的怪物也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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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原本都是少年修士,是各個門派內的精英子弟,修為頗高。即使變成了怪物，修為也遠在普通修士之上。

陸任佳與他的林鸱鳥兒要抵擋那麽多的怪物，自然是力有不逮，早已落入了下風。

“雲霁，過來！”

雲洛洛見狀大喝了一聲，纖細手指一揮，便有無數毛茸茸的小蜘蛛傾巢而出。

那些小蜘蛛原本只有雪花般大小，但随着雲洛洛的指令迎風而長，不一會兒便都變得如同車輪一般大小。

大蜘蛛們一只疊着一只，在他們幾人身邊組成了一道堅實的屏障，暫時抵禦住了怪物以及藤蔓的攻擊。

為今之計，保命要緊。

雲洛洛已經顧不上自己會不會被華谷主識破身份，只想着趕緊帶着自家哥哥與朋友逃出生天。

可是，突然慘叫之聲與嘔血之聲此起彼伏，雲洛洛透過層層疊疊的白額蛛毛毛縫隙往外看去，就見不知從何時起，這四周已然是魔氣肆意蔓延。

渾濁泥濘的魔氣，在衆人眼中無色無嗅，只能感覺到冰冷刺骨的觸感，就好似無數濕漉漉的毒蛇吐着猩紅蛇信，悄無聲息就襲上了衆人的膝頭。

魔氣不斷地往上翻湧着。很快，就鑽入了那些修士的眼耳口鼻之中。

“噗！救命——”

他們大聲慘叫，皮肉之上也顯露出來之前跟那些少年修士一般的症狀。沒過多久就都變成了血腥可怕的怪物！

好可怕！

如此多的正道門派掌門、宗主，在此幾乎被一網打盡。

一瞬間，便死絕了大半！

雲洛洛秀眉緊鎖，只覺得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被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那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會是那個披着華彌真人皮的華谷主嗎？！

雲洛洛知道，這些來到醫仙谷的掌門、宗主，可不僅僅是為了醫仙谷的賞玉大會，更是為了靈智丹的解藥而來。

——這就與為了替自己的父親找尋解藥的陸任佳一般。

可偏生就在這裏發生了變故。

先是龍人玲珑變成了怪物，再是服用過靈智丹的岐山胡宗主在宴會之上，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變成了怪物。

再是玲珑在水牢消失，若珈山掌門君陌仙尊座下弟子——玄蒼，憑着龍族蛻皮遺留的蛛絲馬跡，将所有人都引到了醫仙谷的毉玉礦洞之中。

靈智丹是華彌真所煉，毉玉礦藏原本也是華彌真所有，賞玉大會也是華彌真一手策劃。

這樁樁件件證據，指向的都是醫仙谷谷主華彌真！

但是……雲洛洛深吸了一口氣，她分明見到那華彌真的鬼影，此時正坐在一處高高的石壁之上。

他面色蒼白，神情迷茫，身影淺薄，好似一陣風就能将他全部抹去。

又似乎覺察到了雲洛洛的視線，華彌真将空洞的眼神投注到了她的身上。

只這一眼，就讓雲洛洛否決了華彌真就是幕後策劃這一切的人的想法。

他的眼神死氣沉沉，滿懷死意，仿若只有死了才是解脫。

一個心懷死志之人，怎麽還會耗費大量心力布置這一切呢？

既然這一切都不會是華彌真所為，那麽，那幕後黑手就是披着華彌真人皮的華谷主？！

可是，他又如何會知道靈智丹中蘊含魔氣，這些魔氣正是讓人變成怪物的關鍵？他又如何算到玲珑會變成怪物，而真身為小黑龍的玄蒼也剛巧會随着自己的師尊，來到醫仙谷中呢？

此一環緊扣一環，一環若失算，想要将這麽多的掌門、宗主一網打盡，便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而且，華谷主如此做有出于什麽目的呢？！

他這是要整個天下正道為敵嗎？

就如當年的雲洛洛，為了謝煥塵與天下為敵一般？

即使雲洛洛此時隐隐約約猜測到華谷主的皮下，到底是何人，但也想不明白他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麽。

而顯然，一開始将華彌真認定為此變故的幕後黑手者，絕不只是雲洛洛一人。

當即，便有一位宗主化大法力凝結了防禦結界，将其一衆門人都護了起來，并放聲大喊道：

“華彌真，你居心叵測将我等騙到了此地，到底所為何事？！這些怪物是否都是為你所控？！還不速速解決了他們、放我等出去！只要你放了我們，我伏虎幫便既往不咎！”

“呵呵……”

聽到這話，自雲洛洛的身後傳來了一道低沉輕蔑的笑聲：

“好一個既往不咎。原來蘇宗主只要自家弟子活着，就不管其他門派之人的死活了？我倒以為蘇宗主心系天下，會在此努力破除魔障，救大家于水火之中。蘇宗主，你如此說，你問過君陌仙尊的意見了嗎？”

雲洛洛聞言一驚，倏然發現她也深覺有疑的華谷主居然就站在她的身後。

他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還是……他一直都在這裏了？！

也對，她的白額蛛雖然厲害，看似白色毛毛層層疊疊地護住了她、雲霁與陸任佳，但是，那些魔氣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在場除了那些被自己的仙長護住的少年修士，其餘早已變成了恐怖可怕的怪物。

那些仙長們哪一個不是修為高深，法器精妙。他們都極盡艱難，堪堪才護住了門徒，更何況還未曾築基的雲洛洛。

而她僅憑着白額蛛，又怎麽可能擋住那翻湧如海的魔氣？

是華谷主。

是悄無聲息地站在她的身後，一直掌控一切的華谷主。

雲洛洛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迅速平靜下來。

而後，她便見到在白額蛛的外圍，凝結着一層極為淺淡的防禦結界。

那結界精妙無比，幾不可見。外邊隐約還凝結着一層柔和淺淡的佛光。

佛光所及之處，漆黑泥濘的魔氣避之不及，就好似深淵觸手一般，飛快避回暗處去了。

這佛光……雲洛洛扭頭看向了華谷主漫步盡心撥動着的赤色佛珠。

若不是，她這輩子不知怎得突然能夠看到別人無法見到的氣息，她絕不可能想到華谷主居然會在此時此地出手保護他們。

“胡說！”

那蘇宗主明顯得惱羞成怒，朝着宋君陌所在的位置大聲辯解道：

“方才那少年說得極對。如今的情況于我等不利。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君陌仙尊，我等趕緊找辦法離開此地吧！”

而此時的宋君陌也是祭出了一座寶塔狀的防禦法器，将他周圍的修士都籠罩了起來。

與之一起的，除了他的弟子玄蒼外，更有許多其他門派的年輕弟子。

他們顯然都被吓得不輕，若不是宋君陌及時救助，只怕他們早已淪為了怪物的一員。

回想起方才那些掌門、宗主的慘烈死狀，以及由他們變成的怪物現在正在防禦結界外，不停地嘶吼、撕扯，衆多少年修士戰戰兢兢地聚攏在宋君陌的四周，一動也不敢動。

宋君陌手持玉扇，面色凝重，斟字酌句道：

“醫仙谷的前身乃是不盡城。五百多年前，不盡城中也曾發生過類似事件。不盡城一城之人在一夜之間都變成了怪物。那城主之子，正是我師妹的大弟子洛星覓……”

“竟是如此！”

衆人一聽，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自從五百年前與魔尊謝煥一戰之後，雲洛仙子、不盡城少主……等等這些隕落的仙長都已經成為了傳說。

如今的一批修士，即使身為掌門、宗主，也是後一批成長起來的。若珈山一家獨大，已成大勢。

“造成不盡城滅城慘案的，便是現在彌漫我等四周的魔氣。而害死了洛星覓的，亦是五百年在青水鎮的虛空裂縫中滲透出來的魔氣。此魔氣已經存在世上五百年之久，絕不是憑華谷主之力可以控制的。”

宋君陌頓了頓，繼續道：

“只怕在此地也存在虛空裂縫，魔氣自裂縫之中溢出，污染了這整一座毉玉礦，才會造成了今日之事。”

“原來如此……”衆人聞言猶如醍醐灌頂，總算明白了過來：“只是如今又該怎麽辦呢？！”

宋君陌沉吟了片刻，道：

“當年青水鎮的虛空裂縫，乃是由洛星覓與……謝煥共同修補的。而封印不盡城，也是由不盡城城主與我師尊共同配合完成的。不盡城城主為了世人，以自身血肉為祭，以身殉城……”

什麽？！

聽到這話，雲洛洛的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當年她在若珈山醒來之時，便聽說了不盡城事了，卻不知道居然是城主以身殉城！

難道想要修補虛空裂縫，就必須用一人血肉為祭？

難道當年洛星覓之死，也是為了封印修補結界之故？！

如此說來，當初是所有人都誤會謝煥塵了？

可是，那時謝煥塵因為此事，與整個修真正道勢成水火，師兄為何從來不曾出來說過一句，也沒有将這麽重要的事情告知過她。

而謝煥塵為何也是閉口不言，連替自己分辨一句都沒有。

他是沒有長嘴巴嗎？！

這都是為什麽？！

雲洛洛不明就裏，一張小臉都鼓成了包子。

華谷主垂眸看她，撥弄佛珠的手指蠢蠢欲動。

“如果此事真不是華谷主所為……”那伏虎幫蘇宗主咬了咬牙，忽而壓低了聲音道，“那幕後黑手定是魔尊……謝煥！”

“是啊，是啊。當年青水鎮之事便有魔尊留下的手筆，說不定他就是在那時掌控了魔氣的操控之法！”

“魔族亡我之心不死，能行此傷天害理之事者，除了魔尊還會有誰？！”

“呵呵……”

就在衆人憤憤不平之時，華谷主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冷笑。

雲洛洛也是忍不住，眉頭緊蹙。

偏見，根深蒂固。

即使無憑無據，但還是有人可以不分青紅皂白，把屎盆子扣到一個甚至從未在此地出現過的人的身上。

當年亦是如此。

所有的壞事都是謝煥塵所為。

旱災、水災，突發天火，江湖倒流……等等都是謝煥塵之錯。乃至于若珈山山腳下村民養的牛，生不下來小牛崽子，那都是謝煥塵之故。

謝煥塵曾被千夫所指，人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人人得而誅之。

然，當其展現出驚人實力，想要滅世之時，便又有人搖尾乞憐，只求放其一條生路。

直到後來，謝煥塵之名，甚至還有小兒止啼之效。

直至現在，那些說得無比憤慨之輩，念到魔尊謝煥之名時，都會忍不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仿若生怕被魔尊本人聽見一般。

大抵這就是人性。

眼見着衆人便要細數魔尊所做之壞事，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的玄蒼，忽而急促道：

“師尊，玲珑殘留的氣息越來越濃了！而且……數量還越來越多了！”

“嗯？數量？”雲洛洛一聽，便覺得不可思議。

玲珑只有一個人，如何可以稱得上數量呢？

可是，下一刻，衆人的耳邊便傳來了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似是什麽事物在貼地而行。

“蛇？！會是蛇嗎？！”

衆人俱都大吃了一驚。

這漫天魔氣、怪物、變異藤蔓，已經讓他們自顧不暇，現在若是邪祟再來……他們原本來此是為了抓住玲珑一探究竟，沒想到現在反而變成了獵物！

“無論如何，我們先離開此地再說！”宋君陌當機立斷道。

“是！是！是！走！快走！”

可就在衆人紛紛附和，起步欲走時，忽而自那窄小的礦道之中，出現了一道修長身影。

那身影纖細窈窕，即使沒有看到其面容，但已經可以讓人覺得清冷禁欲、飄飄欲仙。

而當她的整個出現在衆人面前時，不但是宋君陌，就連雲洛洛自個兒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是雲洛仙子？！

作者有話說：

飯盒批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