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人造咒者

何為武器？

能防身禦敵即可，和時髦值、面子有什麽關系？

有些人審美天生奇葩, 專挑稀奇古怪的兵器使用。

怎麽, 還不讓人有點特殊癖好？

她的雙刃刀明明很帥，可劈可砍可當暗器使用，方便攜帶, 同期同伴都誇贊。

換成金子, 先不說顏色看起來俗氣, 那麽紮眼, 偷襲跟蹤很容易暴露，美少年難道沒從這方面考慮過嗎？

也不知能否重新上色。

“事先申明，我不接受退貨。”拿到武器，艾可的眼神裏隐隐透着嫌棄，慕夏搖着金扇子圍着她轉了好幾圈。

一分錢沒花，免費勞力，退貨的确說不過去，可那顏色實在……

勉強自己不開心, 畢竟經常使用, 所以要不要繼續掙紮一下？

還是不要了吧。

萬一惹怒美少年，他尥蹶子不幹, 得罪了人，武器還要自己重新弄，得不償失啊。

算了，這也怪她自己，當初應該再三強調。

金色就金色吧, 反正刀刃足夠鋒利。

“辛苦你了，謝謝。”艾可一閉眼，一咬牙，收下了。

“不客氣，一千金幣。”慕夏合上扇子，伸手問艾可讨錢。

“還要錢？”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一千金幣對艾可來說可是筆巨款，賣了她也付不起。

“我只說你的武器我包了，可沒說不收錢。”慕夏招招手，示意艾可別磨蹭。

“能不能便宜點，一千金幣太貴，已經超出我的承受範圍。”艾可厚着臉皮與慕夏讨價還價。

“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的名號？這個數額已經打過五折了，全看在團長的面子上。”慕夏冷哼一聲。

“整個大陸，這小子的鑄劍技術能排進前三，他的一把得意之作在黑市曾拍出過萬金高價。”一直在旁看戲的缇奇走了過來。

一萬金幣，啧啧啧……

艾可一邊感嘆一邊檢查刀身，果然在血槽的隐蔽位置摸到了幾個刻字，非官方通用文字，類似的符號，她好像在調查團的記載資料裏看到過。

“我現在沒有那麽多錢，能不能打個欠條？”能被人記錄在冊應該假不了，艾可與慕夏打起了商量。

“打什麽欠條，這些錢我付。”缇奇把手中未化的雪球和傘都丢給了慕夏，“上船後，你去找赫萊開收據。”

“那怎麽行。”艾可與慕夏異口同聲道。

“都嫁給我了，以後自然由我來養你。”缇奇取過艾可手中的刀，曲起手指彈了彈刀刃，響聲清脆，夠硬夠鋒利，好刀。

“一千金幣不是小數目，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出。”有人願意養自己，艾可其實很高興，不過夫妻是共同體，有什麽都該一起分擔，工作幾年，存款她還是有一些的。

“哥哥可不是還在實習的窮醫生，錢的話，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缇奇用刀尖擡了擡艾可的下巴。

“你在黑市出手闊綽，我還以為那些金幣是威廉王子贊助的呢。”赫爾梅特是貴族姓氏，家中經營醫院算得上富裕，但還沒富到用麻袋裝金幣，艾可有點好奇缇奇的錢是哪來的。

“我家團長是誰？亡靈老大，富可敵國，他贊助別人還差不多。”不等缇奇開口，慕夏搶先炫耀起來。

“就你話多。”缇奇攤開手掌，朝慕夏擡了擡下巴。

“對不起團長，是我多嘴了。東西放在北區貨櫃，左數第三排。”慕夏畢恭畢敬地摸出一把黑色鑰匙放到缇奇的手掌心，鎖孔正面刻着三個白色的數字。

“222，挺吉利的嘛。”缇奇把鑰匙送到艾可面前，“走吧，去見你師父。”

起初聽到地下冰庫這個名字時，艾可還以為它是一間位于地底的廢棄倉庫，裏面堆滿了冰塊，師父的屍體被埋其中。

直到看到招牌，她才發現那地方就在街面上，建築物沒什麽特點，人流也不太多，而且打着喪葬的名號。

缇奇說，那只是個幌子。

懂行的都知道它一個秘密保險庫，有專人負責經營，門口有許多保镖看守，前臺有漂亮小姐姐負責登記領路，采用會員制。

光顧這裏的客人多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無論生物活物，還是見不光的賊贓，只要出得起昂貴的租金，就能享受百分百的保險服務。

所有物品一律放在冷藏庫，因此才會被人們稱呼為“地下冰庫”。

“那麽多錢，你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從入口到北區還有一段距離，缇奇沒有請向導，艾可便問他。

“雇傭關系、暗殺活動、搶|劫|綁|架，這是一般盜賊團夥來錢的門路。我們亡靈多從事前兩種，不過這些方式我全部不喜歡。之前的金子是與威廉對賭贏來的”

“不愧是王子殿下，真有錢。”

“他越大方，得到的回報自然越多，等價交換，公平得很。”

“那你需要付出什麽呢？又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呢？”艾可想起上次缇奇說要等威廉加冕為王的話，她不認為他是沖着金錢名譽去的。

聽到這個問題，缇奇沒有立即回答，他摸摸鼻子，眼皮下垂，目光盯着腳尖，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

“沒關系，等到了藍島帝國你再一塊告訴我。”艾可不為難缇奇。

“我不是那個意思，剛才只是在組織語言。”缇奇臉上揚起笑意，一旦見到屍體，有些問題是繞不過去的。

“在那呢，222號。”不知不覺間，二人已走到北區，艾可看着手中的鑰匙，再指指前方的櫃子，一面牆共有六層，大概三十格，和停屍房差不多。

“你打開确認一下。”缇奇說。

“嗯。”艾可插|入鑰匙，向左轉三圈，再向右回一圈，咔噠一聲，開了，拔出鑰匙，寒氣一點一點滲透出來，她的手慢慢搭上把手，握緊後，她突然遲疑了。

“別擔心，這裏的溫控設備性能很好，屍體應該不會腐爛，你師父也不會變得面目全非。”缇奇知道艾可在擔心什麽，他拍拍她的肩膀讓她安心。

“呼……”艾可閉上眼睛做了好幾次深呼吸，親手殺了師父，她卻過了這麽久才來接他老人家，一直在噩夢中相見，這回終于可以面對面了。

睜開眼睛，手腕用力，抽屜式的箱子被拉了出來，寒氣撲面，鑽入頸脖，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寒蟬。

霧氣散去，真容顯露，皮肉|具存，面目栩栩如生，樣子很安詳，仿佛睡着了。

艾可以劍指探了探奧茲的鼻息，屍身哪怕保存得再好，皮膚也失去了彈性，全身硬邦邦，的确是死了。

這一刻，心中的希望之火才徹底熄滅。

不再抱有幻想，她仔細瞧了瞧師父，慕夏還挺細心的，他不僅給櫃中人換了一套新衣服，屍身底下還墊了一個黃色的裝屍袋，方便移動。

“師父，對不起，這麽晚才來看您。”艾可後退兩步，向奧茲鞠了一躬。

“我付了五十年租金，以後你想什麽時候來都可以。”缇奇走到艾可身邊與她并肩而立。

“五十年？”艾可吃驚地看着缇奇，出手好闊綽，想得好周到。

“我不知道你師父的故鄉在哪裏，所以我還在撒汀城最高的山頂買了一塊地，如果你不喜歡這種方式的話。”

“能随時看到師父固然好，但這樣會不會讓他感覺像在做實驗？”

“那就葬入墓地，長眠在山頂可以随時俯瞰風景還有你們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師父的過去我也知之甚少，比起這裏，我想師父一定更喜歡你為他選的地方。”艾可感激地看着缇奇，看了一會兒，她又想起了個問題，“要是不租了，五十年的租金能退嗎？”

“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缇奇揉揉艾可的頭發。

“我替師父謝謝你。”艾可将屍袋上的鎖扣一顆一顆扣了起來。

從下到上，從腳到頭，速度放得很慢，每扣一顆，她便在心裏與師父做一次告別。

最後的告別。

“我來吧。”見艾可要獨自搬運屍體，缇奇主動幫忙。

“我是他的徒兒，應該我來。”這種小事，艾可不想麻煩缇奇。

“我是他寶貝徒兒的哥哥兼丈夫，你說過要給我們介紹的，一聲招呼沒打，還不許我趁着背他出去的機會說說心裏話？”屍袋正面有兩個提手，缇奇抓住了其中一個。

“那我們一起吧。”艾可拗不過缇奇，她拉住另一邊的提手，兩人合力擡師父出去。

上下馬車，翻山越嶺，他們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過。

登上撒汀城最高的山，二人你一鍬我一鏟，親自挖坑。

放好屍袋，兩個人雙手捧土，一捧接一捧，直到堆起一座小山。

墳墓建好，還差一塊墓碑。

艾可就地取材劈了一塊木頭，用奧茲留下的遺物在上面刻下了四個字——師父之墓。

完成所有步驟，她單膝跪地，用頭發織出了一朵黑色的花，獻上。

“師父，這位就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丈夫。使用咒者之力變花，這種新技能是他教我的。”艾可站起身，拉過缇奇的手向奧茲介紹。

“奧茲先生，謝謝你收留我妹妹，不過慫恿她斷手這件事，我永遠沒法原諒你。”缇奇沒有鞠躬更沒有祭拜的打算。

“他雖然有點記仇，可人很好，這塊墓地還有冰庫，都是托他的福，以後也會和我一起來看您。”缇奇毒舌，艾可便幫他說好話。

“我會好好照顧她，你淪落為實驗品一事，我會給你一個交待，你就安息吧。”缇奇攬上艾可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說道。

“師父，明年我再來看您。”做完該做的事，說完該說的話，艾可并未多停留。

臨走前，她反複撫摸奧茲留給自己的那柄雙刃刀，直到刀刃沾上自己的體溫，她才做出了一個決定，她要把它留在奧茲的墳前。

一朵花，一把刀，一段人生，一段際遇，一段開始，一段結束。

兩個人，兩個世界，他止步于此，她繼續前行。

短暫分離，有朝一日，終将再會。

告別儀式結束，時間已經很晚了，慕夏還在等着他們，該回去了。

雪停，路滑，夜黑，艾可與缇奇手牽手慢慢下山。

“你師父告訴你，他是某些人利用基因制造出來的混血品種，這個說法其實不準确。”艾可一路沉默，大概是心情不好，于是缇奇主動聊起她感興趣的話題。

“那他們是什麽？”艾可一直在等缇奇告訴自己，她好奇地問道。

“人造咒者。”

“咒者已經夠慘了，還要把普通人類改造成咒者，威廉和藍島帝國到底想幹什麽？”

“人造咒者分為純血、克隆、混種這三類。”缇奇從源頭開始解說，“純血可通過移植幹細胞實現，提取對象僅限紫血一族；克隆就是你師父那種，他們身上混合了一個或多個純種咒者的基因細胞；混種指純種咒者與普通人交|配孕育出的下一代。”

“前兩種可以理解，混種能成功？”

“混種存活率極低，能覺醒咒者之力的更是少之又少，力量和壽命也都比不過純種，但據我所知，他們的确成功了。”

“你一定知道威廉這麽做的目的。”

“治好痼疾，統一大陸，成為七國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