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陸爾近乎落荒而逃得下了車。
曾經被吸引是因為他的意氣風發, 少年人特有的張揚明朗。
柳慕遠在當時也算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少女們的暗戀對象, 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點。
吳蕊那會就吐槽他是只開屏的孔雀, 是個女的都想勾搭。
其實這個形容并不準确,柳慕遠倒并沒有主動去勾搭什麽人,他只是出于禮貌并不會讓那些對他抱有心思并付諸行動的女孩太下不來臺。
陸爾喜歡他的周到, 也喜歡他時常表露出的孩子氣,那個年紀的男孩子就應該是像他一樣的。
如風般無束,如日般熱烈。
但就在剛剛他說了什麽?
陸爾甚至都不敢去回想, 就像一棵原本向陽生長的綠植,轉眼間被拍進了泥層裏,不帶一絲掙紮與渴求。
而讓他委曲求全至此的人還是自己。
哪怕是分手後的單方面表現, 陸爾仍舊無法接受。
公寓沒人, 沙發旁的落地燈留了一盞,點點暖光只照亮了那一方角落。
陸爾在廚房燒水的時候玄關有了動靜,很快腳步聲傳來,然後是沈聽肆略有焦急的詢問:“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我剛才特意去繞了一圈, 也給陳黔去了電話, 說你很早就離開工作室了,去哪了?”
陸爾将杯子倒過來瀝了下水, 撈起水壺往裏倒, 水汽瞬間騰起, 視野有些模糊,她往邊上撇了下頭,額角恰好撞上他的胳膊。
沈聽肆剛擡手, 陸爾很快歪去了另一邊。
水聲停下, 沈聽肆默默放下手, 目光在她臉上梭巡,敏銳的捕捉到有別于往日的不同。
他抿了抿唇,一時沒做反應。
水很燙,陸爾拿在手上轉了轉,餘光裏是沈聽肆米色的褲腿,白色棉質拖鞋,襯着黑色的大理石地板,看過去顯眼且溫暖。
她突然覺得刺目,将目光偏移,佯裝漫不經心地說:“去找禮宸聊了聊。”
靜了幾秒,他“嗯”一聲,“他現在怎麽樣?”
“事情鬧這麽大,事業基本全毀,你覺得會怎麽樣?”陸爾舉杯喝了口,還是太燙了,她皺了皺眉,“有時候就是奇怪,好不容易走到的高度,別人勾勾手指就能輕易垮塌,這個世道太不公平。”
“如果他自身清白,也不至于發酵到這個地步。”
“你告訴我清白的有幾個?”陸爾看向他,眼神淩厲,“你自己清白嗎?”
沈聽肆與她平靜對視,那雙漂亮的眼睛中閃着細碎的光,被它這麽注視着依舊有種好似被珍視的錯覺。
“很晚了,去睡覺吧。”他伸手過來将陸爾手上的杯子拿走,好像知道她其實并不需要這杯水一樣,“走吧。”
說着過來牽陸爾的手。
她往後一退。
“你認識傅艾菲嗎?”
“認識。”
“跟他們有什麽工作牽扯嗎?”
沈聽肆想了一下,才點頭:“算有吧。”
“那你告訴我傅艾菲是不是離異人士?”
沈聽肆突然扯了下嘴角,“我的看法并不重要,對于網友來說可能也已經不重要了。”
“不是看法問題。”陸爾搖頭,“是真相與否問題。”
“有道理。”沈聽肆重重的嘆了口氣,背身往廚臺上一靠,雙手撐在後方擺出一副妥協下來準備大談的姿态,“那你希望是怎麽樣的,又應該是怎麽樣?”
陸爾張了張嘴,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該如何出口詢問才算妥當?
沈聽肆挑眉:“你是希望我拉他一把?”
“你會嗎?”
“不會。”沈聽肆搖了搖頭,“我與他非親非故,憑什麽要幫他?”
陸爾脫口而出就想問非親非故卻想着害他?
但信息來源敏感,準确與否不定,冒然開口反而不太合适。
陸爾拐了個彎,“那只能我自己努力了,看未來是否還有适合他的機遇。”
沈聽肆相當冷淡的“嗯”了一聲,“你對他的事倒是上心。”
“知遇之恩,不上心還叫人嗎?”
他轉身朝外走去,步伐平穩,隐入昏暗中卻莫名有一絲蕭條冷然的味道。
陸爾沒管他,徑自回房洗漱。
當晚并沒有什麽睡意,她在網上查了查傅艾菲,信息寥寥無幾,倒是昨天有個參加開業酒會的消息。
陸爾截圖下來,發給了吳蕊。
隔了幾天,吳蕊通過各種關系打聽到了資金鏈出現問題的具體合作項目。
随後陸爾開始隔三岔五的往沈聽肆工作室跑,第一次去的時候還被前臺給攔了下來,得知陸爾身份後被當猴看了一陣,現在再過去已經暢通無阻相當自然。
“我總是過來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沈聽肆等會要參會,聽到陸爾的問話,他挑眉:“我不介意把你招到這邊來,更方便時時見面。”
“辦公室戀情是禁忌,你不知道?”
“禁忌都是用來打破的。”
沈聽肆走過來,突然俯身将她嘴上叼着的薯片給銜了過去,笑眯眯的一點一點咬進嘴裏。
陸爾愣住。
因為她格外主動的關系,最近兩人間變得比之前融洽很多,表面看起來感情升溫的很快。
沈聽肆被她呆呆的樣子逗笑,又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同一時間,辦公室門被推開。
親昵姿态被張哲聖撞個正着,他抱着文件瞬間僵成木棍,很沒眼力見的立在當場沒動彈。
沈聽肆站直,“準備好了?”
張哲聖才如夢初醒,低頭專心看腳尖,“是的,大家都已經在會議室就位。”
沈聽肆轉身要走。
陸爾倏地叫住他,“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電腦?”
沈聽肆點頭,一邊走一邊說:“密碼是你的名字全拼。”
磨砂玻璃門合上。
陸爾拍了拍手,又抽紙擦了擦丢進垃圾桶,随後走去辦公桌後。
身後是大片的落地窗,底下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車水馬龍。
陸爾快速輸入密碼,卻顯示錯誤。
她蹙了蹙眉,又試了一次顯示出錯後,停了下來。
片刻後,才又重新輸了一次,成功了。
心情卻很複雜。
陸爾在網上也擁有了小片的粉絲,甚至還有粉絲名——小耳朵。
沈聽肆發現的時候覺得很有意思,時不時會潛伏進超話,看小朋友們對陸爾抒發的喜愛之情。
電腦密碼便是小耳朵的全拼。
陸爾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沈聽肆會不會比她預想的要更喜歡自己?
但這個疑問只是一晃而過,她快速尋找文件,随後清除記錄。
當晚六點半,沈聽肆提前到家。
白天時間變長了,這會不開燈也只是覺得昏暗,不至于影響視線。
陸爾在客廳坐着,淡漠的擡頭看向他。
可能是這道視線太過平靜,沒有一絲情緒,将他原本尚算不錯的心情也給往下拉了拉。
換鞋走近,在對面坐下。
“今晚準備吃點什麽?”
“沒什麽胃口。”陸爾搖頭,“你之前是創嘉的項目合夥人之一。”
并且占據大頭,但在重要關頭卻突然選擇撤資,寧願支付高額違約金,也不願再進行合作。
資金鏈斷了一大截,每一天都是虧空。
傅艾菲與前夫也被套牢,按理一條繩上的螞蚱理應共進退,卻不想這個男人也突然倒戈,将傅艾菲與情人拉進負面新聞的漩渦。
陸爾說:“見鬼的是,事發後你又沒事人似的加入了,項目繼續進行,一場動蕩下來全面崩盤的只有禮宸。”
沈聽肆窩在沙發中,始終沉默的聽着。
陸爾撈起手邊靠枕狠狠砸了過去,“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你給我一個理由!非親非故你為什麽要害他?”
沈聽肆将靠枕接住,随手塞在背後,對比陸爾的情緒激動,他仍舊平靜無波。
“你知道網上有多少人在磕你們CP嗎?那些剪輯可不是無中生有。”
對着陸爾不敢置信的眼神,沈聽肆也沒想着再隐瞞,“我的人他沒資格觊觎,一點都不行。”
就只是因為這個?僅僅是這個原因?
然後把一個年輕人的大好事業給毀的一塌糊塗。
她一直知道資本的力量,但從來沒有深切感受過這股力量的無理。
陸爾看着沈聽肆依舊清俊漂亮的臉蛋,卻突然感覺不認識了。
“你不覺得他太無辜了嗎?我跟他之間并沒有難以言說的關系,你是不相信我,還是懷疑自己?”
沈聽肆起身過來,想抱抱她,被陸爾推開了。
他克制的站在原地,解釋說:“他對你總歸有心思,我無法接受他每次看你的眼神。”
“我并沒有跟他一塊工作。”
沈聽肆搖頭,“你錯了,既然都在這個圈子,碰面是難免的,而我又不可能時刻看着你。”
陸爾心想她是狗嗎,還得時刻被看着。
陸爾:“你能力這麽大,也可以把他調離,沒必要到趕盡殺絕的地步。”
“你錯了,趕盡殺絕才是一勞永逸。”
沈聽肆不顧對方掙紮,愣是把陸爾滑落的碎發勾到而後,無視她的錯愕低聲說:“別一直想着這事,已經過去了,我記得你之前配的一部電視劇獲得不少官方好評,後續的選擇性可以更多了。”
她該高興嗎?這簡直就是笑話!
沈聽肆并不覺得自己做過分了,在他這裏禮宸這個人物無關緊要,就跟普通泱泱上班族一樣,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然而陸爾的情緒太過嚴重,這一點上他多少要顧及到。
因此之後在面對陸爾時他都刻意有些讨好,盡管這份讨好并沒怎麽起效。
沒多久陸爾下了一個決定。
沈聽肆倏爾擡頭,直直的盯住她,“你說什麽?”
“我明天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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