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安珍滿臉愧疚, 反複道歉。

布魯斯卻一臉尴尬, 根本不知道說什麽好。

布魯斯想, 或許這是他人生最尴尬的時刻之一。

安珍當初出現的那個時間點，恰好是他心理狀态極其糟糕的時候。

長久以來的蝙蝠俠生活，讓他見識到了這個城市越來越多的黑暗面。

他開始自我懷疑, 成為蝙蝠俠是不是真的能拯救這個城市。

這時候，他的感情生活也出現了危機。

布魯斯的青梅竹馬, 被他認為是世俗生活唯一的希望和歸宿的瑞秋知道了他是蝙蝠俠, 并且十分不理解他作為蝙蝠俠的生活。

小醜步步緊逼, 讓布魯斯心力交瘁；感情生活的不順暢，讓布魯斯的現實生活也一團糟。

英雄也是人, 也會彷徨難過甚至放棄, 何況布魯斯從未認為自己是英雄。

布魯斯在答應瑞秋放棄做蝙蝠俠的時候，是真心想要放棄, 和瑞秋結婚過上普通的世俗中的生活。可哈維在媒體面前自稱蝙蝠俠這件事卻讓瑞秋更加誤解他，誤解哈維是受他指使, 是他利用哈維“脫罪”——瑞秋一直認為蝙蝠俠是個罪犯。

布魯斯那一段時間精神狀态陷落低谷, 連阿爾弗雷德的勸說都聽不進去。

安珍恰好這時候出現在他拯救人質的現場中, 并且因為那突兀的出現方式，差點讓他解救人質的行動差點失敗。

而這個奇怪的小女孩還指責自己，說他不用系統商城才會讓行動差點失敗。

布魯斯：呵呵。

危險需要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将這個可疑的光頭小女孩帶回了家, 然後聽了一耳朵莫名其妙的話。什麽上帝的女兒, 拯救人間的天使, 時空的觀察者, 平行世界的救世主，已經幾千歲或許年紀更大的智慧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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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心中的蝙蝠雷達不斷報警，若不是這人還披着一個五六歲小女孩的皮，并且并未作出什麽壞事，布魯斯肯定大吼讓她滾出自己的哥譚。

不過這來歷不明的危險隐患卻在不斷挑戰他的忍受極限，居然不斷提起另一個世界，她拯救了自己父母的事。

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布魯斯只是皺眉，有些懷疑這其中真實性，不過心底還是希望這是真的。

第二次，布魯斯認為這個人是在挾恩圖報，在給自己施壓。

第三次，布魯斯結合這個人傲氣十足不斷強調自己全知全能，不斷強調讓自己聽從他的表現，認為安珍是在進一步想要他屈服；

第四次，第五次，因為哥譚被小醜弄得越來越糟糕，感情生活也越來越無望的布魯斯終于生氣了，冷冷得諷刺了這個披着小女孩皮的老妖婆。

之後，安珍就換了一個态度，做足了可憐的姿态，一會兒哭泣，一會兒怯生生的給他道歉，還将自己的出身來歷重新編了好幾個版本。

布魯斯翻了一個蝙蝠俠似的白眼。演，你繼續演，簡直比好萊塢的女星還會演。

雖然阿爾弗雷德不斷對布魯斯說，他一直在莊園裏，和安珍相處更多，他認為安珍不是個壞人，但安珍之前的表現讓他充滿偏見的布魯斯怎麽可能聽得進去？

不過當安珍說她可以承受人質的傷害，要替他去救哈維的時候，布魯斯還是拒絕了。

即使他不信任安珍，即使他不喜歡安珍，即使他對安珍充滿了偏見，但布魯斯不會賭任何一丁點可能，搭上一個無辜的人的性命。

安珍畢竟只是言語上刺激他，沒做出什麽壞事。就算安珍做出了什麽壞事，布魯斯也不可能做出一命交換一命這種事。即使安珍強調，承受對方傷害的時候會減免一部分，她不一定會受多嚴重的傷，布魯斯仍舊讓她乖乖待在莊園中。

“無論你是好人還是壞人，打什麽主意，但我沒有用任何人的性命去代替另一個人的習慣。”布魯斯別扭的表示出對安珍的關心——或許在他眼中這不是關心，只是對內心正義的堅持後，就離開了韋恩莊園。

之後，他從阿爾弗雷德那裏得到消息，安珍還是自己跑了出去。

再之後，他被小醜耍了。他承認了自己的私心，去拯救的瑞秋，其實是哈維，而警察已經來不及去救瑞秋。

但瑞秋被及時趕到的安珍救了。

雖然爆炸發生，但瑞秋奇跡般的毫發無傷，安珍的身體卻像是死掉一般冰冷，并且時隐時現，看上去馬上會要消失似的。

阿爾弗雷德：“老爺，我想你真的看錯了，珍或許說了謊，但她真的不是一個壞人。”

布魯斯不得不承認，他的管家是正确的。他因為偏見蒙蔽了感官，他錯怪了安珍。

無論她的系統是敵是友，但至少這個女人，并沒有壞心思。

等安珍醒過來之後，他一定得向她道歉。

安珍第二天就消失了，就像童話裏的美人魚一樣，化作了光點和泡沫消散了。

布魯斯很痛苦，他将安珍的死亡列入人生最重大的失敗之一。

已經步入中年的布魯斯，在想起安珍的時候，仍舊心裏愧疚情緒難以排解。

現在他又見到了安珍，安珍并沒有死亡，他有機會向對方道歉的時候，對方卻不斷向他道歉。

這就罷了，安珍說她那時候只有七歲。

七歲……

嗯，說好的幾千歲了？

布魯斯陷入沉默，連安珍後面一連串的話都沒有聽進去。

他陷入比安珍死亡時更巨大的尴尬和愧疚中。

七歲……七歲……七歲……

嗯，怪不得她表現那麽奇怪，一會兒自大一會兒怯弱，編造的謊言都不走心。

他曾經想，安珍如果不是一個心機深沉以玩弄人心為樂的老妖婆，就是一個智障。

事實證明，她不一定智障，但有可能只有七歲。

一個七歲的小女孩，穿越到完全不熟悉的世界，為了自保編出一大堆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并且情商低下看不懂人眼色，惹怒了人還不自知，不是很正常嗎？

她還是個孩子！

阿爾弗雷德忍笑：“老爺，你不說點什麽嗎？對曾經被你欺負的眼淚汪汪的小安珍，那時候還只有七歲的小安珍說點什麽？”

布魯斯：“……”

我說我想換個管家可以嗎？

布魯斯硬着頭皮道歉：“對不起，安珍，那時候是我不對……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我該向你道歉和道謝。我沒想到……沒想到你只有七歲，我以為你真的……至少是個成年人。”

安珍想了想，自己是十九歲穿越，也算成年人？

于是安珍道：“沒關系，其實我就是成年人！”

布魯斯以為她說的是任務時間加起來之後算是成年人，沒有追問下去，錯過了揭穿安珍是個穿越者的機會。

不過揭穿了也沒什麽。安珍隐瞞這件事，只是不想讓他們知道，有一個世界他們的存在只是動漫和影視劇，人生被傻逼的編劇左右。

而更可悲的是，她這個穿越者卻沒看過這些動漫和影視劇，沒辦法料敵先知，替他們扭轉可能會到來的悲劇。

“好了，你們別互相道歉了，珍，先下樓吃點東西吧。”阿爾弗雷德解救了他可憐的陷入尴尬無法自拔的老爺——在看夠了他那老爺窘迫的神情之後，“老爺，珍說之後會将真實情況告訴你，不必急于現在。”

被阿爾弗雷德找來臺階下的布魯斯松了一口氣，重新恢複了波瀾不驚的、神情介于布魯西寶貝和蝙蝠俠之間的模樣：“下樓吧，傑森和迪克都在樓下等着你。我想傑森得親自向你道謝。”

安珍乖乖和布魯斯一起下樓，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布魯斯心中愧疚更深。

他那時候眼神果然不好，怎麽會把後來安珍膽小怯懦的模樣當做是演戲？

布魯斯心中嘆了一口氣，對安珍伸出手，道：“我牽着你。”

安珍眨了眨眼睛，受寵若驚的伸出手。

這下樓的樓梯太高了些，大概是因為韋恩一家都是大長腿的緣故？對她的小短腿真是太不友好了，她第一次到韋恩家的時候就想吐槽了！

布魯斯握住安珍軟乎乎的小手時，眼神不自覺變得更加柔軟。

誰能對一個明明自己膽小無比還能鼓足勇氣拯救別人的小女孩态度不好呢？就算是哥譚的恐怖蝙蝠俠也不能。

正在互怼的迪克和傑森見養父神色溫柔的牽着一個被裹成毛球的小女孩下樓的時候，都做出了下巴掉了/眼珠子掉了的驚詫神情。

上帝啊，雖然他們不信上帝，但是慈祥這種表情真的和他們的養父不搭啊。

布魯斯可以是嚴肅的恐怖的甚至油嘴滑舌花花公子模樣的，但慈祥？

抖。

布魯斯見傑森傻愣愣的坐在那裏，一個不贊同的眼神丢了過去。

傑森立刻站起來，極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和藹可親——說真的，他真的不擅長做出友善的表情，那扭曲的表情，讓安珍不自覺退後一步，躲在了布魯斯的大長腿後，被布魯斯牽着的那只手，也不自覺的握緊。

傑森：“……我有這麽可怕？”

迪克忍笑：“說真的，你現在表情真的很扭曲，容易吓壞小孩子。”

傑森瞪了迪克一眼後，懊惱道：“對不起，吓到你了？我不擅長面對小孩子……謝謝你救了我，真的很感謝你。”

安珍一步一步從布魯斯的大長腿後挪出來，努力做出一個“我一點都不怕”的微笑：“不用謝，不是我救了你，是布魯斯救了你。”

迪克插嘴道：“你好，你叫安珍是吧？沒有你打暈了小醜，還把傑森的傷轉移到自己身上，他也等不到父親來。何況父親用的還是你的系統。哦，系統，我就像是在看網絡小說一樣！真是太神奇了！你的系統也有可愛的智能嗎？他能像鋼鐵俠的賈維斯一樣投影出來嗎？”

安珍道：“有智能，但是除了推銷之外，不和我之外的人說話，也沒見它投影……等等，你怎麽知道鋼鐵俠？”

迪克疑惑：“紐約的鋼鐵俠這麽有名，我怎麽會不知道？”

安珍焦急道：“不可能啊，你們都不在同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是沒有鋼鐵俠的！”

布魯斯皺眉，他道：“坐下慢慢說……你的意思是，你去過的有鋼鐵俠的世界沒有哥譚？”

安珍坐到沙發上，接過傑森遞過來的熱牛奶喝了一口，潤了一下嗓子，緩解了饑餓之後，繼續道：“我記得……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這裏是沒有鋼鐵俠的。雖然是十年前的事了，但我記得很清楚。”

畢竟那是安珍第一次任務，安珍肯定會進行必要的探索，比如看這個世界是不是她穿越後生活的那個世界。

她至少得搞清楚，自己這任務是不是突然消失好幾天，免得吓到福利院的老師，驚動警察。

後來她發現，那個世界有紐約，卻沒有鋼鐵俠，甚至連二戰英雄美國隊長都不存在，連總統的名字都不一樣。

和新手任務時一樣，正式任務也是另一個世界。

這些事，比如“這是不是平行世界”之類的問題，她問系統系統不會回答，系統基本上只會回答商城相關，和任務總體設定相關的問題。

直到她面板等級提升之後，系統回答的問題才越來越多，或許這是系統所說的，權限提升了？

不過關于穿越後世界的問題，系統仍舊不回答。

比如安珍問他為什麽她回溯的是現實世界的時間時，系統仍舊回答權限不足。

“我敢肯定……那是我第一次任務，我專門查了網絡和新聞，沒有斯塔克工業，沒有鋼鐵俠，甚至美國隊長都不存在。”安珍道，“甚至總統的名字都不一樣……難道說，我來到的不是第一個任務世界，這又是一個平行世界？”

布魯斯和他的兩位養子對視了一眼，然後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珍，你把第一次任務的事，和系統的事都告訴我。”布魯斯道，“如果你可以說，把其他任務的事也告訴我。”

安珍點頭，撿着她能說的都說了出來。其實她不能說的很少，只能涉及到目前世界時間點之後的具體事件才不能說，也就是，她能了解到的信息，基本上都可以說出來。

看着安珍傻乎乎的将一切都傾囊相授，甚至連自己所讀的學校班級以及自己和她那個世界的鋼鐵俠的關系都說了出來，美其名曰真實身份說清楚了，即使是平行世界，應該也能讓布魯斯放心，布魯斯不由做出了無語的神情。

“哦，kid，你難道對每一個任務目标都這樣？”布魯斯問道。

安珍老老實實道：“從第一個任務世界離開之後，我就對每一個任務目标都實話實說了。我不會撒謊，撒謊只會弄得更糟，系統說我的任務目标都是好人，我想我能相信你們。就算是在真實世界，你們找到了我也沒關系。你看，托尼找到了我，我還有了一個家。”

傑森翻白眼，迪克扶額，布魯斯強忍着嘆氣的沖動，道：“kid，是好人，不代表不會傷害你。有些人大方面是好的，但是他可能會為了自己心中的正義傷害你。而且就算他不傷害你，但他身邊或許是有壞人的，而他自己都可能不知道那是壞人。若說漏嘴，你或許會被傷害。你知道你的系統有多神奇嗎？你知道你穿越時間空間的能力又多令人垂涎嗎？我想你如果遇到的是更不成熟的我，或許連我也會心動。”

當他剛成為蝙蝠俠的時候，心中還沒有那麽多的正義感。他只是因為父母的被害而憎恨犯罪而已。如果那時候的他見到了安珍，說不定會想研究控制安珍，達到回到過去，拯救父母的目的。

甚至他會無視安珍的警告，用系統複活他的父母，即使他父母的身體不在了，複活之後沒有身體，可能會變得更糟。

“我想……那時候你們會保護我的？”安珍道，“而且我一直以為是平行世界，所以洩露真實情況也沒關系。以後……我不說真實情況了？可這樣如果任務目标不信任我怎麽辦？如果知道系統能幫助他，卻因為自己搞砸了，讓對方不信任我，有能力救人卻救不了，這就是我的錯了。”

布魯斯終于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安珍帶着的動物帽子，道：“這不是你的錯，是對方的選擇。”

傑森又翻了個白眼：“唉，父親經常把救不到的人當做自己的責任，結果還要勸說別人，這不是你的錯，真是別扭。”

迪克道：“傑森，閉嘴吧，這時候可不好說不合時宜的話。我說kid，我想你以後還是小心一些，救人很重要，但你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別學傑森，差點把自己作死了。”

傑森開始掰手腕，迪克給了他一個挑釁的眼神，不過兩人在布魯斯的視線掃過來之後，立刻裝出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

超級假。

安珍愁眉苦臉的拉了拉帽子上的毛球，道：“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我想十年間我做了這麽多次任務都沒事，應該以後也沒事吧？我還是很注意安全的。我都不亂跑，到了任務世界後我就乖乖和任務目标待在一起，從不做多餘的事，也沒機會和反派多見面。”

“可你現在已經和鋼鐵俠住在一起了，還在神盾局那裏挂上了號。”傑森道，“就算任務世界你不擔心，好歹擔心一下現實世界。我可不覺得你的那個世界有多安全。”

安珍想了想，使勁點頭：“我知道了，我一定會牢牢瞞住。或許我可以問一下托尼，托尼那麽厲害，一定能告訴我怎麽做！”

安珍做了多次任務後，所得到的最大的經驗就是，她很蠢，但是她可以詢問聰明人的意見，來決定自己怎麽做。

布魯斯臉上不由自主挂上了假笑，心裏莫名有些不服氣：“珍，我想或許這個世界真的有問題。聽你的描述，你所說的第一個任務世界就是這裏。而你确定那個世界是沒有美國隊長和鋼鐵俠，嗯，我腦海裏雖然現在有鋼鐵俠的存在，但是細思一下，突然覺得有些不合常理。畢竟哥譚市離紐約雖然不算近，但韋恩集團可不是只在哥譚市有産業的小企業。韋恩集團的産業居然繞開了紐約，這簡直不科學。而且同為着眼新科技的企業，韋恩集團和斯塔克集團從來沒有任何交集；同為富豪圈子，我和斯塔克也沒有在任何宴會上見過面……”

迪克拍了一下腦袋，道：“我也發覺好像有點不對勁。說實話，美國隊長是我理想中的英雄，他的事跡我現在聽起來仍舊覺得很崇拜，為什麽……我居然沒有他的任何周邊？我甚至沒有逛過他的博物館！這不可能！”

傑森道：“我小時候可沒有機會購買英雄周邊，沒關注過斯塔克集團，不太清楚。不過，珍，你去的每一個有鋼鐵俠的世界都沒有哥譚，每一個蝙蝠俠的世界都沒有鋼鐵俠，你确定嗎？”

安珍使勁點頭：“我确定。雖然我去的霍格沃茨魔法世界是有鋼鐵俠存在，但不是我現實世界的鋼鐵俠，我也确定。而霍格沃茨那個世界，也沒有哥譚市。”

布魯斯道：“而且系統确定，你每個世界只能回溯一次時間，平行世界也只能去一次？”

安珍道：“系統是這麽說的。”

布魯斯道：“你有鋼鐵俠的私人電話嗎？”

安珍疑惑道：“有，但任務世界的鋼鐵俠肯定不認識我。”

布魯斯：“先打電話問問，如果他不認識你，你可以推到我身上。我想韋恩集團的董事長拿到斯塔克集團董事長的私人電話，邀請他來參加一個宴會，還是很正常。”

對方是一個超級英雄，于情于理，他都該去見見他，确定一下對方對哥譚市的态度。

從這一點上，這個世界的确很奇怪，他居然從來沒有想過和斯塔克見面。

安珍點頭，把電話號碼報給了布魯斯，畢竟現在的她沒有手機。

布魯斯撥打後是空號。

他皺眉沉思了一會兒，道：“你打試試看？”

安珍一邊撥打號碼，一邊道：“不是空號嗎？我打肯定也是……”

“喂？你是誰，怎麽知道我的私人電話……”

安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