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信任

羅子钊認為自己住過集體宿舍，跟康家胤兄妹相處完全不會有問題， 事實上真住下來， 發現還是有許多地方需要去适應。

比如晚上沖過涼後， 羅子钊就将換下來的衣服扔進了洗衣機裏， 沒多久， 康家胤将他叫進了衛生間裏， 指着洗衣機裏的一小塊布料說：“那是你的內褲吧？”

“對啊。怎麽了？”羅子钊不解地看着他，“我搓過了啊。”

康家胤猶豫了一下說：“我們這是大家共用的洗衣機， 所以內褲和襪子都是沖涼的時候自己順便手洗了。”

羅子钊有些窘， 将自己的內褲拿出來：“行吧，我自己洗。襪子我是另外洗的， 沒放進來。”他在家的時候有自己的浴室，裏面有單獨的洗衣機， 還有一個專門的小洗衣機用來洗襪子，他知道襪子要跟衣服分開洗，沒想到內褲也要分開洗。

康家胤說：“抱歉， 我們這裏沒有你家方便。”

“沒事，這又不難。”羅子钊擺擺手。

早上羅子钊起來上廁所的時候， 随便将廁所的門關了一下，便對着馬桶放水，結果那門鎖有點問題， 它自己彈開了， 被風一吹，還緩緩開了。康家慧起來洗漱， 聽見動靜，瞥見了裏面的背影，頓時滿臉通紅迅速退了回去，雖然并沒有看見不該看的東西，但也覺得尴尬啊。

上學的時候，羅子钊騎車，康家胤走路，羅子钊保持和康家胤一樣的速度慢慢踩着踏板：“要不我就把我這車加個後座好了，我可以載你上學，還能節省時間。”

康家胤看了看他那輛酷炫的山地車，問：“你這車多少錢買的？”

羅子钊想了想：“好像九千多吧。”

康家胤呲牙：“這麽貴的車你給焊個後座？”

“後座很實用啊，我以後還打算騎車出去旅行的。哪天有空我去焊個吧。”羅子钊忽然找到了焊接後座的理由，其實他根本就沒想過騎這車去旅行，這車就是開學前臨時要用買的。

康家胤意外地看着他：“騎行？你想去哪兒？”

“都可以，也許去全國各地。”其實并不是他想騎行全國，而是以前羅俊興跟他約定，等他高中畢業了，他倆一起結伴騎行全國，不過後來他倆都決裂了，這事估計也就黃了，他也好久沒想起來了。

“你打算騎行全國？那可是非常辛苦的。”康家胤嘴裏雖然這麽說，但內心是羨慕的，羨慕他的自由自在，而他在弟弟畢業之前，恐怕都沒有屬于自己的時間。

Advertisement

“試一試就知道了。”羅子钊已經決定好了，回頭就去焊接一個後座。

康家胤突然說：“對了，我家衛生間的門鎖不太靈敏，你上廁所的時候最好從裏面将插銷給插上。”

他沒頭沒腦地突然說起這個，羅子钊自然想到了早上上完廁所出來的時候發現門是開着的，難道被誰撞見了？他尴尬地笑了笑：“呵呵，我知道了。”

康家胤也感到很尴尬：“阿慧是個女孩，所以不是那麽方便，你多擔待一點。”

那就是被家慧撞見了？這确實夠尴尬的，羅子钊想起來媽媽說的，家裏有女孩不太方便，看來确實如此，便說：“這有什麽的，我注意點就是了。”

這天下午放學，他們回到家，又碰上了楊敏雪，這次她沒有提東西來，她對康家胤說：“阿胤，媽媽想見見阿慧和阿骅。”

康家胤沒有請她進屋：“可以，但是不能在家裏見，我們去外面等吧。”他和羅子钊進了屋，一邊摘書包一邊對羅子钊說，“今晚我沒時間做飯了，我煮點粥，晚點你蒸點包子，等幾個小的回來你幫我看着他們寫作業，晚飯就吃包子喝稀飯。你會看火吧？”

羅子钊不敢打包票自己會：“什麽程度算好？”

“粥很簡單，電飯煲跳閘就可以。包子蒸個十分鐘左右就可以了，六點半吃飯，你六點二十開火就可以了。”康家胤将粥熬上，然後将冰箱裏的包子拿出來，放在蒸籠裏，一切都安排好，又重新囑咐了羅子钊一遍，教他怎麽開火關火。

羅子钊說：“OK！OK！我知道了，放心吧。那幾個小孩不要去接嗎？”

“阿慧一會兒會接了他們回來。有的可能會問題目，都是小學題，你應該沒問題吧？”

“當然，我不可能連小學題都不會做！”羅子钊非常篤定地說，自己好歹是個高中生了好不好。

康家胤聞言笑了一下：“那就拜托了。對了，要是七點我回不來，我會給劉堯打電話的。”

羅子钊說：“那你自己、注意啊。”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慰，說了半天才想出“注意”這麽個詞來，說完了又覺得不大妥當，算了，這事兒太複雜，他的腦容量不夠應付這狗血的家庭倫理劇。

康家胤點點頭，揣上手機和錢包出去了。

羅子钊在家等了大概一二十分鐘，康家胤領着幾個孩子回來了，交給羅子钊：“阿慧和阿骅在下面等我，這幾個小的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有我呢。”羅子钊拍胸膛打包票。

幾個小的好奇地看着羅子钊，雖然都見過他，但接觸得不多，是以還有點陌生，只有上次那對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兄妹跟他還算熟，名字叫啥他也沒記住。

羅子钊說：“康家胤今天有事，我陪你們寫作業。你們現在開始寫作業吧，不會的問我。”

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問：“大哥哥今晚上不在家，我們吃什麽呀？”她是這群孩子中看起來最大的。

“喝稀飯，吃包子。”羅子钊說，他還有點擔心這幫小鬼會不高興。

沒想到他話音剛落，小鬼們就歡呼起來：“是大哥哥包的嗎？”“太好了，吃包子！”“什麽餡的？我可以吃四個嗎？”

羅子钊一愣，敢情他們都愛吃康家胤包的包子呢，他說：“好了，不許鬧了，趕緊去寫作業，沒寫完不許吃。”

幾個小的趕緊開始寫作業，羅子钊本來以為看孩子是很容易的事，結果發現自己真是找了個苦差事。小鬼們一會兒要削鉛筆，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找不到書了，一會兒又不會做題了，有兩個湊在一塊搶空間，結果鬧起來把本子給撕了，兩個人都哭得驚天動地……

羅子钊氣得直翻白眼，幾乎要動手揍人，最後只得拿出殺手锏：“誰還哭晚飯就少吃一個包子！”

這一招果然有用，把小屁孩給驚住了，那兩個強行收回嚎啕聲，抽抽噎噎開始寫作業。羅子钊還得想辦法将撕爛的本子給粘起來，他快要煩死了，原來看孩子是這麽痛苦的事，康家胤怎麽會找了這麽個差事來做，不知道能賺多少。

吃飯的時候差點也鬧起來，每人四個大包子，這幫小鬼還意猶未盡，都端着碗問他要吃的，羅子钊自己也才吃了四個好嗎，他說：“晚上要吃少，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哥哥，還有包子嗎？我沒吃飽。”其實這幫小鬼并非沒吃飽，就是沒吃過瘾。

羅子钊自己才是真沒吃飽呢，誰知道四五歲的小鬼也能吃四個包子啊，他無奈地說：“每人再加一個，不過還沒好，等我去蒸。”

他按照人頭再數出來幾個包子，放到蒸鍋裏去蒸，結果忘記往鍋裏加水，最後鍋底都燒幹了，連籠屜上的包子皮都給烤焦了。幾個小鬼吃着焦黃的包子皮，還笑嘻嘻地說這樣更香，羅子钊也被逗樂了，真是一群沒心沒肺的家夥。不過看孩子真累啊！

剛吃完飯，家長們就陸續來接孩子了，康家胤兄妹還沒回來，不知道聊得怎麽樣，看樣子是在外面吃飯了。

七點的時候，劉堯沒有來，一直到八點，這小子才過來。劉堯到了不久，康家胤兄妹就回來了，康家胤的臉色比較正常，家慧和家骅眼睛有些紅腫，看樣子是哭過了。

羅子钊以詢問的眼神看着康家胤，康家胤說：“你先去學習吧，我給劉堯上課，你的課遲一個小時再上。”

“行。”羅子钊說着進了自己房間，過了一會兒出來，看見康家慧和康家骅正坐在茶幾邊的泡沫地墊上寫作業。他走過去，兩人只是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看起來情緒還很低落，便沒有去打擾他們。

九點剛過，劉堯的課上完了，康家胤進了羅子钊房間，後者正躺在床上背生物，看見他來，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上完了？”

康家胤嘆了口氣：“好了。過來做題吧。”

羅子钊買的書桌還沒到，先将就用康家骅那個小桌子，他坐在桌邊，康家胤坐在他旁邊：“要期末考試了，今天我們不複習前面的了，講一下這個學期的數學吧，我大致押一下題型。”

“哇，你還會押題？難怪平時都考滿分。”羅子钊驚喜地說。

“我不需要押題，這是為你押的。”康家胤低頭翻着手裏的數學課本。

羅子钊躍躍欲試，搓着手說：“好啊，你快押，我要看是不是真的能押準。”他總聽別人說考試押題，他還從來沒試過呢。

康家胤翻開課本：“你看看這個例題，我給你找題做。”

羅子钊拿過課本開始看起來，快遞掃了一遍，思路又忍不住飄忽起來：“你們今天見面怎麽樣？”

“不怎麽樣，一直在為自己找理由和借口開脫，想勸阿骅跟她走，被我們拒絕了。對她，我們實在沒什麽可同情的，以後也不想跟她有往來。”康家胤輕描淡寫地說，仿佛在說一個不相幹的人。

羅子钊覺得肯定不會像他說的這樣輕松，他接過康家胤手裏的題目開始做起來。剛做完，就發現康家胤趴在桌子邊睡着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他認識的康家胤從來都跟個狂戰士似的，永遠都精力充沛，連中午午睡都只有半個小時，今天卻在給自己上課的時候睡着了。

羅子钊看着康家胤眼睛下面淡淡的青黑色，那是睡眠不足的表現，昨天晚上應該就沒睡好。他看起來永遠很堅強，事實上扛得很辛苦吧，弟弟妹妹原本不是他的責任，他卻義無反顧地扛在了肩上。

母親出現，看似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了。事實上，之前的背叛逃跑讓他的信任崩塌了，康家胤不會将弟弟交給母親的，只因為他已經信不過她了。不僅對母親，對其他任何人也是一樣的，他從不主動向人敞開心扉，從他在學校裏沒有一個交心的朋友就可以看得出來，要不是各種機緣巧合，自己大概也只能做個普通的同桌，不會介入他的生活。

羅子钊将下巴擱在桌子上，看着康家胤的睡顏，在心裏默默地說：康家胤，我永遠也不會背叛你的，我要做你這輩子最值得信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