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靜月島掌門文行,覺得自己遇到了修道以來的最大麻煩。

因為面前那個看似普普通通,實則是北海之主的蘇梧正彎下腰,對他行了一個禮。

“掌門師父。”他開口說道,聲音無比恭敬,“島外面那個女修士,您準備怎麽辦。”

聽了他的話,文行覺得自己的白胡子要禿了。

話說外面那個女修士不是你引過來的嗎!現在還來問我怎麽辦!

不過文行也是個善解人意的,聽到蘇梧這麽說之後,明白了蘇梧目前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只好大着膽子伸出手拍了拍蘇梧的肩膀說:“這事,還是勞煩你去解決了。”

蘇梧點點頭,知道文行是默認了他借用靜月島弟子的身份行事。

他示意慕凰從靜月島最高的大殿之上往下看去,只見宴心的身影在礁石與海浪中有些朦胧。

靜月島的山門背靠海邊的懸崖,可以時刻關注到島外的一舉一動。

蘇梧帶着慕凰往島外走去,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一股看不見的氣浪從他的腳下激蕩開去。

然後這股氣浪融入了整座靜月島的禁制之中,竟然加固了這座島本就堅不可摧的防護。

與此同時,宴心眉心的一點朱砂痣正大放光芒,她手中忽然凝聚起了一股與她周身氣質格格不入的光芒。

那是至純粹的黑色。

由于玄冰劍丢失,她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慕凰站在蘇梧身後,她目力極佳,所以一眼就看到了宴心手中的法術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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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法術朝靜月島的禁制飛去,無聲無息地貼在無形的禁制之上,仿佛黑水流淌,卻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縫隙可以入侵。

若是蘇梧遲了一點加固靜月島的禁制,她恐怕就能夠破開了這個防護。

但是蘇梧在踏出第一步的時候,靜月島的禁制就被他以法術再次加固,宴心還是只能在外面徘徊。

在黑色法術撞上這個靜月島禁制的那一刻,文行握緊了自己的胸口,他為保護靜月島,自身修行與整座島的禁制息息相關。

現在受此一擊,他竟然感覺胸口處傳來了異樣的激蕩。

慕凰有點不敢相信,宴心僅有元嬰修為,竟然能夠對靜月島的大陣造成如此傷害。

而且她方才發出的法術,是原書中從未提到過的。

宴心是雲山翠微派大師姐,是全書中最善良最純潔的一個角色,怎麽可能會這樣的法術?

她扭頭,正打算問蘇梧什麽。

沒想到蘇梧緊抓着她的手往山下走去,明顯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不一會兒,宴心就注意到靜月島之上忽然走下來了兩個修士。

站在前方的那個男修士,明顯就是在朱門洞府之中奪走了玄冰劍,一路回到了靜月島的那個修士。

沒想到這個人還敢出現在她的面前。

“風慕。”蘇梧直直地站在宴心的面前,直接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宴心朝他微笑了一下,禮貌地說道:“風慕道友為何奪我師門佩劍?”

“師門佩劍?敢問道友來自何門何派?”蘇梧擡頭看她。

“雲山翠微派,宴心。”宴心自信地報出自己的師門。

蘇梧眯起眼睛看她,似乎要從上到下把她打量個透。

但是很遺憾,他的左眼已經不在他的身上,反而在他身後的慕凰的玉府之中。

慕凰正縮在蘇梧身後,不敢拿正眼瞧宴心,蘇梧卻忽然回頭叫她。

“你用龍紋明心鏡,看看她。”他提醒慕凰。

慕凰暗暗催動龍紋明心鏡,看向宴心,發現後者給了她一個微笑。

這笑容明媚和煦,就像海上的暖陽,不摻雜絲毫雜質。

慕凰搖了搖頭,表示并沒有什麽異常。

蘇梧朝宴心欠了欠身說道:“若是師門佩劍,勞煩還是請師門長輩前來讨要。”

“你說它是你的師門佩劍,并無證據,我覺得它倒像我的師門佩劍,這才出手搶奪。”蘇梧說得一本正經,似乎确有其事。

可是誰不知道北海靜月島只是一個小小的門派,何德何能能夠擁有這樣一把威力巨大的劍呢?

“你!”宴心朝前走了一步,似乎很是着急。

“讓你師門長輩前來讨要,我必雙手奉上,并且賠禮道歉。”蘇梧站在靜月島之內,絲毫不擔心宴心會做出什麽。

宴心确實做不了什麽,這靜月島的禁制太過可怕,她竟然破不開。

若是能夠破開島內禁制,她可能就已經攻上山門出手搶奪了。

“靜月島也太過不講道理了吧?”宴心死死盯着蘇梧看,“就不怕我找到北海之主,出來主持公道麽?”

慕凰本來站在後面好好的,結果聽宴心這麽一說,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北海之主,就站在你面前啊……

“回去找師門長輩前來讨要,比現在去找北海之主來得要快些。”蘇梧聽到宴心提及自己,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反而給了她中肯的建議。

宴心還是站在原地,不肯離去。

蘇梧挑眉看了她一眼:“怎麽?還有什麽事麽?”

“你北海靜月島随意搶奪他人師門佩劍……”宴心還想要據理力争一下。

“先證明這把劍是你的。”蘇梧打斷了她的話。

宴心雙手緊握成拳,她想要入得島內,奪回玄冰劍,但靜月島的禁制實在太過厲害。

她站在原地,思考良久,最終還是返身從海上飛走了。

慕凰看着她的背影,沒有想到宴心居然就這麽輕易離開了。

“她為何……”這麽幹脆地就走了?慕凰有些不解。

“宴心沒辦法破開靜月島禁制,若是不回師門求助,她恐怕得在這座島上等待上百年。”蘇梧打發了宴心離開之後,擡頭看到靜月島正中心正持續不斷運轉的大陣。

“走吧,去看那把劍。”他喚着慕凰跟上他,去查探宴心那把玄冰劍的奧秘。

慕凰不明白蘇梧前後的變化,在之前,蘇梧明顯對搶奪宴心的劍并沒有那麽上心。

為何現在又是親手奪劍,又是布下大陣和禁制,甚至親自出手打發了宴心。

“師兄現在為何對那把劍如此好奇?”慕凰有問題就問,披着靜月島小師妹的這層皮,她似乎也大膽了幾分。

“啧……”蘇梧忽然輕哼了一聲,沒有說出其他的話。

慕凰:“?”

然後她看到蘇梧的耳朵上又泛起了微微的紅色。

這到底是怎麽了嘛。

慕凰出手扯了一下蘇梧的袖子,提醒他注意回答問題。

蘇梧輕咳一聲,還是說道:“我左眼的能力在你身上,之前兩次……咳……”

“所以之前那兩次接觸,‘破’的部分能力又回到了我身上。”他似乎找到了對之前那兩個吻更為準确的指代名詞,一本正經地說了下去。

“所以你在劍上看到了什麽?”慕凰比較關心蘇梧到底能不能和她一樣,在劍上看到了沈灼的影子。

“我在劍上,看到了沈灼。”蘇梧回過身來,在月色下,非常認真地說着。

然後他就看到他家小師妹拽着她的袖子,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我之前知道了,一直說不出來。”慕凰拽起他的袖子,摸了一把眼淚。

蘇梧看着她沒有說話,忽然伸手将她的身子攬到懷裏輕聲說道:“好,我現在知道了。”

“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慕凰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師妹,我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并沒有無所不能的人。”蘇梧伸手,将慕凰臉上的淚痕擦幹淨。

慕凰直截了當地說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所以你也不知道是嗎?”

“是。”蘇梧并不避諱這個事實,“但是我們可以找出真相。”

他強調了“我們”二字,這兩個字撞入慕凰的心口,竟然讓人感到安心且溫暖。

慕凰連忙跟上蘇梧,往山上的大陣走去。

月下的大陣正泛着幽幽的微光,玄冰劍被放置在大陣中央。

慕凰催動龍紋明心鏡,看到了沈灼正卧在在劍刃之上,看不見的頭顱埋入雙翅之下,似乎正在休息。

“你看到了嗎?”慕凰輕聲問道。

在月色下,那只冰藍色的沈灼,散發着神聖的光芒,分外美麗。

蘇梧看着在劍上纏繞着的沈灼的影子,非常模糊,但并不影響蘇梧認出他來。

“看不到。”他看起來很冷靜,直截了當,臉一點兒也不帶紅的。

慕凰簡直要急死了,忽然想起了蘇梧之前跟她說過的話。

她踮起腳,直接攬着蘇梧的肩頭,鼓起勇氣,在他的嘴角輕輕地碰了一下。

綿軟的嘴唇在他的嘴角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慕凰就飛速閃了回去,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看到了嗎?”慕凰再次詢問。

屬于‘破’的部分能力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蘇梧看到大陣之中的玄冰劍上沈灼的影子越發清晰了起來。

蘇梧點點頭,他看着月色下的沈灼影子,一雙眼睛逐漸閃現出金色的光芒。

“這把劍到底是怎麽回事?”慕凰舔了舔嘴唇,有些緊張。

蘇梧認出了這把劍。

“此劍名為‘裂天’。”蘇梧伸出手撫摸這把劍的劍柄,低沉如同海面微風的聲音傳來。

點點螢火在大陣之中浮現,将他的臉襯托得忽明忽暗。

“‘裂天’?”慕凰重複了一下他的話,“這把劍,它是好是壞呢?”

宴心所擁有的這把劍,到底有着怎樣的故事?

“‘裂天’本是死物,并無好壞之分。”蘇梧修長的手指停留在劍柄上,食指在劍刃上一劃,在劍身上帶出一串如水面漣漪的法力波紋。

“區別在于持劍之人罷了。”他擡起頭看着慕凰,目光還是如大海一般堅定。

“那麽沈……沈灼……”慕凰有些不敢念出自己族長的名字,仿佛說出這個名字就足以灼傷她的喉嚨。

“沈灼的影子,能留在這把劍上,是他的榮耀。”蘇梧看着劍上那個教導了他數千年時光的影子,聲音前所未有的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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