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老院子一日體驗
邱郁捉了一盒子蚯蚓,蹦進廚房給陸霄看,“下午去釣魚吧!”
“沒有魚竿。”
“你做呀。”邱郁一點兒不客氣,“三根。”
傅來音偷偷看了一眼盒子,頭皮發麻,“我不去。”
邱郁捏住一段軟啾啾的蚯蚓,拿到傅來音跟前,越湊越近,越湊越近:“去不去?去不去?”
傅來音閉上眼往後躲,“邱郁!”
“好啦,不吓你啦!”搗蛋鬼貓着腰悄悄走到她身後,待傅來音睜開眼,從身後捏着蚯蚓往前一伸,傅來音剛好看到半截蚯蚓詭異地扭動,尖叫一聲,往旁邊一躲。
旁邊是櫃子,這一躲必然撞上,邱郁叫了一聲“小心”,陸霄伸手一拉,将人拽到自己這邊,皺眉對邱郁道:“出去玩兒。”
邱郁聳聳肩,出去了。
男人的手還是那樣大力,抓得她生疼,但傅來音這次卻笑了笑:“還好,沒青。”
陸霄看她一眼,出去了。
傅來音心裏一嘆:脾氣還是一如既往壞。
過了兩分鐘,陸霄拿着砍刀往外走,傅來音是聽到邱郁“你去哪兒”的聲音瞧了瞧外面,只看到一個背影。
“砍竹子。”
邱郁放下蚯蚓盒子,跟着跑出院子:“我也去,等等我!”
傅來音小聲嘀咕:“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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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曾想去楠竹林要經過竈房背後的小路,陸霄的聲音冷不丁從背後響起:“十五分鐘就回來。”
傅來音吓一跳,回頭一看,兩個人的腦袋一大一小出現在小窗邊,邱郁學陸霄的樣子,酷酷的:“十五分鐘就回來。”
傅來音:“哦。”
十五分鐘後,陸霄拖着三根細細的楠竹回來,随手扔在院子裏,走到門邊對傅來音說:“十四分鐘過二十七秒。”
傅來音楞楞的:“哦。”
傅來音正在做最後一個炒素菜,陸霄進來,默默清洗碗筷,盛好飯,端出菜,又整理了廚房,等傅來音最後一個菜裝盤,她環顧四周,除了剛剛炒菜的鍋,其他地方都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陸霄再次進來,極其自然地舀水洗鍋,接過她手上的盤子,率先走出去,“開飯了。”
傅來音有種奇妙的感覺。
會做飯的人大部分都有同一個“讨厭”,讨厭做完飯後極其冗雜的清理——洗碗洗盤子洗鍋洗各種工具,擦桌子擦料理臺擦瓶瓶罐罐……做的飯有多豐盛,後續清理就有多麻煩。
這是傅來音第一次做完飯,鍋碗瓢盆各在其位,廚房整潔有序,她甚至覺得等會兒她洗碗也能接受。
是因為他是廚子,還是因為他當過兵?傅來音心情愉悅:有人幫忙收拾廚房的感覺太妙了。
吃飯的時候沒人講話,邱郁在啃雞翅,陳麗胃口不好,吃了小半碗飯就停了筷,進屋躺下了。
傅來音各種菜嘗了嘗,嗯,發揮穩定,能吃。等邱郁和傅來音都放了碗,陸霄擡眼:“不吃了?”
兩個人點點頭。
陸霄便盛了一大碗飯,把剩下的菜掃了底。
這也是傅來音第一次遇到胃口這麽大的,四菜一湯,吃得幹幹淨淨。她一邊有點兒開心一邊忐忑地問:“吃點兒健胃消食片吧?”
陸霄看她一眼。
傅來音閉嘴。
午飯後幾個人在院子裏曬太陽。不,傅來音是曬太陽,陸霄正在制作魚竿,邱郁在旁邊充當小助理。
後來傅來音也加入了進去。
纏魚線,上浮漂,綁魚鈎……原來鵝毛杆剪下來,剪成半厘米長的樣子可以做浮漂;原來光有鈎不行,要把牙膏鐵皮剪一段綁在鈎附近增加重量,魚鈎才能潛進水裏……
不僅邱郁全程睜着好奇的眼睛,傅來音也緊緊看着男人綁鈎子。
魚鈎又細又鋒利,傅來音盯着他的手,“你小心一點。”
陸霄看她,傅來音蹲着,目光粘在他手上,剛剛的話只是無意識無差別的關懷。她關心的不是陸霄,只是幫她做魚竿的人。
兩個人眼巴巴蹲着,等陸霄做完第二根,兩個人毫不留情抛棄了他,轉到旁邊戳蚯蚓。
傅來音自然是不敢的,邱郁給兩個鈎上了蚯蚓,拉着傅來音迫不及待往魚塘跑,“去試試。”
院子裏剩下陸霄一個人纏魚線。
浮漂沒人剪了,剪刀沒人遞了,啧,現實的女人們。
五分鐘後,旁邊荷塘傳來驚喜的叫聲。邱郁尖叫着:“啊啊啊啊啊釣到了釣到了!”
“快拉上來!快把魚取下來!”一向冷酷的女孩失了平時的鎮定,在傅來音旁邊興奮得跳腳。
傅來音怯怯慌慌的聲音也傳進陸霄耳朵裏:“怎……怎麽取啊?”
一分鐘後,淩亂的腳步聲從牆外響起,傅來音慌慌張張:“陸霄,陸霄……”她站在門口,一手扯着魚線,一手怕怕地抓着兩寸長的小魚,見了他,像見了救星,直勾勾的,“魚怎麽取呀?”
像有羽毛從心尖兒掃過,又輕又柔又癢,陸霄抿唇,放下正在纏最後一步的魚竿,“過來。”
傅來音二話不說,急忙忙跑過去,“取一下,快取一下!”
陸霄的心更癢。這是多麽嬌弱的女人,活在大城市裏,十指不沾陽春水,新鮮的西紅柿讓她歡喜,自制的魚竿她好奇,釣了魚,釣到了還這樣茫然無措。
她脆弱、敏感、善良、天真,一眼就看得出前二十四年活得有多麽安逸舒适,連呼出的氣兒都帶着書卷味兒。
陸霄的身邊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女人。她太弱了,弱到他從沒想過她會對他産生威脅。
結果突然之間,當他意識到什麽的時候,神已經給了她一把弓,他已經被綁在柱子上,她輕輕拉動弓弦,一支軟軟的箭“啪噠”一下,栽在他肩膀上,她嘆一口氣:“差一點。”
她成了他最大的威脅。她試圖射中他的心。
陸霄心裏驚濤駭浪,面上卻依舊一副冷冷的表情,他握住魚嘴,捏住鈎,往外一扯,“好了。”
傅來音看見魚嘴掙紮,有些不忍地閉上眼,“直接扯下來嗎?”魚鈎有倒刺,直接扯,大概就是扯破魚的嘴唇,她下不了手。魚在她手裏掙紮,魚嘴開合,眼珠鼓動,傅來音感覺自己在殺人。
陸霄在桶裏裝了水,傅來音如蒙大赦,趕緊将魚丢進去,陸霄坐下來,重新纏魚線。
傅來音蹲在他旁邊,看着他把最後一根魚竿做完,然後才放心又期待地拿起竿兒,“走吧,釣魚。”好像陸霄是她的護身符。
在專門養魚的池塘裏釣魚,就像在蔬菜棚裏摘蔬菜一樣簡單,三個人五分鐘一個,五分鐘一個,不一會兒就是滿滿一桶。
不過大部分都是小魚,陸霄剖了洗幹淨裹上面粉佐料,倒了一鍋油,炸了一盆小魚幹。
下午五點,傅來音和邱郁坐在老房子高高厚厚的門坎上,小圓凳上放一瓷盆小魚幹,兩個人挨在一起,咔哧、咔哧、咔哧……小魚幹外酥裏嫩,花椒提香,入口微麻,口舌生津;又是剛出鍋,又燙又香,令人欲罷不能。
傅來音一邊眯着眼滿足地咀嚼,一邊朝門外望去——雲霧蒼山,明淨梯田,青翠竹海,泥牆青瓦,這是每一個陶淵明都夢想的南山啊。
傅來音美滋滋又拿一個,被邱郁端走了盆。傅來音眨眨眼。邱郁拿來袋子:“給啾兒裝回去。”
“我還沒吃夠。”傅來音委屈巴巴。
邱郁給她兩條,“行了,快走,天要黑了。”
傅來音陪她一起裝,“我釣的。”
邱郁嗤笑一聲:“你扯了幾個?”
傅來音:“……”
“還不如我呢!”
傅來音閉了嘴。行吧,你們都厲害。她看了看埋頭打包的邱郁,放下心來:邱郁比她想象的更堅強勇敢,可能也因為這裏絕不可能被邱林權找到,她可以暫時感到安全,傅來音詢問心理醫生孩子可能會有的情況邱郁一樣也沒有。
也有可能問題更大,邱郁把所有情緒隐藏了。但傅來音此刻無能為力,只能盡量多來陪她,把離婚的事辦好。脫離魔爪,是最好的開始,不是嗎?
傅來音正要出門,陸霄戴上頭盔,“我送你。”
傅來音心一跳——不會……
他頭也沒回,扔給她另一個頭盔,問:“能不能坐?”
傅來音咬牙:“能。”你在說什麽傅來音?
陸霄又把護膝護腕等所有防護用品給她,自己只戴了一雙皮手套,丢下一句:“馬路邊等我。”
邱郁好笑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逞強什麽?”
我也不知道!傅來音覺得剛一瞬間的自己又像是被下了降頭。
先試一試,坐到旦河村車站,如果受不了,下來坐車。她想着。
熟悉的轟鳴聲從遠方響起,傅來音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坐它的一天。
冷凝堅硬的黑色,冷光如舊,車子像一道閃電,果斷朝她劈來。男人半只腳着地,等她上車。
傅來音深吸一口氣:OK,人生第一次坐機車(0/1),have a try. 她爬上去,調整姿勢,看了陸霄腰一眼,瞥過眼,輕輕拽住他的衣服。然後像被燙了一般,縮回手,向後摸了摸,握住了身後的金屬把手。
嗯,還是這樣吧……
“坐好了嗎?”
“好、好了。”
車子飛出去的瞬間,傅來音一把抱住陸霄的腰——算了算了,小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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