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
盡管她把阿鋒留下來,可情況依舊沒有改善。
他們去吃了排餐,就菜單跟餐廳裝潢,進行了 一番言不及義的讨論。他以無懈可撃的禮儀對待她--實際上是困住她,他絕口不提自己的事,不主動開啓話題,但對于她的提問,有問必答。
可她心裏不踏實,不敢真的就最想知道的事情開口,兩人圍着餐桌打太極。
用餐後,管時鋒搭出租車,送江心瑀回租屋處。
「要不要進來坐坐?」他沒叫出租車等他下樓,江心瑀猜,他可能願意留下來。
「不用了。」
這麽絕?她一愣,「我煮咖啡給你喝。」
「太晚了,我不想睡不好。」
「那熱牛奶呢?」她追着問。
「太安定神經,我還得回飯店去才能睡。」
「不然吃水果?」
他瞟她一眼,「你家有水果嗎?」
呃,他太了解她了。「……沒有。」老實招認。
「我想也是。」
去他的想也是!她忽然生氣了。
這個男人明明是為她而來,卻一直表現得難以接近。他們之間明明有很多沖突與矛盾,大聲吵開也不無可能,他卻只字不提,閑閑又皮皮的響應她觸不到點的問題。他明知道她不好意思提起那些,為什麽不肯幫她打破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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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非得要她先認輸或認錯?要這麽莫測高深?「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樣?」
管時鋒眉一掀,沒動怒,「把門關好,早點休息。」轉身欲走。
江心瑀再也受不了了,抓住他的手往內拖,「你給我進來!」
「我--」
「閉嘴!」她把他往屋裏推。
管時鋒進了大門就停住。
江心瑀轉身上了鎖,用力推他,「混蛋,你動啊你!繼續走!」
他好似重心不穩,晃了一下,她趕緊将他往沙發推過去,拉他坐下。
怕他又彈起來要走,她往他腿上一坐,固定住他,瞪他。
管時鋒垂眼凝視她,先是她的眼,然後是唇,那眼神之熱切,像是想立刻吻住她。
一雙大掌随即熱烘烘的握住她的腰。
謝天謝地,他終于有反應了!
就在她偷偷開心時,江心瑀發現自己被舉起來,放到一邊去坐着。
「我要回去了。」他面無表情的起身。
什……什麽?她轉過身,卻沒來得及拉住他。
他去意如此堅定,她該如何阻止他?放聲大哭嗎?還是……
情急之下,她做了一件這輩子絕對不敢再回想的事。如果還是不成功,她要把自己殺了,埋在床底下,永不見天日--
她咻的一聲,把身上的雪紡紗上衣脫掉。
他愣住了,瞬間定住。
這招好像有效。她趕緊再把貼身小背心從上方扯掉。
玄黑胸罩托着嫩粉的胸,她揚起頭,見到銳光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她多少有些害臊,忍不住用雙手環着遮住,卻将豐盈更往上捧。
他的眼眸亮得不可思議,動作也凝住了。
「留下來……」她仰着臉,依依的說,「今晚不要走。」
***
他想要她。
老天,從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想要了。
管時鋒由上往下審視她,眼神有藏不住的雄性睥睨。
這女人學壞了,居然用脫衣服這一招留住他,真是太可惡,也太有效了!
他坐回去,看着半跪在沙發上的她,「你要我留下,得有個很好的理由。」
她慌張的看着他,「我要你,這個理由不夠嗎?」
「我不能随你召之則來,揮之即去。」
「你來,不是我召喚的。」她下意識的糾正。
「所以沒有人在想我就對了。」他霍然起身。
她趕緊巴住,他的手臂很自然的陷入她雙乳之間。
他的眼像能噴濺出火花來,嘶啞的說,「我的感情沒那麽廉價,不是救你一次,讓你以身相許一下,就扯平了。」
「我不會拿這個來交易。」她臉紅紅的松開手。
他沒趁機離得更遠,雖然手臂不再貼着她的豐盈,可也沒拿開多少。
「我不是要謝謝你救了我,我要你,是因為我要你。」
「什麽?」他拉拉耳朵,手肘碰了她胸口一下,很故意。「說清楚一點。」
「我想你!」江心瑀跳起來大叫。「可惡,才這麽一句,你是哪裏聽不懂?我要你啊!」
他盤起手,「我不要一晚兩晚的缱绻,不要在福家村那種不談未來,假裝『永遠』不存在的短期歡樂,我要的是承諾。我要就要在一起一輩子,不是一下子。」
江心瑀微怔,下一秒,心裏好甜好篤定。
不管他先前氣不氣、心情轉折是如何,如今在眼前的他,仍是要她的。
他沒有甩脫她不理,她仍然有機會跟他在一起。
管時鋒酷酷的下通牒,「要是你不想給我永遠,不要來惹我。」
從千裏之外飛過來的人可不是她,他要是不在乎,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牢記這件事,她就有吵開、說開的底氣。
「我不是不想給,我是給不起。」
「給不起也不要來鬧我。」
他若不想被鬧,就不會眼巴巴的跑來了。雖然此時他橫眉豎眼,執意難搞,不願意說和,可她心裏卻有着篤定,他絕對還愛她。
她換個方式問,「阿鋒,你為我而來嗎?」
「不然呢?你以為我來買菜的嗎?」
「不要用問題回答問題。我以為你放手了。」
他停了一下,才不情不願的說,「我沒有。」
她的心好像飛了起來。
「我是說過,既然你一意孤行,我們就由着你的方式來。」
她的眼中浮現恍然大悟。
「我們照着你的方式來過一遍了。」管時鋒問,「你感想如何?曾經後悔過不聽我的話嗎?曾經後悔過離開我嗎?」
每一分鐘。但她不想讓他知道。
她撲過去打他,「你故意試我的?」
「你讓我沒有選擇。」他捧高她,扯下一邊胸罩,用嘴罩上。
江心瑀咽下一聲期待已久的嘆息。他是對的,她那時執意要走,執意要把麻煩帶離他,沒想過嘗試其它可能。她沒想過,他竟然願意實驗一回合,讓她觀察自己的心情轉變,她也沒想過,他為了他們,暗暗的留了一條退路。
她低頭,因為看到他愛戀不已的吮吻,雙眼起霧,「你是故意不告訴我的嗎?」
「是。」
「居然有膽承認!」她雙手搭上他的肩,往下直溜,意亂情迷的解他衣扣。
他捧着她的背,将她放倒在沙發上。「敢做敢當。」他鼻息濃重,「在做之前,我要先知道,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會把『我們』放在你的自尊之前嗎?」
她将他的襯衫從褲腰裏拉出來,小手消失在襯衫之下,忙着解開皮帶與拉煉。
「回答我。」他在她探手進去握住之前,阻止她。
「我會考慮。」
「只是考慮?」
她擡起眼睛,認真的說,「我沒辦法馬上答應你。如果我的自尊那麽容易忽視,之前就不會那麽堅持了。」
考慮到這個女人該死的自尊、以往的經歷,以及他身下勃發的欲望,他可以稍微退一步。「會認真考慮?」
「嗯,我以後再跟你讨論要怎麽扯平。我拒絕欠你太多,即使你不介意。」
尚可接受。他松開手,任她探尋,自己則忙于扯下她的衣服。
終于又能跟阿鋒在一起了……江心瑀難以評定心中的興奮。對于即将到來的性愛,她期盼不已,那不只是肉體的結合,還有更多因素是他們的心仍然緊緊黏合在一起。
阿鋒仍然愛她!盡管他沒強調自己如何來到她面前,可她知道,在之前那樣有如冷戰的分別之後,他願意再度飛越山海而來,勢必克服了很多困難,同時,他也必須撇開他的男性自尊。
因為早前她選擇了保全自己,以他的角度來說,等于是放棄了他,就算他決定循她的意來過一遍,被她撇下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為此,她願意付出更多。
她翻過身,将他壓下去,順好耳邊的發絲,在他驚異又興奮的注視下,俯身含住了他。
柔軟、濕潤、甜蜜到不可思議的感覺,令管時鋒在即将斷氣之際,往上挺直了身。雖然明知道她第一次嘗試,沒有足夠的技巧,無法接納太多,可他還是抑制不住要将自己送進她嘴裏的欲望。
生澀的唇舌撫弄,将一股快意往他腦門逼,她不斷俯身,溫柔含吮,全心服侍的模樣,令他幾乎瘋狂。
他突然奮起,拉起她翻身扣上,飛快的進入。
她蹙眉低吟。老天,這就是她最懷念最想要的感覺,但是--「不可以!」
這三個字對男人來說,等同于在公牛面前揮舞紅布,一喊出來,管時鋒只想往前 。
他發出興奮的低吼,她雙眼微眯的瞪着他。他因為再度進入她,被她完全容納而狂喜,戰意更強。
「你不要?那你幹嘛挑逗我?」
「我要!」江心瑀氣得尖叫。「但這場是我的,是我開始的,我要作主。」
「等一下再還你。」
「不可以。」
「好吧,你要就還你。」他退出來,腳步微颠,下床撈起長褲,從口袋裏撈出一串保險套。
江心瑀頓時有種中計了的感覺。這男人要是不覺得他們今天會上床,怎麽會帶到保險套,還那麽多個!
他慢條斯理的取下一個,撕開包裝,為自己套上,扭頭對上她一直看着的眼。
真喜歡她微張紅唇,看着他的男性發愣的模樣,癡癡傻傻,好像那是她畢生所求的一切。他嘴角微微一揚,躺下來,雙手交疊于腦後,雙腿微分。
「還等什麽?坐上來,我還你場子。」他動了下臀部,昂揚男性極度犯規地在她面前顚動。
江心瑀咬了下唇,慢慢靠過去。在他的扶助之下,她坐上去,将他全部容入體內。
除了太巨大,脹到有點不适,她無其它痛感。看他剛才那一連串動作,她的欲望變得強烈,股間更濕潤,足以完全接納他。
雙手抵住他小腹,她撐起自己,落下,再撐起,再落下,如此反複了近十次,漸漸加快速度。
但不夠,那不足以緩解他的緊繃。管時鋒咬牙撐着,看見她的嬌顏泛起了幸福的紅。
他喜歡他們性愛之中的她,非常喜歡。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專屬于女人的光彩,眼兒嬌媚,唇兒柔軟,随着進與出的動作,胸前豐盈彈動着,那是他帶給她的轉變,唯有他能令她如此美麗,如此多情。
她開始喘息,快不起來,卻落得更重,眼兒晶亮的投向他,咬着下唇,似無聲懇求。
他等着,等她體內第一道痙攣出現,攫住他的男性。在她無力再起伏之時,他才将她撐着的兩只手拉下。
頓失支撐,她上身往下墜,落入他的擒抱,他擡起臀,倏地往上頂。
「啊--」被他圈抱住,她埋在他頸窩大叫,「這場明明是我的!」
「噓,親愛的,你快到了,先上去。」他固定住她,下身蠻橫的頂向她,毫不憐惜。這種重度、這種快速才能滿足他,也才能以最快速度将她送入極樂之境。
「這場還是你的,畢竟你還在上面。」
江心瑀被他推得往極致歡愉奔去,只來得及罵上一句:「惡霸!」
「是,馬上辦。」管時鋒邪惡一笑,用行動讓她知道,真正的惡霸是什麽樣子。
***
這個夜,他們從客廳纏綿到卧房,再從卧房糾纏到浴室。
再回到床上時,初見時的精神緊繃與性張力已經緩解。
迷迷糊糊的,好像小睡了片刻,他的腿抽動一下,震醒了他,與她。
她揉揉眼睛,「你在這裏,那福家村那邊怎麽辦?」
「找人代班。」
「找得到人?」
「一周內,樸恩得獨撐大局,但他穩得住狀況,然後我一個朋友會過去支援。」
「這樣不算怠工嗎?」
「如果跟總公司協調過,雙方同意,當然不算。」
「協調可以這麽快有結果?」
管時鋒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我什麽時候開始進行的。」
「什麽時候?」
「羅定海出現的那一天。」
江心瑀有些意外,又不是太意外。那時她告訴他,羅定海曾做過些什麽,以他介意的程度,他确實會在那時展開行動,但是--「你那時候就知道我可能會走,而且是頭也不回、不理你的離開?」
他坦白的注視着她,「親愛的,對我來說,你不難猜。」
「那你幹嘛還要我?」她賭氣的翻過身。原來自己那些心思,早已被他看在眼裏了。「我只是在你面前一意孤行,如你所料的失敗。」雖然是她咎由自取,可被點破了,還是很難堪。
一條熱呼呼的手臂,充滿占有欲的自後方環住她的腰。
「因為我不願意讓你一個人面對。」手臂将她往後扯,落入他的胸膛。「我不是沒有掙紮或考慮,我不是沒有評估過,就一頭熱的決定要你。」
「你不是當下就想定要對我不離不棄?」她訝然。
「當然不是。」他聲線平穩的說,「我不心疼要為你付出多少,物質方面,只要過得去,我不會舍不得。但我要你離開原有的生活之前,必須先搞清楚自己有多愛你。我不能硬把你抓到我面前來,然後才胡裏胡塗的發現,原來我不想跟你度過一輩子。」
他醇厚的嗓音,響起在黑的夜,寂靜的房間。
「這是我們的人生,不止你在考慮,我更要考慮。」
她完全沒想過他也在思考,她以為他要做的,不過是撂下豪語,揮揮手在支票本上簽字。「你那時候是怎麽想的?」
「對我來說,最心疼的一件事,就是讓你一個人害怕,盡管那是你要的。」他的手臂悄悄的箍緊了,像怕抓不住掌心的沙,忍不住要用上力道。「我不願讓你一個人面對淩亂的人生,不願你抱着償還的無奈心情過日子。我非常珍惜你,不願讓別人欺負你,光是想到以後要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過日子,我就心痛。」
她抱住環在腰上的手臂,無可自抑的落下眼淚。
阿鋒對她的愛,深到了她不敢想象、不敢奢求的地步。他坦承自己不是在一開始就做好要她的決定,并不會讓她懷疑他對她不夠真心,相反的,正是因為他深思熟慮過,最後仍堅持要她,讓她的安全感上升。
「但是,如果你說什麽都不願意賴我,我可以讓你走。那麽做,不是因為我舍得你吃苦,是我不願逼你太緊。你認為所有對你好的人,最終都是有所求,但我不是。我不想操弄你,消費你的感激,那些外在的東西我全不希罕!就算我要你的愛,也不會為它标上價碼,我真心認為那是無價的。
「願意給那筆錢,是我不忍心讓你獨自面對你的處境。你可以選擇不跟我在一起,可以因為害怕我有所圖而離開,但我不能讓你一直不快樂。」他的聲音裏有痛苦,「無論如何,我就是不能。」
江心瑀開始扭動,奮力拔開他箝制的手臂,轉身面對他。
借着別棟建築物透過來的光,她望見他眸裏的執着,很深很深。
「發生在你生命中的事,讓你沒辦法輕易相信人性多有好的一面,也讓你無法相信,金錢不是衡量一切的标準。」他揩去她臉上的淚痕,繼續說,「但是,我願意做給你看。」
她細聲問,「做什麽?」
「我願意退一步,尊重你的決定,讓你親眼看到照你的方式走一遍,會發生什麽事。我願意展現我的誠意,讓你知道,我可以為你做到什麽地步,讓你重新考慮。我願意表明真心,讓你知道我愛你,絕對不會因為你附帶的問題而退縮。」他一句一句,斬釘截鐵的說。
她捂住嘴。怪不得之前打電話到福家村要找他,他不能接,恐怕他那時已經在路上了。
管時鋒剖出真心,「我的愛,就是愛。很純粹。」
「我也愛你!」她撲過去摟住他,忍不住要吻他。
阿鋒真的很敢,把全部真心攤在她面前,就為了讓她看個清楚。
管時鋒翻身仰躺,捧着她的臀,讓她坐在腹上。他将雙腿曲起,以雙手擁抱,讓她不能逃不能躲,只能面對他的愛,他的心,他的眸。
「不過,」一吻罷了,他轉換語氣,「我不是永遠懸在這裏等你,這是有期限的。」
江心瑀微微揩過唇角,一顆心提了起來,「多久?」
「一個月。」他正色的說。「若是你選擇分開,這一次,我不會再有挂慮。」
「為什麽?」她開始不安了。
「我已将所有可能攤在你面前,也把羅定海與康諾威亞洲分部的問題送到總公司去,要求調查。要是你執意留下來還那十年,我不必再憂慮你被他騷擾,我的牽挂已能放下。」
她若有所失,「連我也能放下嗎?」
「不能。」他老實坦承,「但如果你不跟我走,我還是要離開。我會生氣,不是因為你沒選擇我,是因為你執意帶走我放不下的人。」
她不可思議的問,「即便如此,你還是要讓我選擇?」
「因為我值得你真心想要。」不強迫她,因為那是他的男性驕傲。
「你不會永遠等我嗎?」她凝着淚問,其實嘴角帶笑,她已懂了他。
「沒那麽好的事。」他輕哼。「如果我永遠等你,你今天跟我在一起,明天跟我在一起,有什麽分別?」他太清楚她的個性,她不是那種有大魄力的女人,不然也不會任由別人耍她,還死死的遵守什麽屁合約精神。
意外的,她很喜歡他的回答。「當然有。也許未來我會變得更有自信。」
「我們可以一起變得更好,你不必等到變好之後,才跟我在一起。我說過,我不喜歡虛等,不喜歡一顆心懸在那裏,等好事在『未來某一天』發生。我不要這種無意義的耗費時間。」
他的神色無比堅決,握着她的腰,不松手。
「Now or never!要就現在在一起,不然永不。一個月很夠你考慮,處理後續事宜。」
可以嗎?江心瑀心裏想着,因為這種可能而興奮,也因為要背棄以往的堅持而惶恐。她真的可以抛下一切,接受阿鋒所給予的,朝前飛奔嗎?
「可是羅家、康諾威那邊……」她遲疑了下。今天跟羅定海鬧得那麽僵,阿鋒還把他打暈了,和解時,他不會刁難嗎?
「康諾威總公司已經着手調查羅定海跟羅家人。亞洲事務,的确是由羅家把持,幾乎是羅家說了算,但這次事件太離譜,我讓阿辛搜集了證據跟檔案,送到美國總部。」
「這有什麽用?」
「羅定海只是地方一霸,康諾威總公司還要顧及商譽,慈善基金會也不能背上仗勢欺人這個大罪名,當然會辦他,特別是證據那麽充足。」管時鋒好氣又好笑的問,「話說回來,你跟羅定海怎麽回事?為什麽都以為拿人薪水,就要為人賣心賣命,還兼賣靈魂?」
江心瑀微微受窘。她沒想過,原來可以這樣扳倒別人。
「那是老古板的想法,現在沒有人會以為上司就是主宰,不論是蝦米或鯨魚,人人都能為自己伸張正義。你應該設法為自己找出活路,不是人家一恫吓,就乖乖站在那裏讓人家欺負,站在理字上的反抗是可以被接受的。」更何況,他在最初的自我介紹時,已經說過自己是總公司聘任的人,由始至終她怎麽沒想起,他不是亞洲分部的任何人動得了的呢?
算了,權勢交鬥太複雜,傻得不知變通的她一時也學不來,以後有機會再慢慢教好了。
江心瑀怔然。所以,他把所有問題都排解了,只剩下她的意願?
她用力思索着,慢慢消化他給的訊息,嘴上卻問,「你認識那個工讀生妹妹?」
「小鹿?」
鹿梅花這名字真是太悲劇了,她每次想到都會笑。「她是誰?」
「『天堂角』的人,我雇用了她,讓她到你工作的大樓做事,就近看顧你。」是他向迪克調過來的一把能手。
「她不是一般的工讀生?」難怪,她就覺得她機靈得不像其它女孩。「『天堂角』?那是什麽?」
「一個負責特殊任務的閑散組織,我曾經跟他們合作過幾次……算了,你以後就會知道了。我跟他們結下不解之緣,幸好那幫家夥夠講義氣,在處理羅定海、交接福家村任務跟保護你上頭,他們出了不少力。」
這段時間,借調小鹿來用,請阿辛出手挖數據,再用上天堂角的資源,迪克自然不會白白錯過機會,又提出收編的要求。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會接受,未來将加入天堂角。
她張嘴搖了搖頭,「我不太懂。」
「以後跟我去打個照面,你就會懂了,你已經認識他們之中的兩個人了。」
「小鹿?還有另外一個是誰?」
「阿辛。」
那個只要有網絡,就能駭進任何數據庫的宅男?想來這個天堂角,不會是太一般的組織。她暗忖。
外頭,天漸漸亮了。溫存過後,管時鋒從她身上翻下,起身着裝。
「這麽快就要走了嗎?」江心瑀裹着被子坐起來,依依的問。
「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付出了我的誠意,接下來就看你的了。」他套上鞋子,低聲說,「我不會一直求着你。」
她擡眼看他。
管時鋒微笑,「我的感情沒那麽廉價。這一次,如果你不跟上來,我收回來就是,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包括繼續履行合約。」
知道他的心意後,此時再見到他這番動作,她沒那麽慌。
阿鋒可以強行拉她離開,但他不要。有些關卡,他要她親自踏過,一個人跨過,未來跟他一起朝前飛奔時,才不會仍有猶豫。
她懂了,所以不怕。
「我在這個地方。」他拿筆,在紙上抄下一個海外地址,那貌似是一個遠洋之外的小島。「一個月內,你可以在這裏找到我。」
「一個月後呢?」她忍不住問。
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揮手離去。
***
她知道那一笑的意思,是逾時不候。
阿鋒設下了期限,一個月,要來不來随便她。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這一次,她不能再考驗他的耐性與決心,那最後通牒是真的。如果她不能沒有他,就得照他的方法乖乖去做,只不過,那樣好像還有一點點遺憾,畢竟羅定海這個最大威脅被移除了,她應該更能履行合約了,不是嗎?
她也受不了自己如此龜毛,可她就是忍不住多想。
「開門!江心瑀,你開門!」隔兩天夜裏,一陣拍門聲驚醒了她。
她跳下床,顫抖的走過去。
「你到底污蔑了阿海什麽?」馮琳雅撞開她,沖進屋裏。
江心瑀朝外面看了看,已經有些鄰居在探頭探腦。她再回頭看看馮琳雅瘋狂的模樣、狂怒的眼神,不能肯定她沒有攻撃力,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讓更多人注意到這裏的情況。
她把門掩上,進廚房去,倒了一杯冷水給馮琳雅。
「發生了什麽事?」她看着眼前的女人。
馮琳雅比她小一歲,是馮阿姨的獨生女,是個音樂家。她看過馮琳雅演奏,坐在鋼琴前的她長發披肩,穿上黑色洋裝,戴着珍珠項鏈,氣質絕佳。
但自從上次撞見馮琳雅在跟羅定海做愛後,她就沒再跟她說過話。她感覺得出來,馮琳雅刻意閃避她,而她也不想再遇見她,那太論異、太尴尬了。
「羅叔叔被停職調查了。」馮琳雅恨恨的說,「有人告狀,說羅叔叔任由阿海把持權力,随意調動人事,還污蔑阿海對你性騷擾。」
「這不是污蔑。」江心瑀糾正。
馮琳雅往上甩了甩手。
江心瑀知道她這個常用的手勢,當她認為「這一點都不重要」時,就會揮甩。
「因為這樣,羅叔叔被停職,阿海的名譽受損,還有我媽,」馮琳雅又暴怒起來,「你知道她一直想進入康諾威亞洲分部決策會,卻因為羅叔叔被停職,受到連帶牽連。她努力了這麽久,只差一步!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的錯!」
「羅定海的确騷擾我,他也的确随個人好惡,把我東調西調,讓我的生活變得亂七八糟,這些都是事實。」江心瑀平靜的說。
馮琳雅徑自說,「你要去作證,說阿海沒有騷擾你,也沒有為難你,你的職務調動都在合理範圍內,你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也是你自願配合的。」
江心瑀瞪着她,「當然不是這樣。」
「你必須把一切修正回來。你要主動去找康諾威內部調查小組,澄清阿海、羅叔叔的名聲,讓他們複職,讓我媽照原訂計劃,進入決策會。」
「你要我說的這些,全部是謊言。」
「就算謊話,你也要說,這是你欠我們的。」
江心瑀驚訝,「我……欠你們?」
「我們一直那麽幫你!」馮琳雅瘋狂的說,「在你一無所有時,是我媽收留了你;你能得到康諾威基金會的贊助,是我媽居中牽線、羅叔叔幫忙,你才能上醫學院。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全部是我們給你的!」
江心瑀很清楚自己付出過多少,平穩的說,「你們給的是機會,如果我不努力,好運不會憑空落在我頭上。」
「就算你努力,缺乏機會,也是白搭。」
「所以我們算是互相成全。」這些年來,她幫基金會做過不少事,沒道理人家幫她的忙,叫做人情,她回饋的,全算是屁。
「不對,是我們施恩于你!你應該永遠的,永遠的,永遠的,償還我們的恩情!」馮琳雅怒吼。「永遠!」她不依不饒的喊,「這些事都是你惹出來的,你至少得還我們這些!」
「至少?」
「還有更多!我剛才都沒提我自己,」馮琳雅氣到發抖,「你居然讓我,我,堂堂一個大小姐,必須假扮成你,才能跟阿海在一起!」
江心瑀更驚訝了,「不是我讓你假扮的,這事算不到我頭上。」
「我喜歡阿海很久了,如果沒有你出現,我們早就在一起,他會愛上我,真正的我,馮琳雅,不是戴着假發、穿上你衣服的你!」她羞憤的喊,「我一個千金小姐,為什麽要假扮成你?你是誰?有哪裏比我好?憑什麽讓我受這種侮辱?」
江心瑀想過,馮琳雅會為此難堪,但沒想過,她真正的感覺是倍感屈辱。
不過,想想也是。羅定海那麽做,完全否定她這個女人。被心愛的男人當作別的女人,還要奉獻出身與心,不得內傷是假的,怪不得她變得好憔悴。
阿鋒完全不是那樣對她的,她忽然領悟。他愛她是江心瑀,就是那個一窮二白、身不由己、彷若無根的江心瑀。束縛着她的那些問題,他從不否定,也不無視,他出手解決,一旦遇到她抵抗,他就變着法子說服她。
一切只因為他要她這個女人。
阿鋒……好愛她哦!不只是愛,是好愛好愛!她乍然發現。
她怎麽能讓這個男人離開她的生命?
「我在說話,你有沒有在聽?」馮琳雅将她喊回神。「你先還欠阿海、羅叔叔跟我媽的那些,我再跟你算,這筆帳會持續到永遠永遠!」
江心瑀駭然往後一退。
直到此時,她才明白,在馮琳雅的心裏,她怎麽「償還」都不夠。就算再難、再委屈也不發一言,她、他們仍會視為理所當然,恣意刁難;反之,任何拂逆,盡管只是最基本的自我保護本能,都被視為背叛。
她忽然笑了。
沒有比這一秒更清楚,該何去何從。
也沒有比這一刻更明白,留下來毫無意義。
十年後,再有類似的事發生,馮琳雅仍然會出現同樣的反應,因為他們早已把她看做是財産,那麽,能提早十年解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下定決心,再無疑慮。
尾聲
印度洋上 曙光島
一雙踩着寶石涼鞋的纖足,踏上柔軟潔白的沙灘。
如此美麗的沙灘,竟是完全淨空,連個人影也沒有。
一艘水上直升機來了又走,留下一個女人,一身嫩黃系帶洋裝,頭上戴着一頂大草帽,全然是度假打扮。
她提着随身行李,慢慢步行在沙灘上。
送她飛過來的機師告訴她,這座島不大,沿着沙灘走下去,就可以見到她要見的人。
款款走着,果然在不久後,看到一座發呆亭。
發呆亭裏,閑躺着一個穿泳褲的半裸精壯男。
她的男人,她的,她獨有的。
那男人勾下墨鏡,一雙隐含焦慮與釋然的眼睛從鏡框上緣投向她。
「捱到最後一天才來,嗯?」他有些嘲弄的問。
她把藤編行李箱交給他,神情有抹以往不曾有過的輕松。
「有些事要處理,耽擱了會。」
「哪些?」
她動手拿掉那頂大草帽,「去康諾威總部作證,讓羅家父子罪名成立。」出了康諾威,羅定海還是可以當醫生,但他失去本就不屬于他的小王國,無能再亂來。
「我也把那張支票交上去了,解除合約關系。」
「哦?」管時鋒微微一笑。
「然後,從康諾威總部拿了點零頭回來。」
「怎麽這麽好,還有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