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奧斯慘叫道:“糟了!哈根達斯大人被人打成了雌性!”
“……”
同伴的反應并未超出蘇眉的預計,因為巫妖見過她的真實面貌,知道她是個年輕女性人類。克雷德自然更為震驚,抱着她的姿勢瞬間僵硬,就像抱着一個随時會塌掉的大蛋糕。可是,奧斯果真最難以捉摸,一見哈根達斯的真面目,居然喊出了那樣的話。
半魔有些糊塗的樣子,下意識問:“大人,難道您其實是個男人?”
“……沒有,我本來就是女的,”蘇眉幹笑道,“奧斯是傻-逼,不要聽他的話。”
克雷德的反應不比之前更好。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驚愕慢慢消失,變成了專注的凝視,以及恍然大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哈根達斯為什麽倉皇逃竄,為什麽做出種種和劣魔不同的舉動,為什麽當上領主,還要離開深淵。正如奧斯所說,只要把哈根達斯想象成人類,就可以解釋她的所有古怪行為。
他專精于戰鬥方面,不太擅長說話,一時之間,心裏又覺得意外,又覺得茫然,還有着少許竊喜情緒,竟然就此沉默了。他難以解釋這絲喜悅從何而來,也許哈根達斯不是劣魔,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強大變形怪,讓他當場松了口氣。那兩個種族生性殘忍,有機會就要做壞事。他已經決定跟随她行動,當然希望她和過去的主君不同。
蘇眉的臉毫無血色,人也無精打采,有種脆弱的美感。她本人當慣了劣魔,沒有身份調整的自覺,仍以劣魔的豪放姿态,在克雷德手中青蛙般舒展着。忽然之間,這位前魔将感到一陣不安,竟不知該怎麽對待她。
“很吃驚嗎?”巫妖看到他們傻乎乎的模樣,突然笑了起來。
“是不是後悔了,想要把她扔掉,轉身就走,”它冷冷說,“不過後悔也沒用,你們看到的就是真相。你們的哈根達斯大人身為人類,不幸意外進入深淵,為了離開那鬼地方,竟一口氣升到領主的高位。”
蘇眉再次用盡全身力氣,又瞪了它一眼,失去劣魔外形後,這一眼也沒了威懾力,讓巫妖嘶啞地笑了起來。她嘗試着去看法術符號,卻發現眼前仍然發花,很難将精神傾注到固定位置。那些微光符號已經模糊了,像大夢初醒時看到的朦胧景象。連看都看不到,更不要提驅使它們行動。
此時,奧斯忽然嘟囔道:“但人類頭上沒有第三只眼睛……”
蘇眉淡淡說:“如果碰上外人,我會暫時閉上它,閉合之後,額頭那裏便沒有任何異狀,足以和普通人打交道。等我繼續恢複,再考慮僞裝它的問題好了。我們走吧,巫妖對凡世比較熟悉,暫時聽他的指揮。”
“……暫時?”頭骨舞動了一下,語氣極為不滿。很明顯,它還想多說兩句,為自己争取更高的地位。但克雷德忽然有了動作,伸手将它按了下去,直直按到奧斯懷裏,以眼神示意奧斯繼續抱着它。奧斯已經發現,克雷德大人的戰鬥力比海恩哈姆大人更高,于是給了他僅次于哈根達斯的地位,見他把頭骨按下來,連忙伸手抱住。
“好的,大人,我們這就離開。”做完這件事後,半魔平靜地說出肯定的答複,轉身走出了房間。
蘇眉之前想過,他們來到地面之後,海恩哈姆和她的交易實際已經結束。它說會幫助她生存下去,它做到了。她說會幫它解決靈魂損傷的問題,帶它回到凡世,她也做到了。以巫妖之前的言談舉止,它應該一到凡世,立刻喜大普奔,連再見都不說一聲,就飛向遠方的法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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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它只有飛行能力,速度還不甚快,估計要飛很久才能到達目的地,途中說不定還會引起猛禽注意,俯沖下來将它叼走,但一個頭骨如果沒有夢想,和死頭骨還有什麽區別?
蘇眉很沒良心地考慮着海恩哈姆大人的未來。在她看來,候鳥能飛行數千甚至上萬公裏,只為找個合适的地方過冬。難道堂堂巫妖大人,意志和決心連鳥兒都不如嗎?
因此,巫妖從未離開,反倒跟着她搜索這座小城,旁觀他們的戰鬥,如今又要加入逃亡之行,令她非常意外。她曾經認為,包括自己在內的四個人各取所需,關系實際并不緊密。一旦需求消失,也沒必要繼續粘在一起。以克雷德為例,他傷勢嚴重歸嚴重,只要願意,仍能在凡世安然存活。他若想孤身獨行,前往他預想的目的地,她是不會驚訝的。
然而克雷德沒這麽做,巫妖也沒這麽做,奧斯……反正她想不出奧斯的選擇,便直接忽略了他。這讓她陡然發覺,她和他們的相處可能要比想象中更長。
“我知道了,這個地方,或者說這個國家,離我的法塔不遠。”巫妖在路上說。
“如果你能多做點介紹,我們會非常感激。”蘇眉回答道。
“等會兒,我現在沒心情。”
由于它的強烈抗議,奧斯又把它放回了空中,并乞求它不要和克雷德大人沖突。它不屑地冷哼着,倒也沒有惹事。出城後,它不停升高遠望,觀察附近的地理環境。雪夜未能阻撓它的判斷,過不多時,它就篤定地說出了結論。
現在他們全部回到了空中,活像活火熔獄裏的機動小隊。其他人都還好,奧斯卻不習慣這種移動方式,不但臉色古怪,而且飛的歪歪斜斜,還說這裏很冷,可憐的奧斯要凍死。蘇眉對他頗有幾分同情,卻不想冒留下腳印的風險,外加空中視野更好,所以只能無視他的抱怨。
克雷德已調整了姿勢,使她能輕松看到地面情況。在小城火光的照耀下,附近起伏的山脈猶如黑暗巨龍,趴在無垠的大地上。這些山脈高度有限,最高的也只有千米左右,更像山嶺而非高峰。他們能夠望見遠方的平原,卻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趕到那裏。由于沒有電力,沒有普遍使用的夜間照明工具,平原也是黑黢黢一片,缺乏可被辨認出的标志。
他們需要休息,需要安全地點,需要打理個人形象,無法永遠這麽移動。事實上,對天生沒有翅膀的種族來說,飛行的确不夠舒适。有實力的法師多半使用傳送門,沒實力也像正常人那樣,買一輛馬車,把它改造的舒舒服服的,坐在裏面進行長途旅行。
蘇眉的處境離“舒舒服服”相差很遠,只能任憑巫妖指點,感覺克雷德正在不停下降高度,最終落在一片密林之中。天光本就黯淡,林中更加黑暗,積雪上落滿了枯枝,偶爾踩斷了,就發出“咔嚓”一聲。空氣仍然寒冷清新,因為有樹木的阻攔,風力比高空小的多。
克雷德在看巫妖,奧斯在看巫妖。她先看了看周圍光禿禿的高大樹木,然後也看向巫妖。她說:“我現在的狀态不适合說笑,但我仍然想問,你落在這種地方,是不是打算來搶熊的窩?”
“……你們都是蠢貨,”巫妖無情地發動了地圖炮,冷冷說,“我的視力遠遠勝過常人,剛才看到這邊有奇怪的東西,形狀很像獵人小屋,所以就下來看看。”
半魔不熟悉凡世的事情,只默默聽着,并不發表任何意見。蘇眉卻略感驚訝,問道:“獵人小屋?那麽裏面有燈光嗎?這個天氣,應當不會有人打獵吧?”
巫妖說:“不一定,有些動物喜歡在雪天出沒。但是,我沒看到任何燈光。從這裏能看到那座城市的情況,如果屋子裏住着人,一定會被火光驚起,不會這麽悄無聲息。”
它随後又補充道:“就算我看錯了,那東西不是建築,又有什麽關系?我看這附近就很安靜,你可以躺在雪地上,回憶你被神罰正面擊中的感覺。”
“……”
蘇眉醞釀了一下,決定不把力氣浪費在還擊它上。克雷德正緊緊抱着她,大踏步向前走,自始至終沉默寡言。他的出身和奧斯一樣,很少經歷風雪天氣,但他體質比奧斯強健一百倍,并不真正在意。進一步說,若非蘇眉身上發生意外,他不在意驚動任何人。
巫妖回到了奧斯頭上,仿佛一頂奇怪的帽子,安然停在那裏,指點着前往小屋的路徑。進入凡世後,它的脾氣似乎好了一點,行為則更加奔放,一看就知道回到了它的主戰場。蘇眉覺察到了這件事,卻沒有說破,只在心裏暗暗掂量,想看出巫妖對凡世的了解,還有它可能流露出的真實态度。
她相信巫妖具有豐富經驗,足以做出正确判斷,但至少這一次,它的預估出現了問題。
離目的地還有近百米,克雷德卻停下了。他的雙眸猶如金色閃電,照在頭骨身上,帶着詢問的意态。蘇眉正在奇怪,便聽他沉聲說:“海恩哈姆,你确定那裏沒有人?”
說完,他下颔一揚,指向不遠處的雪地。雪地上腳印零亂,從另外一個方向通往小屋所在地,就算沒有經驗,也能看出曾有一批人型生物走過那裏。腳印沒被細雪蓋住,深度深淺不一,顯然它們的主人離開不久。
“我只能确定附近沒有燈火。”巫妖盯着那些腳印,語氣比雪還要冷。
克雷德不答,似乎在思考着什麽。蘇眉看向他,看到他神情淡然,鼻翼卻在微微顫動,如同嗅到了鮮血的猛獸。這個感覺并不錯,因為他很快就說:“那邊傳來血腥氣味。”
“……你确定嗎?現在正在下雪,血液凍結速度很快,就算有氣味,也會被風吹掉。”蘇眉學着他的模樣抽動鼻子,但什麽都沒聞到,只好放棄了。
“我很确定,大人。”
他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必然掌握了充分的證據,絕非信口胡說。蘇眉直接信了他的話,但這無疑表示,附近發生了流血事件,而且很可能就在不久之前。若在平時,血腥或者來自猛獸捕獵食草動物,如今附近就有人類的腳印,猛獸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了。
巫妖低低笑了起來,說:“這個晚上可真充實。即使是我,這樣的經驗也很稀少。”
奧斯弱弱地問道:“所以要怎麽辦?逃走嗎?還是去看看有什麽東西可以撿?”
這狗頭曾經有個專屬房間,裏面放滿了他四處撿來的破爛,活像一個小型垃圾站。他很珍惜這些財産,卻一件都沒能帶走,未免心有戚戚然。在劣魔眼中,沖突等于屍體,屍體等于無主物品,無主物品等于好處。聽到血腥氣之後,他迅速完成了這個邏輯推理鏈,提出“逃跑還是撿破爛”這種終極問題。
他們交談之時,已經移到了腳印那裏,仔細地查看着。克雷德向小城方向望了一眼,好像也覺得很有意思,淡淡說:“基本可以确定這些屬于人類,大概有七八個人,從城市的位置,一路走到這個地方,然後繼續前行。腳印來自不同的人,花紋卻很相似。”
“可見他們平時就共同行動,穿着差不多的鞋,不是臨時拼湊到一起?”蘇眉問。
巫妖說:“看到你沒被索烏蘭打傻,真令我高興。不過,暫時無法完全排除獵人和獵物的可能。這樣吧,劣魔,你先歇着,半魔,你負責照顧她。我親自過去看看。”
蘇眉差點以為它要帶狗頭行動,轉念一想,狗頭去和不去都沒區別。巫妖體型小,飛行靈活,色調又和積雪差不多,顯然是最合适的人選,難怪要親自出力。
頭骨潇灑地離開之後,她繼續橫在克雷德懷裏,看着四處亂轉的奧斯。不知道為什麽,她做劣魔時毫無感覺,恢複人類形态後,卻覺得有點尴尬。
她猶豫着說:“相信我,今天發生的事全是意外。在我的預想中,凡世生活絕對沒有這麽糟糕。不過,你大概已經失望了吧?我們的……你的處境沒有比活火熔獄更好。”
克雷德靜靜看着她,先搖了搖頭,才說:“我沒有您說的感覺。我離開那裏,不是為了得到更高的地位。”
“哦?”
蘇眉尚未問過他離開的理由,也不打算問。畢竟對方願意說,自然會主動說出來,沒必要打探欲望。這時她稍微有了好奇感,自然而然地接了句話,想要聽他繼續望下去。
但就在此時,剛離開的巫妖已經飛了回來。它眼眶中的火焰不住跳動,像不停靠近的兩簇鬼火。克雷德本來欲言又止,見巫妖回來,便不再多說,只問:“有危險嗎?”
“沒有……不要用懷疑的眼神看我,真的沒有!”
巫妖狂暴地噴了一句,聲音又恢複了平常,“我沒看錯,那些黝黑的東西确實是獵人的住處,共有兩間房屋。你也沒弄錯,房屋裏發生了慘劇。兇手已經不在那裏,而且事情有些奇怪,你們要不要過來看看?雖然屋子裏布滿了屍體,但你們對屍體應該已經很熟悉了吧?”
克雷德擔心遇上強敵,導致哈根達斯傷上加傷,卻不至于連死人都要避開。他只猶豫了一瞬間,見蘇眉點頭,便跟着巫妖向前走去。
巫妖不願多次重複說過的話,也喜歡挑選說話的時機,能在看到現場後再解釋,就不肯預先劇透。因此,蘇眉聽它簡單解釋時,還以為只是普通的兇殺案,結果一看現場便愣住了。
獵人小屋果然分為兩間,一間用來吃飯睡覺,一間用來存放和處理獵物。它似乎被主人遺棄了很久,屋頂塌了一小半,門上沒有鎖,窗子也缺了半邊,給人以凄清可憐的感覺。屋裏的家具本就很簡單,現在還承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只留下一張結實的木床。
但沒有人會注意家具的問題,因為這間不大的卧室裏,竟七扭八歪躺了八具屍體。
屍體全都死于非命,狀況慘不忍睹,導致木制地板上血流成河,根本沒有落腳之處。血泊尚未凝結,反射着屋外照映進來的雪光,顯現出深沉的黑色。克雷德方才嗅到的血腥氣,自然來自這樁慘案。
這并非普通的兇殺或謀殺,這居然是一場小型屠殺。小城遭到深淵襲擊時,城外不遠處也正要發生殺戮。沒有人能說出原因,但每個人心裏都隐約感到,它們之間有所關聯,并非獨立事件。
蘇眉震驚之中,想掙紮起來,看的更清楚些。但克雷德已經抱着她走過血泊,将她小心地放在了那張床上。木床位于木屋角落,由于屋子面積不大,她仍能看到每一具屍體。床上鋪有一張肮髒的毛皮,同樣血跡斑斑,似乎濺上了不少屠殺時迸出的鮮血。蘇眉剛坐下,便覺得碰到了粘稠的,令人不快的東西,急忙收手。
巫妖繞着屍體打轉,用冷酷到可怕的聲音說:“你們可能還不了解凡世,所以我大發慈悲的解釋一下。在這個地方,這種事情很嚴重,極易遭到警備隊、守衛隊、治安部隊的追究,不像深淵裏那麽常見。狗頭,你個蠢貨,在我檢查它們之前,你不準亂動屍體!”
奧斯從血泊裏溜了出來,灰溜溜地跑到床邊,站在蘇眉身旁。他身上穿着全套皮甲,又剛從血裏出來,直接踩出一溜血腳印,看的蘇眉只想扶額長嘆。
克雷德安放好她後,轉身看着那些屍體,淡淡說:“那又怎麽樣?把它們扔出去吧,大人需要休息。”
巫妖獰笑道:“你知道他們是誰,被什麽東西殺死,就敢這麽說?就怕事發之後,你們再也沒了休息的機會。”
蘇眉終于找到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感覺也比之前好多了。她從善如流地問道:“他們是誰?”
說話的同時,她手掌攤開,掌心冒出微弱的光芒,最後聚成一個小而明亮的光球。她本來可以随手亂扔這種光球,此時卻只能看着它成形。然後,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把光球扔向上方,充當這間屋子裏的光源。光球亮度猶如普通白熾燈,頓時照亮了每個角落,使地上的屍體愈發無法遁形。
巫妖冷笑了一聲,卻沒停在原地不動,借着光亮術的效果,仔細打量每一具屍體。
克雷德無動于衷地回答道:“我唯一奇怪的是,他們身上拉扯般的傷口來自于邪獸鬼。”
蘇眉一驚,脫口問道:“亞休摩爾?不,他的手下?”
她自己都感覺要死了,實在顧不上關心其他死人,驚訝過後再度無精打采,聽到邪獸鬼的名字,才又吃了一驚,強行打點精神,去看屍體的衣着打扮和容貌體型。
毫無疑問,這八名死者都是人類,七男一女,但年齡差別較大,有五十歲以上,留着胡子的中老年男性,也有不過二十歲左右,結實矯健的青年。正如腳印體現出來的那樣,他們的衣着有不少相同之處,靴子款式也非常相似。大部分人身着盔甲,但盔甲不全,顯然因為事出突然,無暇穿戴整齊。
如果要蘇眉來說,那麽聯想到城中發生的事情,她會認為這是一隊從城裏匆忙逃出的逃亡者。不幸的是,他們被敵人發覺,某只邪獸鬼帶人跟了上來。即使他們逃上山,用密林隐蔽自己,也沒能躲過邪獸鬼的追蹤。
她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并說:“海恩哈姆,你提到他們的身份,而他們又能從城裏逃到這裏,想來有着一定地位,莫非是貴族家庭的成員?那麽死者中,必定有受保護的對象,和負責保護他的人?”
巫妖冷冷說:“你說的大致不錯。盔甲并無特殊标記,我剛剛看到長劍上的徽章,才辨認出他們的來歷。不瞞你們說,他們來自這個國家最高貴的家族之一。”
“……皇室?王室?”
“……皇室和王室之下,最高貴的家族之一,”巫妖晦氣地說,“讓我先看看,說不定能找出可憐的繼承人呢。”
這個時候,克雷德突然動了一下,向其中一具屍體走去。他再次蹲下,伸手翻了翻它,将它擺成正面向上的姿勢,然後平靜地說:“巫妖,你沒發現嗎?這個人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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