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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恩先生的回答令蘇眉十分驚訝。
她想,沒準他失血過多,大腦沒有平時那麽靈敏,才會在她發問之時,給出那樣的答案。她怕他一時糊塗,又問了一次。但維恩先生固執己見,仍然表示“我想雇傭你們,送我回家族領地”。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他應當回到白鷺城,抑或離此最近的城市,與前來找他的家族勢力會合。到那個時候,他可能大發慈悲,将一筆可觀的財富贈給他們,作為對救命之恩的報答。但是,交情應該就如此而已了,再也不會有後續。就連巫妖也認為,他們得厚着臉皮蹭在人家隊伍裏,回到真正繁華的地方,然後借機避免某些麻煩。
因此,聽到維恩的要求時,蘇眉竟然微微一愣。她嘴裏說着沒問題,還表現的很高興,心裏卻有無限疑窦。她禁不住地去想,這位子爵大人究竟出于什麽目的,才選擇雇傭素未平生的她和克雷德?
雙方既然敲定了未來計劃,剩下的事就變的很容易。維恩尚未完全脫離危險,需要更細致的照料。他本人很清楚這一點,便毫不猶豫地表示會為他們說話。如果有人質疑克雷德的身份,他将會出言援助,以免半魔被守衛趕出城。
有了這麽大方的承諾,蘇眉便不再遲疑,最後确認一次屍體的安全情況,帶着這位奄奄一息的幸存者重新下了山,回到那個被火焰、黑煙和血腥吞沒了的小城。
維恩本不願回到這裏,卻在思考之後,無奈地同意了。索烏蘭隐居白鷺城,正因為它與世隔絕,比之其他城市獨立的多。它在經濟上、政治上、戰略上都毫無地位,物産又貧瘠,附近只有些零散的人類小鎮,要騎馬奔馳半天,才能抵達離它最近的城市。
與心中的恐慌對比起來,他到底更重視自己的生命。何況白鷺城是案發地點,任何搜索和調查都要從這裏開始。維恩若堅持不回來,可能引起蘇眉等人的懷疑。
他們下山後,事情發展一直頗為順利。白鷺城人口死傷過半,死者大多屬于竭力抵抗的壯年勞動力。女人和孩童驚恐萬狀地躲進隐蔽藏身處,反倒大部分得以生還。
警備隊的隊長和副隊長都已死去,由地位較高的小頭目指揮着,撲滅還沒熄滅的火焰,從廢墟底下拖出受害者。城主府邸未被針對性襲擊,所以城主及其家屬得以生還。然而,此人的人品向來為人不齒。當下屬官員和警備隊成員聽說了這件事,幾乎都認為城主大人臨危退縮,不肯出面組織抵抗,才僥幸活了下來。
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擁有惡魔特征的克雷德剛進入城中,便引起了廣泛恐慌。殘存守衛像對待邪獸鬼一樣,用恐懼和絕望的眼光看着他,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直到蘇眉解釋了維恩子爵的身份,他們的懼怕情緒才稍稍降低,從提防變成懷疑,同意帶他們去見城主。
哪怕蘇眉本人,也無法責怪這些目光短淺的民衆。克雷德若只有外貌特別,倒也好說,但他的氣質和人類迥然相異,讓人一看,心裏就充滿了對他的懼意。對他們來說,他外表再符合審美,也不能掩蓋怪物的本質。而克雷德又不是魅魔,從來不屑迷惑他人,很容易增加對方的誤會。
總之,蘇眉很感激巫妖的提議,更感激維恩先生的配合。掌管白鷺城的城主,抑或說市長大人出身平民,有了錢之後,地位才漸漸上升,得以順利擔任一城之主。他自知地位無法與有爵位的貴族相比,一切都要依靠拉法爾馮特家族,見子爵先生傷成這個樣子,頓時魂飛魄散,拍馬屁拍到天花亂墜,連奧斯都自愧不如。
他看見克雷德時,臉色瞬間鐵青,皺的像一個包子。蘇眉懷疑自己再美上十倍,也會被他大喝一聲,下令拿下。但維恩先生平淡地說了幾句話,就令這只包子肌肉松弛下來,連聲說他明白了,并為那個半魔,那個可疑的女巫,和那個更可疑的狗頭人安排住處。
若非如此,蘇眉沒這麽容易獲得安全幹淨的住所,無需煩心的環境,以及他人不敢打擾的态度。她知道,他們都需要充足的休息,雖然相信克雷德不致出事,仍囑咐活蹦亂跳的奧斯去他那裏,在他休息時負責看守。她自己則把那只手機鏈掏出來,使它能看到房間裏的一切,才毫不猶豫地撲到床上,倒頭就睡着了。
巫妖試圖和她說話,見她睡的比什麽都沉,只好作罷。蘇眉的睡眠持續了近三十個小時,一直睡到第三天天色晶明時,才茫然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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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詛咒早在進行淨化時,便跟随深淵意志,随風而去了。這段日子以來,她還是第一次進行如此充足的睡眠。期間,克雷德進來看過她幾次,确認她沒事,才會和巫妖進行短暫的交談。
維恩先生自然得到藥師和牧師的悉心照料。聖殿牧師因為他和索烏蘭的關系,對他格外照顧,并不吝惜使用價格昂貴的藥劑。他本人卻一直抑郁不樂,經常在睡眠中大喊一聲,抽搐着驚醒。藥師不得不在房間裏點上催眠的藥草,才使他安心昏睡過去。
白鷺城遇襲,場景猶如三百年前的雪夜焚城重現,當即引起所有大人物的警惕。每天都有人收集資料,用不同方式傳遞出去。拉法爾馮特侯爵聽聞此事後,大驚失色,将自己最信任的騎士首領遣來,馬上接兒子回去。
蘇眉醒來之後,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情況。自天明到天黑,城中到處都能見到棺材,和擡着棺材準備下葬的人。城主百忙之際,無心招呼他們,命令下屬聽從他們的要求。只要不是太離譜的要求,均能得到滿足。
他們所有人都換上了本地人類常穿的服飾,看起來卻沒有比較正常。無論蘇眉裏面穿什麽,外面都罩着那襲神秘的黑色長袍,一看就知道她的法師身份。克雷德和奧斯則因外貌過于顯眼,只要沒在大街上裸-奔,就無人注意他們穿了什麽衣服褲子。
也就是說,他們真正在意的唯有環境。白鷺城氣氛固然慘淡,卻和他們無關。他們只需要商量接下來的事情,享受短暫的,遠離戰鬥的生活就可以。
這支詭異的隊伍重聚在蘇眉的房間裏。巫妖想都不想地問道:“你和奧法的聯系怎麽樣了?還是那麽微弱嗎?”
蘇眉無奈地說:“休息過後,似乎有了非常細微的改善。之前我只能耍幾個小戲法,放個光亮術,現在至少能施展魔法飛彈……請不要說魔法飛彈也不錯,它現在的威力可能還比不上學徒級別。”
巫妖倒沒太多失望的表現,沉吟道:“這倒沒什麽。既然這個前魔将還在,就沒多少人能傷害你。不過,你和我的經歷确認了我的想法。”
“……什麽想法?”
“魔網只與靈魂有關,與體質完全無關。眼下你的情況和我極為相似,區別僅在于我被完全放逐,你卻還保留着微弱的聯系。”
說到這裏時,它恨恨瞪了蘇眉一眼,又說:“我不能自行恢複,你可以。”
“是因為這只眼睛吧?這倒沒錯,總覺得它好像一枚種子,種到我頭上後,就以我的靈魂為土壤,迅速壯大,”蘇眉無情地說,“當我中了神罰的時候,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靈魂四分五裂的傾向,同時又能覺察,眼睛在我靈魂中生出了無數根須,死死固定着它,防止它裂成碎片。你曾說過,靈魂損傷将永遠存在,對我來說卻并非如此。”
“啊,你沒必要把事實拍到我臉上來,你已經夠幸運了。”手機鏈繼續恨恨說。
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人比巫妖更了解古神遺骸的威力。蘇眉沒有當場死亡,它就能預計到後續發展,也更為嫉妒。然而它仍然不心急,從不公開表露這個心願。反正,它并非首次接觸擁有神骸的人,有足夠耐心等待。對它而言,神眼最重要的始終是對魔網力量的加成,而非區區固化靈魂。
巫妖抛棄身體後,靈魂得到數倍加固,與大惡魔不相上下。如果要選一個方面錦上添花,它寧可選擇奧法效果。
蘇眉卻對此産生了興趣,好奇地問道:“其實我本人的感覺十分特別,難以對別人描述出來。我只想問,這只眼睛能不能解除詛咒?克雷德背後的傷口沒有愈合跡象,也沒有惡化跡象,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莎婕娜的毒不只是毒,還是最狠毒的詛咒,所以……”
半魔低垂着眼睛,仿佛沒聽到她的話。這乃是他的個人特點之一,從不說人類社會的客氣言辭,充分體現了出身深淵的風格。
巫妖并未語帶譏諷,指責蘇眉為他人出力,反而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才說:“的确有這種可能,但得等你恢複再說。不怕告訴你,若你能解除莎婕娜的毒性詛咒,那麽對我也有好處。”
它詭秘地笑了笑,可惜身為手機鏈,別人根本看不到它在笑還是在哭。它說:“能造成那種恐怖效果,必定也和靈魂有關,絕非普通的,針對體質的詛咒。如果成功,就證明你能影響我的靈魂狀态。我會想出合适的方法,讓你直接修複我的損傷。”
蘇眉嘆道:“真這樣就好了。話說回來,我去探視維恩先生的時候,他還在睡,滿屋子都是藥草的香味。難道他要睡到家裏人來接他?到那個時候,他的雇傭就不算數了吧?”
克雷德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開口雇傭我們,本身就很可疑。你當時已經告訴他,會将他移交給家族騎士,但他依然堅持着自己的意見。這只能說明,他不想和家族騎士碰面。”
奧斯搞到了一把椅子,怯怯地坐在上面,此時似乎想說什麽,又趕緊閉上了嘴。
“你看,傻大個從神游天外中回神了,”巫妖尖刻地說,“既然如此,下個問題就交給你回答吧。他為什麽不想和家族騎士碰面?”
克雷德冷冷說:“我不知道。”
蘇眉在旁代答道:“我猜他心裏有愧。他的教父被敵人殺死,護衛騎士也難逃厄運,就他一個人活了下來,大概愧對騎士們的同伴吧?”
巫妖冷笑道:“你把他想的太高尚了。他被邪獸鬼撓的像個血人,差點就因為失血過多身亡,哪怕面對死去騎士的父母家人,也可以理直氣壯。我對這個少爺很感興趣,他身上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這些事情都很細微,但集合到一起,就成了疑點。”
蘇眉沒問疑點是什麽,克雷德也沒問。奧斯看着他們,縮回了座椅深處。
每個人看到維恩的慘狀時,都認為他需要休養,不由分說地把他擡到華麗的卧室裏,讓他好好休息。若蘇眉膽敢在這時去問他問題,恐怕會被憤怒的牧師追打出來。但維恩本人不能說話,不代表別人也不能。
她醒來當天,吃了一頓由炖肉和面餅組成的飯,便從仆人口中得悉子爵的現狀。她的疑問不比巫妖少,所以大膽地去了他的房間,與守在那裏的女牧師攀談,得知索烏蘭老牧師和子爵的關系。
據說,子爵非常敬重這位教父,所以每年都會來住一兩個月。聖殿牧師和他很熟,也關心他的安危。而且,生還的目擊者證明,子爵公然召集騎士,想要逃出城外。那時索烏蘭已經死去,無人能夠勸阻他的冒險之舉。當然,從結局來看,他的離去是正确選擇。
他們暫且不知老牧師的死因,也沒有人關心。在這場襲擊中,死去的人成百上千,區別僅在殺死他們的怪物不同。老牧師被邪獸鬼殺害,還是被玺偶殺害,又有什麽不同?
蘇眉聽完這些八卦,便默默返回了房間,将事情告知巫妖等人。因此,巫妖才會說“他身上有疑點”。
她很明白,巫妖這人心理陰暗,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比如維恩先生招來深淵居民,殺了他的教父。可他沒有這麽做的理由,更無法解釋險些死在邪獸鬼手上的事實。
“憑空猜想于事無補,”她說,“維恩先生總有醒來的一天,那時再看他的反應好了。這和我們關系不大。無論他雇傭不雇傭,我們都要去附近最繁華的大城市。”
巫妖對此持相同意見,并且叫嚣道:“和他要錢,要謝禮。他許諾給我榮華富貴,就得乖乖把榮華富貴交出來。”
“……代詞應該是‘我們’,不是‘我’。”蘇眉糾正道。
侯爵派來的隊伍跨越整個領地,在數天之後到達。維恩的傷口正在收攏,處于令人全身發癢的結痂狀态。他人還是那麽憂郁,經常不問就不說話,活脫脫一個遭受了極大創傷的青年。蘇眉試圖安慰他,都被他冷冰冰地擋了回來。她連碰幾次釘子,便放棄找出突破口的嘗試。
他也許後悔過輕率的雇傭之舉,但從未說過想要反悔。蘇眉不清楚他的想法,心想他那時驚慌失措,可能想用金錢為代價,收買離自己最近的保護力量。如今他不需要他們保護,但不在意那點雇傭費,所以就随他們去了。她和錢又沒仇,自然不會主動要求解除。
騎士首領迪利安率隊抵達白鷺城,帶來印有拉法爾馮特家徽的舒适馬車,并在進城後,直奔城主府邸,與傳聞中只剩一口氣的少爺見面。
他年紀與維恩的父輩相同,至少在五十歲以上,高大魁梧,長相卻很斯文,完全沒有兇惡的感覺。如果他把那身盔甲脫掉,穿上圖書館長的服飾,氣質倒和索烏蘭很相似。蘇眉意外得知,死去的騎士中,有一位是他的兒子,也是維恩生死相交的好朋友。但他絲毫不露悲傷之情,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發覺維恩性命無憂後,根本沒去向他噓寒問暖,反而找來城主,仔細詢問事件的具體情況。
他們的談話在私下裏進行,所以蘇眉已經打聽不出來,又被巫妖警告,要她別想着去竊聽。她和巫妖一樣,都想知道亞休摩爾襲擊此地原因,是尋仇?還是搶奪寶物?
這位騎士大叔就像游戲裏的主角,不停尋找各種劇情人物對話,仿佛永遠不會疲倦。他為人嚴肅沉穩,辦事雷厲風行,幾乎把能找的人都找了一遍,也不知得出了什麽結論。
他抵達這裏的第三天傍晚,蘇眉正在房間裏清點財産,找出哪些可以在缺錢時賣掉,哪些餓死了也不能賣,并承受巫妖“滅哈哈哈你只能寫魔法飛彈卷軸”的攻擊。這時,負責侍候她的女仆忽然敲門進來,表示一個小時後,迪利安大人會過來和她見面,要她準備一下。
蘇眉還以為,他聽說了維恩的輕率之舉,前來解決這三個可疑人物。估計他會扔下一大包金幣,告訴他們這就是報酬,從此各走各的路,別想和子爵先生扯上關系。
然而,她再次判斷失誤。
克雷德和奧斯陪着她,面對前來談話的三位騎士。首領不愧為首領,看到半魔時,眼皮都沒擡一下,表現的毫無異狀,還很有禮貌地打了招呼。而他的問題和“你們是否別有用心”毫無關系,更沒盤問他們的出身和來歷,只關注襲擊當夜的情況,還有他們的想法。
那天的情況十分特殊,想躲起來的人早就躲了起來,不想躲的人往往死于非命,竟沒人看到這支隊伍在行動。只因大叔的态度很好,蘇眉對他心生好感,幾乎交待了所有情況,只略過索烏蘭臨死前的神罰,以免造成對方誤會。
迪利安身邊的女騎士聽到一半,怒道:“我就知道那胖子說了謊,想要謊報功勞。這座小城裏,怎麽可能存在實力足夠殺死玺偶的守衛。即使對我們來說,它也……”
迪利安皺眉制止了她的話,從容問道:“小姐說的很清楚,我已經明白了。即使這位和深淵有關的先生,也想不出他們的襲擊理由嗎?”
他們和蘇眉不同,不可能把深淵生物當成家常便飯。比起一時的損失,他更關注未來會怎麽樣,這次襲擊背後有沒有更深的背景,是否會重演三百年前的悲劇。他一進門,就心驚于半魔的可怕,不得不聰明地繞開了常見疑問,以換取對方消除戒心,提供更多情況。
克雷德掃視他們一眼,冷淡地說:“我和他們只有敵人關系。”
蘇眉說:“不瞞你們說,我們曾想問出原因,可碰上的盡是一些喽啰,最後只能匆忙離開,防止天亮後,平民看到我這位同伴的形象,把他和兇手一體對待。”
她忽然微微一笑,問道:“您就不懷疑我們嗎?畢竟我自己也得承認,我們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又擁有非同一般的戰鬥力,實在可疑到了極點。”
迪利安說:“你這是在試探我們啊,小姐。正因為你們實力強悍,我才沒有産生疑心。”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望向克雷德,又說:“例如說現在,你的同伴想殺死我們三人,可能費不了多大力氣。我想不出你們想要發動什麽陰謀,是需要先救人,再配合調查的。我寧可相信你們确實碰巧出現,救了子爵,同時想為自己找個容身之處。”
“那麽,您來見我,莫非只為了調查事件?”
迪利安擡手,好像要抓住什麽,最終又頹然垂下。這一刻,蘇眉驀地察覺他心中的悲痛,其實完全不下于那些嚎啕大哭的人。
他說:“子爵告訴我,他雇傭了你們為護衛,想要你們護送他回納布爾。我就過來看看他的選擇是否明智。我希望你們能夠繼續這個口頭約定,因為子爵的狀況不太樂觀。他……由于我兒子的死亡,不想見到我,常常回避和我們的交談。或許你們身為外人,能夠打破他的心結,最少也能增加此行的安全程度。事實上,索烏蘭先生退隐了很久,但仍具有極高威望。聖殿必定派人前來過問,他不能永遠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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