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44.

謝小延簡直生無可戀。

好在溫別也只是低頭笑了笑,就過去了, 順便用別的話題岔走了她的尴尬。

“劇情走到哪裏了?”

謝小延想了想, 還在想的半途中,又聽見他說:“先過來吧。”

謝小延:“!!!”

45.

溫別看她那副貓受驚吓的樣子, 無奈地勾了勾唇, 将眼鏡取下來放在床頭, 目光并沒有落在她身上,聲線緩緩流淌在這一方空間內。

“雖然不知道你在怕什麽,但如果你覺得不舒服,不想這樣冒險去換取一個可能性,可以随時反悔, 對我來說, 其實都是一樣的。”

燈光氤氲在他面上,薄霧一樣被打散。

溫別此時傾身拿起水喝了一口,側頸拉出道好看的弧度。

謝小延心緒複雜地看着他, 心說這不是你的問題, 這是我的問題啊, 要怎麽把持住自己, 這是個世界級的難題。

她極輕地嘆了口氣,走到床邊坐下。

“不是,我怕我睡不着。”

謝小延兩手撐着床鋪,低着頭輕聲嘟囔道。

“還有就是覺得,真的,給你添麻——”

添麻煩了。

這四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 就被一股力量摁在肩頭,倒了下去,等後腦勺接觸到軟軟的枕頭,視野的範圍內已經是潔白的天花板了。

謝小延身體都僵了,直挺挺地伸直四肢,活像具櫥窗模特被放在床上。

“別說了,早點睡吧。”

溫別輕聲道。

那一聲基本就等于在她耳朵裏放了個炸|彈。

謝小延耳朵本來不那麽敏感的,但她也沒想到聲音近到這個地步後,是這麽個效果。

她的耳朵被震的獨立出道了。

這個聲音近聽也太好聽了想錄下來給你們都聽聽啊啊啊啊啊啊啊——

謝小延咽了口口水。

她雖然閉上了眼睛,但是心靈的眼睛是張開的!

溫別凝視着她,心底很輕地嘆了口氣,這時候倒是沒撒謊,說睡不着就睡不着,呼吸的頻率都趕得上小強度運動以後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掌心還是輕輕落在了她手臂上,像撫慰孩子一般,有節奏地輕拍着。

“我不太會唱歌講故事之類的,”溫別低聲道:“也經常失眠,睡不着的時候,我會數喜馬拉雅山上的猴子。就跟數羊一樣。一只,兩只,三只,這麽數。”

謝小延噗嗤笑了:“為什麽要數猴子?”

溫別想了想:“不知道,可能就是喜歡。你應該知道那個故事,煉金士告誡村民煉金的時候,不要去想喜馬拉雅山的猴子,但越不想去想,就越能想的起。而且以前家裏人喜歡,養過兩只,都挺乖的。”

謝小延側躺着,放松下來,眼皮這才有點打架:“這樣,好羨慕你啊。我也想養只猴子。”

謝小延:“但是家裏得先有個假山吧。”

她困倦地嘟囔道。

溫別笑了笑:“兩座假山,至少吧。”

謝小延:“行吧,打擾了,”她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我先睡了。”

她下意識把手臂搭了過去,疊在溫別另一只手上,就像她平時抓過史迪仔那樣,要麽抱着要麽碰着什麽東西,才有安全感。

謝小延:“你這人體寒,有時間去中醫那看看。”她在陷入夢鄉前這麽囑咐道,口氣倒像是他長輩似得。

溫別沒說話,唇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那弧度有着細微的克制。但那點笑意淡在唇角,卻又從眼裏冒了出來。

他翻身将床頭燈按滅,只留了昏暗的地燈。

在轉身翻回去的時候,溫別無聲的用手扣住了她的。

謝小延這一覺睡得可太好了。

以前的清明夢都沒有過這麽高的質量。那種感覺像什麽呢,簡直就是在一處自己走過千百遍的迷宮裏,又有了跳躍的能力,可以從一個牆頭輕松跳到另一個,起跳落下的瞬間,都能看清迷宮的每個細節,有無數畫面從眼前閃過,随便抓住幾個,就抓住了靈感的尾巴。

她神清氣爽地睜開眼,第一時間把喜悅分享給了身邊的人。

“我c太刺激了——”

謝小延的笑容凍在唇角。

近在眼前的那張臉好看是好看的,依舊如昨。

但是這神态,好像,有點,不對啊。

她的視線緩緩下移到對方的薄唇上,然後适時移了回去。

主要問題還是,他們現在……實在是靠的太近了。

謝小延脖子都不敢動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一轉頭,就能有這個效果,而且最慘的是,她的兩臂還吊在人家脖子上,跟個樹懶差不多。

她抱着視死如歸的決心,看了眼自己的腿。

這不争氣的腿!!

謝小延有種把纏在人家身上的四肢都卸了的沖動。

她連滾帶爬地往反方向滾去,一邊兒:“對對對對不起我晚上睡相不不不不不不太好啊——!!!”

謝小延不太好到一半,頭朝下栽到了床底下。

這床還有沒有點Kingsize的尊嚴了,随便一滾就到了邊緣,太過分了。

謝小延捂着頭默默流淚。

她自己大概是聽不見,那一聲悶響吓人的很,溫別幾乎是僵了一瞬,飛快跨過去蹲下身去查看她的情況。

謝小延能感覺到自己頭被小心托了起來,溫別聲音沉沉:“撞哪裏了?頭暈嗎?眼前能看清嗎?”

剛開始那幾秒确實有點生疼的,但謝小延實在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她之前也不是沒撞過,基本都過幾分鐘就好了,就算起了大包,過幾天也就自行消了。

但溫別的緊張也影響到了她,搞得謝小延反複摸了腦勺好幾次,吓得以為能摸出血來。

溫別把她腦袋固定住,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還是去個醫院吧,”溫別剛說出口就反悔了,微微蹙了蹙眉:“太遠了,我讓醫生來看下。”

謝小延什麽都沒摸出來,大概也知道,剛才那一聲可能吓到他了,又在自己摸後腦的時候,重溫了快樂,于是喜滋滋的扣住了溫別的手腕,讓他把掌心移了位置,移到後腦勺中央:“怎麽樣?”

溫別:“這裏疼?”

謝小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哎,你別緊張嘛。我是讓你摸摸我的後腦勺,你感受一下這個,這個頭骨,圓不圓?我外公以前想給我睡個扁頭出來,後來他太懶了就放棄了,所以造就了我現在長得最好的一個部位!”

溫別:“……”

謝小延本來是半開玩笑半認真,想攪活下氣氛,結果看對方的表情,估計是沒太成功,于是頗有自知之明的松了手,準備把腦袋也縮回去的時候,溫別手心忽然收了力,扣住了她的後頸,将謝小延拉向了自己。

他望進謝小延眼裏,唇邊笑意淡而溫柔,那雙眼睛卻捉摸不透。

謝小延聽見自己屏住呼吸的聲音,仿佛阿拉斯加遙遠的冰開裂的聲音,一顆心被迫浸在裏面,被無邊無際的海水包圍着。

她被迫看着他,連逃離的可能都沒有。

溫別受得起君子端方幾個字,那是他的裏,只要他想,也撐得起淡漠冷清的表,隔絕外界種種千變萬化。

謝小延甚至有點恍惚,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但現在這一刻這個人,才是真正陌生的那個。

是她從沒有見過的溫別。

謝小延大腦一片空白。

溫別看着她,低聲認真道:“都很好看。”

溫別擡手,在她發尾輕撫了一下,像卷過即走的春風。

“他們把你養得很好。”

是很好的一雙老人,才養得出這樣澄澈的心,幹淨的眼睛。

“抱歉。”

溫別俯身,輕抱了抱她。

那聲很低的喟嘆,幾乎要打散她的所有防線。

這段時間她不能離開酒店太遠,成日都待在房間裏,要麽發呆要麽趕稿。溫別對她幹什麽都沒意見,但只有一條,待在酒店方圓三公裏以內。這個要求滑稽的有些可笑,連跟朋友吃飯都要在附近,但謝小延當然知道為什麽。

那些讨債的,有讨錢債的,讨人情債的,還有等待着她落單的。

謝小延覺得自己簡直像只鴕鳥,把頭往沙子裏一埋,什麽也不管了。

溫別人好,為了她安全考慮,她也就順水推舟的這麽做。

連清明節都是,躲着。

和祝裏吃飯,深陷在人間煙火的氣息裏,好像就能忘了一切。

謝小延痛恨自己,恨的咬牙切齒,又毫無辦法。

那向內的憤怒燃燒到盡頭,也不過是一把灰燼。還能怎麽樣呢?

謝小延已經五年沒敢回去看他們了,因為害怕。她總告訴自己還完賬還完賬就去,但真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她用微尖的指甲摳破掌心,眼圈愈發的紅。

那曾經一個人看過的劇,說拳打腳踢我能扛,溫柔要怎麽抵抗。

謝小延不知道他這兩個字從何而來,要說也是該她說吧,但是他就是那麽自然的,彎了彎腰抱住她,把她所有的痛苦與委屈都一并抱住了,環着她的後背,像環住一個嬰孩。

他沒有多說什麽,任她的眼淚打濕自己肩頭,環抱着她的手臂收的緊了些。

僅此而已。

溫別是會議上最後到的。

剛落座,就聽見一聲不輕不重的嗤笑:“溫少,既然遲到何必還費心過來——”

砰——

那年輕高管的話卡在半路。

溫別把一份極厚的文件甩出去,有幾張紙飛出去,揚在空中。

他解開黑色西裝外套的扣子,收起戾氣,唇角含着冷淡笑意:“剛好,我今天有些賬要算,”他擡頭環視了一圈衆人,溫和道:“有些重要私事,所以晚了一點,不好意思。”

吳助已經完全放空了。

私事就是在家哄人。行吧。

作者有話要說:  拳打腳踢我能扛,溫柔要怎麽抵抗 —— 出自音樂劇 我堂吉诃德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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